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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节(1 / 1)

须臾细枝末节,根本无从辨得真假,她心里交瘁,更是丝毫不疑。大抵是,本就骗了石亓多次,他不信也正常。

薛凌道:“三天,我们最多还能在拓跋铣身旁呆三天,也许都呆不了了。”她起身跌跌撞撞往外,道:“无所谓,能传话就传,不能传拉倒。”

外头阳光分外刺眼,拓跋铣既巴不得她赶紧走,也没再留人守着。望出去,原野山峦,和平城外头差不多像,又大有不同,是梁土以内,不是胡地。

过了鸟不渡,就是宁城,她回转头来,霍知恰到身前。听见薛凌依旧说的是:“找不到算了,你们先走。”

霍知反和拓跋铣一样怕留她独身在此处,二人俱是怕旁人走光了,难保薛凌拼死给拓跋铣来两刀。

他轻道:“姑娘勿意气用事。”

薛凌握着手,里头伤口扯开,血又往下滴,笑道:“不会,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等我杀了魏塱再说,我要是死在这,就少了两个,太亏,我不会。”

薛暝冲上前将霍知推了出去,一手拉过薛凌,细致上了药,心疼道:“不必如此。”

薛凌慢条斯理捏着手,道:“有什么关系,我不这么说,拿什么借口留在这。”

薛暝拿着换下来的布条,痛道:“我说这个,不必如此。”难得他在她面前说话有重音。

她还是道:“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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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色漫天的时候,又见拓跋铣遣人来找薛凌,她仍未进水米,那匹麻布还在身上,容颜枯槁进了帐,伏在椅子上问“何事”。

拓跋铣忍不住错愕,上前道:“怎么本王饶他一命,你把人弄死了,又这幅样子,怎么议事。”

薛凌摇头,无力道:“随便,你有事就说,后日我就走,不干你的事。”

拓跋铣这才道:“总有些不放心,你前几日说话,究竟算与不算。”

“我说了好些话,你说的哪句?”

“就是,你说愿与八城奉与本王,换沈元州手下兵马不损。薛凌,此话作不作数?”

她好像又开始犯晕,片刻闭着眼道:“算!”

拓跋铣哈哈大笑,来回走了两圈,拍着大腿乐不可支,道:apot如此正好,说来,本王并不信伱。

以你行事,必有后手,可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到你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本王的东西。

这样,你杀了沈元州,可以瞒着,我给你两天时间主动撤兵,你撤,本王追,能跑多少,是你的本事,能聚多少,也是你的本事。

你不撤,全天下都会知道,薛弋寒的儿子勾结胡人,杀了沈元州。你看,如何。apot

apot我撤不撤,自有我的打算,你说不说,是你的打算,你说了,就会有人信吗?

我还说,是沈元州勾结胡人呢。apot

她笑的分外讽刺:apot蠢货,几句话就能挑拨,你养那么多蠢狗干什么。谁赢了,他们就信谁。

沈元州死了,他们凭什么信沈元州是个忠臣良将。apot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撤了?”

薛凌抬头,直视他道:apot我的意思,就是但凡你能直接打过去,就不用在这巧舌如簧妄图吓唬我。

你不用催我,等我伯伯孝满,我立即就会走。

你不必嫌自己命长,等他们走了,你肯定会死。

我现在不动你,你现在敢动我吗?apot

她笑了笑,捂着腹部道:“我没吃饭,没力气,不想与你多做纠缠,你早间说了分道,就当咱俩已经不在一处,你攻你的城,我守我的孝。你做不成,我能成的。”

她撑着手起身走,四五个胡人面色不善,拓跋铣伸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薛凌听见。

“少惹疯马,容易踢错人,杀了又可惜。”

薛凌只作不闻,走时偷眼打量了一下屋里陈设,和在原子上一样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不像有能藏人的地方。

但每次石亓都能随时出现,说明那蠢狗一定在近处,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呢,这破地也不像中原屋里有暗室。以石亓的身份,看管容易,总不至于找个笼子关起来罢。

