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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节(1 / 1)

“臣观史书,虎符是金子……”

魏塱收了手,笑道:apot敬思有所不知,寻常兵符多为铜金,一地一符。唯这虎符,可调西北十六城,其贵非常也。

梁开朝之时,先祖爷偶得陨铁一块,此铁面貌与一般生铁无异。然切割下来的碎屑,会自动附着在原块状物上,非人力不能散开。

先祖爷称奇,使巧匠打磨成型,再刻以纹,鎏以金,又一分为二。故而这两半兵符,无需人力合拢,你瞧,apot魏塱将两半兵符放在桌上,用手指缓缓推着二者向中间靠拢。

果然还有约莫一寸距离时,不等手指再推,“啪嗒”一声,那两半兵符自己跃起,瞬间立于李敬思眼前,吓的他倒退一步,惊呼出声。

魏塱料到他有此举动,微笑收了兵符,重新放回锦盒内。扣上锦盒,皇帝突然不似刚才欢愉,反倒添了些无奈和伤感,沉重叹了句:

“敬思,这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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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路岐

李敬思抿了抿嘴,这才看见先前的宫人太监早已不知去向,周遭空无一人,屋里唯剩他与魏塱而已。

他不知如何答话,心里却是和魏塱同样的感叹:这块东西,居然是真的。

二人感慨相同,然所思迥异。关于从黄家抄出块兵符这件事,估计魏塱都得琢磨好几天才能全信。更遑论于,这块兵符,竟然是真的。

梁虎符为陨铁所铸,此事唯历代帝王和薛家从将的人知道。便是他自己,也是登基之后才从皇室秘书里得知的。

旁人想要造假,即便纹样字迹分毫不差,只怕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何况李敬思呈上来的那半块,一见即是有些年头,非近日新作,定是原薛弋寒手里的那块无疑。

当年他黄泉碧落搜不到的东西,原本以为肯定是霍家拿去了。没想到竟然在黄靖愢手里,怎不叫魏塱百味杂陈。

而李敬思则以为,这东西是薛凌伪造了一块,拿来给自己,好用来逃脱屠杀黄家罪名的。以他今日之心智,已然能想透,这东西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孰料得,东西是真的。

魏塱双手握着那只锦盒,良久没有唤人来拿回去,亦没开口说话。李敬思不知皇帝在想什么,自己心中亦是思绪过了万千。

他记得薛凌的身份,是身前镇北将军薛弋寒的女儿。以前还不知这等身份如何复杂,现学了些文字,早早去偷摸将薛弋寒生平翻了个遍。

又兼从苏凔处套出些些话来,不说了若指掌,至少提起薛弋寒,李敬思再不是一无所知。

若按常理想,薛凌手里有这块兵符并无不对。可天底下再不会有人比李敬思更清楚,当年他从江里捞出来的那个人,身上除了个咕噜噜乱转的玉球,身上再没别的东西了。

这半块兵符……是从哪来的?

故人给的?她原本藏在哪的?可这些猜疑,并无确切答案,除非他自己去问薛凌。李敬思想想自个儿估计也问不出口,当下将诸多念头抛在脑后,等着魏塱宣。

又过片刻,一声轻响,是魏塱将锦盒的暗扣彻底扣上。李敬思抬头,看魏塱好像还没说话的打算,主动道:“陛下……城中尚有乱军,是否遣臣……”

魏塱摆了摆手,将锦盒往桌子边缘推了推,轻道:“敬思不必再去,朕已遣了人去收拾残局。你就在这里,与朕……说说话吧。”

李敬思弯腰答了是,魏塱又冲着外头喊上两盏茶来。天边隐隐现了白色,大抵是快天亮了。

光晕让屋内烛火也柔和许多,魏塱从一夜生死里逃出,李敬思亦是浴血奋战过来,两人此时仿佛是齐齐安下心来,相视一笑,皆出了口气。

魏塱正欲开口,忽然李敬思起身跪倒在地,再次将屋里气氛推向剑拔弩张,高喊:“臣情急忘事,尚有一桩重罪不曾向陛下禀明,还请陛下恕罪。”

魏塱手指轻点在锦盒上,温声道:“敬思坐吧,今夜之事,足已让卿虽罪不罪。朕亦不信,卿能于生死存亡之际救朕于水火,能有什么重罪。”

