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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节(1 / 1)

郭池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沈将军在西北保我大梁疆土,陛下想?”

“未必如此,只是今日陛下散朝后与我商议了一些事,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速速去传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起码叫他家有个防备。”

郭池一口答应,道:“好,我这就走一趟,只是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他如何才能信我呢?”

李敬思道:“是了,还真得想个法子。”话落在身上摸索一阵,好像毫无办法,却突然从身上扯下个配子来,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尾鱼儿熊掌。递与郭池道:“这是我心头爱物,朝上人都知道的。你拿着去,必定一路畅行。”

郭池接过东西,只说去寻身轻便衣裳换上就走。李敬思拦住人,道:“你从后窗翻出去,再走角门院墙,切勿给任何人瞧见。”

郭池应声,李敬思还抓着人不放。郭池奇怪看与他,李敬思背对烛火,影子整个将人罩住,五官处全是阴翳,瞧不清表情。他道:apot若能神鬼不知的进去沈府最好,若是不能,守门的小厮必定要见了这佩子才带你进去的,切记只可给一人看。

等见了沈元汌,第一桩事,先杀了那小厮。ap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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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

郭池似有些没听清,闷声道:“啥?”

李敬思抬脸:“杀了他,沈家要如何我不知,但深更半夜在外看门的,多半不是心腹之人,万一早已被谁收买,你我传话这事一旦泄露出去,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非但没帮到沈将军,反将他推入火坑了。”

“那……”

“区区下人而已……若能换得沈府满门安康,便是为沈将军在西北助一臂之力。大哥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

仓促间容不得郭池再多想,他本就极信任李敬思,城头来往,见惯了生死,一个小厮的性命确然不值得争执。当下应了李敬思,跟着去选了件夜色袍子,再来与李敬思作别,捏着那块配子从侧屋窗户处轻手脚翻了出去。

临走前对李敬思说的是句闲话,道是“你如今说话做事,我是一件都学不会了。”

此时本不是周旋的时候,李敬思存心缄默,恰门外下人喊,说是先呈些零嘴来,供李敬思用着。

他借此机会朝着郭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迈步往外,接了小厮手中托盘,笑道:“大哥睡的熟,骤然醒过来人还不太灵光,你再取些醒神的东西来。”

小厮答应着去,待李敬思再回屋,郭池已不见了踪影。他搁了盘子,又点了两只蜡烛,取来个枕头斜放在一侧,自己坐在对面,窗上影子模模糊糊是两个人样。

待拾掇妥当坐下来,这才胸腔处猛跳,深觉这些勾当实在凶险,偏又欲罢不能。

天上残月如肥勾,李府与沈家小有距离,郭池心中惦记李敬思说的人命关天,不敢贸然走正街处,只捡着黝黑小道绕了又绕。

幸而他本是巡城的卒子,对京中地势再熟不过,又负些许武艺在身,路上并没拖沓太久。

只到了沈府处,免不得有些为难。这宅邸实没来过,又恐里头大户人家守卫家丁不缺,哪能神鬼不知的进,进去了也不知沈元汌宿在何处。

盘桓一阵还是不敢冒险翻墙,正门也是决然走不得的。黑灯瞎火只得一点蒙蒙月光,顺着院墙走了好一阵才找着偏门。

果如李敬思所言,这四更中,守门的小厮哈欠连天,倚在廊下角落里半梦半醒。夜间本就少人,更不会有客来走角门,守在这,只是主家府上例行活计罢了。

郭池未敢扣门,只从身上抽出一柄薄刃,长三寸余,沿着缝隙插进门缝,寻着门栓位置,上上下下在门栓上撞击了数下。听见里头小厮约莫有了喘气身,急急抽出来,附到门上,轻道:“来人。”

小厮往门口瞅了一眼,什么也没瞧着,又复闭了眼。门外郭池再喊数声,小厮方听见动静,正欲细听,门上传来“咚咚”两声,原是郭池断定人已经醒了,不敢再等,冒险敲了两下。

小厮疑心大起,起身快走几步,并没立即开门,而是凑到缝隙处道:“什么人,这个点来沈府。”

郭池一手拎了那配子晃荡在缝隙处,急声道:“我是阿牛……李敬思府上,有急事说与沈元汌,你速速放我进去,有这枚玉佩作证。”

门内燃着夜灯,那缝隙不过半寸来宽,透眼瞧出去,外面黑漆漆一条,根本瞧不见什么配子。但李敬思的大名,京中无人不知。防着有人冒用名义,小厮又问:“你一人来的?”