她又与霍知讨论了些时候,各自拿不出好主意,算算时间,明日差不多是必须要走了,再逗留拓跋铣定要起疑心。

两处拉锯,稍有不慎,万一拓跋铣宁杀错不放过。薛凌倚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第一回 想罢休。

尽人事,她劝霍知,道:“你走吧,带着剩下半枚,去安城外找,能找到,就找到了,找到了,能说通,就说通,能来救,就来救,不行就算了。”

拓跋铣说的对,她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了。更重要的是,阻止他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必须。

这广袤大千,与她并无干系,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她眼前只有四年前的那场雪,京中纷扬,行人来往,伶人高歌,孩童逗唱,他们说薛弋寒该死,薛家该亡。

都是要死的,何必管那么多,她道:apot会让薛暝分一半人与你,该去哪去哪,能不能成不必知会于我。

我……我……“她握着那只手,压抑道:”我只去杀了魏塱,明白吗?我只去杀了魏塱。apot

霍知忙道:“姑娘这两日是迷着了,不妨此事尽数交于小人来办,旁的再说。”

稍作停顿,又劝薛凌道:“今日胡人先阵去了宁城,明日必有战事,依胡人习性,拓跋王会去叫阵,那小王爷肯定会出现,在下会让人随时盯着,姑娘有什么东西可作信物就好了。”

信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那個蠢狗放心,且给半粒丸子已是费了老大功夫,在要给又是冒险。

她晕晕沉沉,道:“这样,你说让他贴身挂着,带他去安城偷粮。”

霍知霎时大喜,霍云婉交代过安城粮案,但旁人皆不知与薛凌一道儿去的是碣族石亓。有这么道关系在,许多事容易的多。

他续劝她还是吃些东西,这话也是空谈。入夜之后,薛凌在床上熬着,迷糊入了梦,好像是平城旧时,故人皆在。

她在梦里犹不敢推门,蹑脚站在门口,薛弋寒发现了她,竟未如她想象中发怒,反温声喊她“怎么今日又回晚了。”

是了……是了……以前出城总要回晚,她伸手要拉鲁文安去挡,拉了个空,才看见鲁文安站在薛弋寒身侧,招手大呼:“快过来。”

她喜极,迈步,又赶忙缩脚,翻身从床上重重摔到了地上,呆滞爬起才觉,她已经不敢过去了。

梦里,都不敢去。

薛暝拿着烛台冲上前,薛凌在喘息声里问了时辰,还不过三更。她自挥手,只嗫喏问:“为何这几天如此难熬。”

薛暝撑着烛台说不出话,桌上吃食都粗糙,驻军处想去寻些别的来皆是不能,唯有生火时才有热汤,这会显不是生火的时候。

她作无谓,摇晃又躺到了床上去,第二日晚间,霍知喜滋滋进来,道是话传到了石亓耳朵里。

一切意料之中,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拓跋铣前往宁城叫阵,石亓随行,霍知乔装说是沈元州该在城头,一道儿去看看。

拓跋铣对他比对薛凌放心多了,欣然同意。一打起来,人仰马翻,传句话的空隙甚是容易。

霍知道:“既然有姑娘这桩事在,在下看,不如兵分两路,由霍晓领人往原上寻人,咱们往宁城,姑娘意下如何。”

薛凌忍着腹内酸涩,道:“正好,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姓石名亓,是羯皇的小儿子,你不要认错了人,说不定羯人里头是有真心归附拓跋铣的。”

霍知接口称是,又道:“此事不知成在何时,少则十来日,长,怕不是要三四月。”

薛凌又想过一阵,轻道:apot到时候肯定不好从拓跋铣身边劫人,他多疑,你只需要连续两三次假装找石亓,他肯定会担心有人在鼓动碣族,试图扰乱鲜卑后方,为求稳妥,估计会把石亓送回鲜卑王都以求万全。

你们,在路上劫人更容易,给他的打击也更大。就怕……“霍知等得一阵,薛凌却道:”没什么,谋事在人嘛。apot

霍知点头,道是无旁事就先退去。薛凌挥手,二人皆没明言,就怕……到时候拓跋铣直接将人弄死了事。死了之后,还能强行瞒着一段时间。要是被碣族弄回去了,那就一刻都瞒不住了。