李敬思仍未起身,垂着头道:“臣,臣愧对陛下。臣听闻,永乐公主与驸马夫妻情深,然驸马黄承宣……臣……臣实属无奈。”

黄承宣也死了?魏塱没问出口,只无奈道:“罢了罢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且起来坐吧。”

李敬思此时方站起,慢慢回到座椅上。门外有御卫求见,魏塱招人进来,说的是黄家宅院大火不熄,乱军在暗道里宁死不出。

魏塱挥了挥手,没作回复。那人丝毫不带迟疑,转身离去。君臣之间,多的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皇帝在想什么,更何况,这件事已经十分明了。

留不留活口,不重要了。

脚步声远去后,魏塱正了正身子,倚在椅背上,又复帝王龙章凤姿,徐徐道:“敬思说说,这一晚,都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这,已无昨夜头脑昏昏之感,反觉心宽意适,有披风弄月之闲情。

宫妃新丧,反贼生乱,罢朝两日的诏书已经传了出去,所以且先用不着去想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黄靖愢已死,乱军强弩之末,他也用不着操心龙椅保不住。且从此再无外戚之患,兵符还回到了自己手上。

后事如何不提,魏塱悬了整夜的那颗心,可以在此时落地,安生些日子。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果然诚不我欺。

这一晚,都是怎么回事?怕是整个京中,也难有人能说的清楚明白。李敬思双目放空,努力想着要从何处说起。

他还是,第一回 赏京中的上元花灯。

去年倒也来过,可惜那时候他算什么东西,所以只能说看,说不得赏。他开口道:“臣,臣昨夜遇着一个……”

寻妓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顿了顿,记起那姑娘一身肤如凝脂。吞了吞续道:apot臣,臣昨夜孟浪,不知时辰。

宫里徐大人来传,说是陛下遇刺,要臣去黄府搜刺客。

臣……“李敬思偏着脑袋,努力在回忆昨夜情形:”臣不敢怠慢,急忙换了衣裳带人往黄府。

孰料得进去之后,黄大人举止乖张,万万不能允许人搜他黄府。匆忙之间,臣也不记得是如何起的争执。

也……“他想的艰难:”也不记得是哪位大人说黄大人包庇刺客。黄大人怒极……“李敬思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话语错误,慌张看了眼皇帝,改口道:”黄靖愢做贼心虚,扬言若是搜不出来,就要臣一干人等人头落地。

臣……apot

魏塱听得有些不耐,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饶有兴致撑了手肘在桌上,支着脑袋等。在没有审讯之前,李敬思的话,就是最好的供词。

李敬思磕绊道:apot臣出身卑微,向来对黄靖愢多有敬重,所以在场周旋了些。他同意臣等去搜,又将臣单独叫到书房里。

说起……说起……“李敬思看魏塱脸色并无异样,方续道:”说起陛下您遇刺一事。apot

魏塱端起茶碗,拿碗盖撇了撇茶面上浮叶,轻道:“继续讲。”

李敬思点头,继续措辞。薛凌坐在壑园里,和魏塱同时搁了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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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路岐

霍家案后太忙,黄续昼之事又轮不到她来编排,所以薛凌一直没能与魏塱产生交集。直到这一夜,她才隔着阡陌宫墙,借李敬思之口,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与龙椅上的人对话。

李敬思道:“臣……臣本有些不信……”

魏塱问:“是谁去传的你?”

薛凌笑着与逸白道:“徐意着人传的旨。”

逸白轻点头:“徐意是宫里老人,天子有难,召御林卫护驾再合理不过了。”

魏塱生了些后怕,颔首道:“幸亏他去传了你。”

徐意此人,魏塱本还有些疑心在身。他晕过去之前,只吩咐派人去守住黄家,竟没来得及交代让谁去。

现想想,京中兵马司分南北两处,旗下营守散骑又各分十二。现李敬思掌北城,南城的统领姓杜名春。

此人虽不是明面上的黄家党羽,却也和黄靖愢有几分交情。说起来,京中权贵,谁还和黄家没交情呢。

若徐意去传旨的对象是杜春,昨夜之事,不知又有几分变数。

魏塱自说自话,道:“历来逢吉时佳节,君王多有出宫体察民情。只是今年多事之秋,恰逢……”他难掩伤感:apot恰逢宫里妇人临产,朕唯恐错过这添丁之喜,故而本不打算出宫。