郭池答“是”,小厮“吭噔”取了门栓,“吱吖”将半扇门拉开些许,约莫是刚好容许一人通过,想着既然只来了一个,就不怕是盗匪歹人结群生事。至于究竟是不是李敬思府上,主家自会辨认。

郭池贴着门板挤进去,手上配子还在晃荡,没等小厮再问,即低声道:“你赶紧带我去见沈元汌,要走僻静处,不要让别人看见。”

小厮在那摇晃的配子上看了一眼,因着他只是个沈府最低等内人,实不知李敬思贴身之物是啥。大半夜的,连个好坏都看不出来,听郭池话间古怪,当下有些犹豫。

郭池急着催了句:“若非为着急事,我也不至于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来,李敬思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误了他的事,你有什么好下场。”大街巡多了,威胁人倒是熟练。

小厮听罢深以为然,眼瞧郭池来的蹊跷,穿的鬼祟,避着人也正常。又见他不像什么刺客凶徒,单枪匹马的应是没大乱子,带过去坏不了事,这要是不带过去,主家如何不知,得罪李敬思,真真是落不了好下场。

当下点头道:“是,你随我来。”

郭池点头,随即换了脸色,甚是客气来了句“有劳了”。小厮心中又添些许好感,暗忱若真是要紧事,自己得了主家青眼也未知。念及此,特顾着郭池那句“不要让人看见”,走走停停间不忘跟郭池讲何地何人有人值夜。

一番折腾总算是到了沈元汌院处,小厮为难道是“院门口有值夜的人,进去只得这一条道儿,属实绕不进去了。”

郭池顿步,道:“那你去将他叫出来。”说罢将那配子直接塞到了小厮,道:“将这个给予他,他定能认得。”语间浑然泰山之重。

小厮素没经历这等艰难荣耀,重重点头,转身行至院门口,不知与那值夜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不多时,沈元州身披单衣,捏着那配子跟着小厮出现在了郭池面前。

二人以前确未见过,郭池倒是与沈元州打过照面,然仅仅是远远一望,连个口水话都没攀谈过。模模糊糊早记不太清了,乱七八糟的默认了这两兄弟有个五六分相似,等人到面前,从花圃里跳出来轻喊了一声:“沈大人。”

沈元汌猝不及防,一个激灵,见到郭池站定,轻道:“你是,敬思处来的人?”

这话也是多此一问,手中配子,朝堂上的人莫有不熟悉的。鱼儿熊掌兼得,寓意倒好,却有贪心逾越之嫌,不合谦逊守成之道,换个人配,未必会大张旗鼓。

偏李敬思是个渔家出身,拿着这东西,日日炫耀,旁人听了反要夸一句李大人旧情不忘。何况配子是皇帝亲赏的,君臣打趣间还特意提起过,沈元汌焉能没见过,不然也不会立刻就跟人跑了出来。

郭池道:“正是”。跟着上前两步,附在沈元汌耳边,悄声道:“他让我来给你说,皇帝打算拿你满门性命逼沈元州回京。”

沈元汌大骇,盯与他道:“此话当真?”

郭池摇头道:“不知,我只听他的来传话。”

沈元汌续问:“可有说何时动手?”

郭池还是摇头,道:“这也不知,只是我看他急的很,说是皇帝散朝后特意留他,他总觉得话里有些不对。”

沈元汌垂头想了片刻,打起精神道:“有劳恩公走这一趟,你回去先替我谢过李大人,今夜之事,沈家没齿难忘。”

郭池右手搭道腰间,左手指了指站在一侧的五步开外的小厮,道:“亏了他允我进来。”说着朝小厮招了招手。

沈元汌下意识转头往小厮处看了眼,点头以示认承。小厮只当主家招呼自个儿,小跑两步上前,郭池看与沈元汌道:“我话传到了,不能一直呆着。还是让他送我出去吧,免了给人瞧见。”

沈元汌已是忧心忡忡,自是点头应了,吩咐小厮走暗处将郭池送出去,又郑重称了谢。小厮绕过沈元汌,喊过一声“先生请”,让郭池走在前。

郭池道:“我不识得路,你走先,万一遇到人,也好躲着些。”

小厮看过一眼沈元汌,见他点了头,施礼走在前头。沈元汌话里还在与郭池作别,却见他右手从腰间带起一尾月色,转瞬缠到了小厮脖颈上,正是用来敲门栓的那柄短刀。

当初的郭池,是能与薛凌过上两招的。守门小厮不过十五六岁,手无缚鸡之力,只觉脖间一寒,而后一只手捂住自己口鼻,连声呛咳都没发出来便软到在郭池怀里。

身后沈元汌惊退数步却没大喊,他认得那配子,是李敬思的无疑,至于郭池,如果想杀自己,方才已经动手了。何况他说的那些话,皇帝未必干不出来。

待小厮气绝,郭池回身,道:“阿牛说,传话之事若泄露出去,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人知道我身份,活不得了,你看着办吧。”

沈元汌点头,道:“好,不怪李兄。我另安排人送你出去,这里会有人收拾的。”

郭池收了刀,跟着沈元汌往别处去。谁也没看那小厮,只余廊外几株草木缀着血珠子来回摇摆,腥臭黏腻迟迟抖不下去。直至夜尽天明,褪色成壑园晨间清露。

薛凌醒来,只瞧见些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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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

她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天还没完全亮透,晓星初退,月白尚有残影,窗外枝叶影影绰绰尽是晨露,想来今日天光极好。

又等得一阵,暗想还是去与逸白传个话,侧身回转拾了衣衫,也没喊丫鬟,自打开门扇,李敬思与郭池齐齐走出来,一个脸色不佳,一个面目沉沉,好似一夜未曾合眼。

门前站在的小厮一蹦三尺,道:“大人可算醒了,唯恐你误了朝事。”