两害相权,弄死更稳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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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霍知出了帐,薛凌强打起精神,抖了抖手,转身与薛暝道:“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薛暝点头,又问可要吃些东西。薛凌偏头,看桌上摆了几样果子,不知哪弄来的,她看了两眼,并不想下咽,仍道:“算了。”

第二日一早,拓跋铣不在,估摸又去了宁城叫阵。她自收了行囊要走,无人拦她。聚人之后,果不见霍晓影踪,问过霍知,确是去了安城那头。

按马程,要跑整日,但现在未必能找到地方换马,需得停停走走,来回估计要三日。去了之后,找人也不知时数,霍知说的没错,短则十来日,长得月。

然正如先前,无所谓了,不必挂念。她喊了“驾”,前头兵荒马乱走不得,宁城北门肯定也是进不得人,离帐之后,一行人往西向绕了数十里方往宁城向去,打算直接绕过城池,往南门处寻进城手段。

这一跑就是小半天,四周荒烟蔓草,连个野物都没见着。晌午稍后,方遇着了一处村庄,茅檐高低层落,围成个圈。紧挨着有水流经过,水边草还算茂盛。

薛凌还待前行,薛暝驭马与她平齐,道:“歇歇吧,马也要歇脚。”

薛凌没做声,却依言放慢了马,薛暝跳将下去,转入茅屋里,随后回来道:“可以去喝口水歇一阵,里面没旁人。”

薛凌听得怪异,什么叫没旁人,僻壤乡野处,本就不该有旁人。抬头看了看,再跑不知又要多久才有人居住,也跳了下来。霍知等人见她下马,跟着抬了脚,将马牵去河边饮水。

进到屋围里,薛凌方知“没有旁人是”何意,原此处老少皆走,仅二三老妪还在。

看薛凌一行人高马大,来势汹汹,各自瑟缩如鸡,磕头作揖连连喊:“官爷,属实没别的了。”

霍知回来,温声报了名姓,道是“只来讨碗水喝”,那几个老婆子才心惊胆战爬起,哆嗦躲着喊“官爷自便”。

薛凌斜斜坐于墙角,薛暝将囊中干粮拿出来递给她,又往院里水井汲了新鲜水拿来。

薛凌数日腹中空空,她吃东西又囫囵,兼之夏日井水沁凉,才吞下去便觉翻江倒海,伏首吐了一地。

薛暝吓住,忙过来问是怎么了,薛凌不耐道是“吃得急了些”。她没觉着哪处不适,可能真只是急了点。

薛暝放心不下,转头去问那老妇,家中可有新鲜吃食。掏出银钱来说要买,老妇确认许久,才明白是真实银两,可抵千余铜板,连声说有,转身进去了门要去取。

薛暝复站到薛凌身旁,不料等老妇再转出来,手中土陶碗里,只放了半個灰扑扑黄中带黑馒头。

切实半个,边缘起伏,是撕下来的。

她笑花了脸蹲下身给薛凌,道:“快吃,快吃。”又与薛暝炫耀道:apot是白面,白面。

是我家那老口子们要走,蒸了留给我的。apot

薛凌霎时要再呕,忙捂嘴转了脸过去,那婆子不明所以,愣道:“这是怎么了。”又将碗往薛凌手里递,道:“给你,给你,你的馒头。”

薛暝忙接过来放在一旁,将老妪支走,拍了拍薛凌后背,道:“晚间就好了,晚间我们就到宁城附近了。”

她抬手,止住薛暝后话,又缓过一阵,再喝得几口水,勉强好了些。不知是不是为着银子的干系,老妪心喜又拿了些豆子来,说是去年收成,盐水煮了晒干的,能吃上一阵。

这是西北处常有的零嘴儿,薛凌接过,丢了粒在嘴里。随口道:“怎么不见劳力,就你们在。”

劳力多指男子,老妇听得一怔,叹说是“官爷来征丁,拉走了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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