直到昨日未时末,太医说,雪色未见生产迹象,这龙子,是不可能诞生在上元节了。apot

魏塱叹了口气,喊:“敬思。”他悲恸道:apot朕,朕以为……是上苍垂帘。

朕以为,朕的孩子会生在立春。

春者,岁首,轮回更生,北斗指寅,虎出林盛。apot

他笑,却是红了眼眶,又轻咳一声掩饰喉咙里酸涩,续道:apot敬思,开年来,朕就未曾安稳过。除夕惊雷,岁首大雪,天降玉刻,胡人生乱。

朕……apot

他抬头,看了眼李敬思,又垂头道:apot朕……朕想着,这个孩子落地,我大梁就会否极泰来,严冬尽,春日生。

朕……朕……朕明明是……“他语气纠结,脸上笑意也逐渐扭曲,而后平地惊雷:”朕明明是申时才决意出宫。apot

魏塱大怒,逼视李敬思:“敬思以为是谁,是谁能在申时之后才知道朕出宫,酉时末便当街刺驾!”

薛凌笑:“也只有皇帝身边人,才知道他出宫啊。就是那些来回跑的御林卫,没看到刺客之前,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保皇帝的驾。”

魏塱压着怒气道:apot敬思,那人不是为了取朕的性命。刺驾只是个幌子,是个圈套。他们给朕下套,给朕的手足兄弟,满朝文武下套。

有了刺客,乱军才能堂而皇之的在京中行走,才能往来各府如入无人之境。不知今夜的御林卫,有几人是真,几人是假!apot

李敬思百思不得解:“臣……臣疑惑……”

薛凌歪着脑袋:apot刚生下来的奶娃要坐江山,实在难以服众啊。黄靖愢既然都弑君了,多杀几个人也没啥。姓魏的王爷肯定是不能留了,对魏塱忠心耿耿的臣子当然也要一并死掉些,免得登基阻力太大。

姓魏的死绝,异己的全没,那位置不就扣在一个奶娃头上了么。

你说,魏塱会这么认为吗?apot

李敬思听闻皇帝这般猜测,大道惊:“黄靖愢竟狠毒如斯。”他嘴张着合不拢,连喘了两口气,忽而闭上,猛拍了一下大腿站起,高声道:“遭了,啊凔!”

说着忙催促魏塱道:“陛下,求你快遣人去看看啊凔。啊凔他……”他跺脚叹气:“啊凔手无缚鸡之力。”

这情急还真非作假,薛凌在黄家书房里让他遣两个人去看着点苏凔,可李敬思完全没上心这事,随意点了两个人领了小队人过去。

一来他不知薛凌这么吩咐用意为何,二来以薛凌和苏凔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把苏凔给弄死吧。

可这会听魏塱说起黄家用意,难免想起薛凌心狠手辣,死不至于死,万一给苏凔戳上两刀……

他替苏凔表着忠心,向着魏塱道:“陛下,啊凔与黄靖愢常有政见不合,又一心……”

魏塱打断道:“不必再说,朕醒来便已召各营兵马分付各处,务求护得各卿家平安。”

李敬思长舒口气,心中大石落地带来的劫后余生感让他连规矩礼行都忘了,直接坐回椅子上,伸开腿来,叹道:“陛下用兵如神,想来各位王爷也一切安好。”

薛凌道:apot即便魏塱三更不到就醒了,可京中王爷,只活了个康小王爷,今年不足十二,为先帝幼子。

据闻生产时伤了脑子,只知吃喝,连拉撒都要人伺候。魏塱登基时,还特意选了个康字为号,求的就是太平安康。

他得位不正,唯恐自己哪位兄弟反了,连封地都不肯给大方点,一心将人圈养在京中。

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你我的人不动手,估摸着他自个儿都得上赶着动手,好永除后患。到亏他肯留个傻子在,也不怕哪天突然就灵光了。

也难怪你家霍姑娘说,醒的早晚都不要紧,能让他睡一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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