李敬思搭着哈欠笑,道:“和大哥兴起多聊了些,晃眼天就亮了,快些走,还来得及。”一旁郭池已肃衣佩刀,道:“我先去点卯了。”说罢径直离去,并未等李敬思允许。

底下人见怪不怪,只催着李敬思早些去更衣。李敬思指了指屋里,道:“去帮着拾掇些。”

这话不交代,底下人自也办的妥帖,毕竟平日并无人怠慢郭池。然多这一句嘴,似乎也无不合之处。待李敬思离开,俩丫鬟进去,瞧见榻上小桌残羹冷酒剩了好些,蜜饯干果亦只是稍稍缺了些,可见昨夜主家并没吃多少。

最怪异的,还是两只蜜方肘子原封未动。往日主家和这位郭兄皆是极爱这口,山珍海味吃多了,李敬思便没那么喜欢,但底下人瞧来,这郭池经年不改,日就要狠吃几只。

昨夜主家没吃就罢了,郭池竟尝都没尝?

幸而小丫鬟并没深思里头哪处古怪,偶有胃口欠缺也是人之常情,既这一方肘子纹丝未动,俩十五六的姑娘暗戳戳笑,小心翼翼拿着东西思量着中午找个地儿吃得开怀些。

薛凌在逸白院里寻得人,吓了逸白一跳,急急迎出来道:“姑娘今日怎起的这般早。”

薛凌坐在栏杆处,大咧咧瞧他一眼,道:“我与薛暝昨日商量着出去玩来着,下午顺路往苏府走一趟。”

逸白唯恐是出了什么大事,倒要她亲自赶早找上门来,听闻此话,稍放松了些,道:“这样,昨儿晚上便听说了,马夫那头一应备好的,只依着往常样子,传唤一声便是,不知姑娘特意过来,是……?”

薛凌瞧来心情颇好,指了指院里花木,道:“以前少来你这,今日看着,比我那好看些。”

逸白垂首缄口未答,只想自己住处不过寥寥山石数株青木尔,哪比的上薛凌地方开的一个花团锦簇,雪日都能闻着香气,怎么就比她那还好看了。

又听薛凌道:“我昨儿还惦记着早些过来,谁知一闭眼就睡过去了,这会才醒,晚了也是没办法。”

逸白看她懒散,估摸事不大,未太过心紧,恭维道是“哪有姑娘说晚的,便是午间再来,那也是赶上早了。”

薛凌笑道:“算啦算啦,我赶着出门,就过来问问你,今儿朝堂上,该有人说起沈元州不回京的事吧?”

逸白稍顿,笑道:“这几日也没旁的,翻来覆去就这些。”

“那就是有了?”薛凌一拍手,站起身道:“我猜也是有的,这不,来与不来都没两样,早来晚来也没啥差。”

逸白试探道:“姑娘是想……”

薛凌一咧嘴,道:“我想着,若是没有,这会你快马加鞭去找个人干也还来的及。”

逸白彻底放了心,嘴上却是抱屈道:“姑娘这话可是抬举了,真要没有,您这会过来,八匹马也来不及了,这若是要事,以后还请姑娘多体谅些。”

薛凌转身往外,边走边道:“走了走了,有就行,沈家的事,我来办,你且等着就好。”

人已然到了门口,最后一句话才传过来,仍是说与李敬思的那句“至多三日”。逸白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晃神,迟迟没动。

沈家的事,并不太好办,看薛凌样子,似乎已然十拿九稳,他想了好一会仍没想出个法子来,前日关于李敬思那头带回的消息,属实并无把握啊。

另来,不管如何成,到了免不得沈家要添几条人命,以逸白对薛凌的看法,她素来只喜欢收尾,不喜欢亲自干脏活儿,今日瞧那神色,竟有些跃跃欲试。

莫不然,真是当年沈元州将她得罪狠了,还是事关西北?

金光斜描,他自抬脚要走,“噔噔”几步,不下反上,踏到金銮殿前。李敬思是来的晚了些,饶是一路快马,奈何门出的就晚。郭池回来的晚,他也不敢早出门去。

殿里该站的人基本已经站着了,往来都只见李敬思恭敬非常,今儿竟来迟了不说,踏门时还在整衣襟。

众人面面汇目,却也未有出言者。先帝掌中明珠都成了人家床头内妇,还能说点啥呢。当今皇帝未有置喙,焉有臣子嚼舌的道理。何况现如今江山飘摇,社稷不稳,谁还有功夫去管个傻子的名节道德事。

公主疯了,就是疯了。疯了,有疯了的好,疯子百无禁忌,神佛尚且拘不着,几句孔孟算得什么东西,无非心里添点膈应罢了。

要早知有今日疯魔,当初倒不如一水儿淹死了妥当。偏祸害长命,倒要几个文官咬着牙认承:永乐公主失了智,又在黄贼一案受惊,怪不得她。

怪不得她,难道还怪得李敬思了?人当初是受皇帝所托,照顾幼妹,京中兵权,也是天子亲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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