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说:“你能看到靶子?”
魏胖子神神秘秘地朝吴一的方向努努嘴,低声道:“靶子就在我们班长的脸上。”
呯——
正说着,第二枪响了。
在第一枪跑靶后,侯军补了第二枪。
接着,李正看到远处的侯军站了起来,背影上全是落寞。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老兵此刻肯定十分痛苦。
即便隔着很远,他都能感受到。
等侯军下了场,梁虎和谢东迎上去。
俩人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谢东先开口了:“也许还有机会。”
可他的话没完,那边特种大队的兵就欢呼起来了,一个个起身跳的老高。
看来他们知道了成绩,钟睿的那一组显然后来居上了。
侯军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正因为看不到情绪,谢东才更担心。
侯军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老兵,兵龄长,所以不喜欢掩饰,连里营里团里无论官还是兵,都足够尊重他,他说话再刺耳,别人也觉得说得对。
“我先回去了。”
侯军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射击场。
场上的枪声还在继续,而侯军知道,属于自己的戏码已经落幕。
三天后,集训队那边出了最后的成绩,侯军和张澳的小组毫无悬念地落选了。
侯军回到了新兵营,当起了他的代理排长。
好几天,他都躺在小包房隔壁的那间单间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三天后,侯军没事人一样,将床铺搬出了小包间,放在大排房里。
吴一小心翼翼地问侯军:“排长,你睡里头算了,外头要搞紧急集合,吵呢。”
侯军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吵才有人气,没声音那是太平间!”
吴一见状,赶紧闭嘴也不敢再啰嗦。
不过他心里倒是暗暗高兴,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
看侯军中气十足的骂人腔调,他知道自己熟悉的老班长又回来了。
侯军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在那个不适时宜放出来的响屁上。
“那个该死的屁!”
谢东来找他和张澳打算坐坐思想工作安慰安慰落选者的时候,侯军坐在花坛边上,呲牙咧嘴的盯着地面,揪起面前一根草,狠狠地扯成两截,又狠狠扔在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那天在射击场上,当侯军扣动扳机的关键时刻,那个响屁毁了一切。
他做了个扣扳机的姿势,一边说:“我本来瞄得好好的,他娘的这屁说来就来……”
说到这,侯军的脸都绿了。
“……准星一下就飞了!”
导线只有5,要打中它的确是个精细活儿。
就算脉搏跳一下,准星都会晃,更何况一个冲天响屁?
虽然在时间上,侯军和张澳的小组用时最短,可是跑了一发弹,在精度上输了个底朝天,最后惨遭淘汰,成了落选者。
侯军感觉最对不起的是张澳。
跟自己搭档算是倒血霉了。
正想转头去对张澳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一旁的张澳根本不伤心,这会儿正捂着嘴憋得直翻白眼。
“狗日的张澳,你笑啥呢!落选了你还笑!你个没心没肺的屌兵!”
他一骂,连长谢东都笑了。
侯军骂人,那就说明正常了。
不过,侯军感觉这事确实有些丢脸。
说出来都没人信。
三期的年老士官了,军里赫赫有名的狙击手,本来一路顺风平推,最后阴沟翻船,栽在一个屁上。
谢东只笑了不到三秒就封住嘴了。
这时候笑,不合适,尤其他是当连长的。
他想安慰侯军,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侯军的梦想他是知道的,十年如一日,从当兵那天起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到国际军事比武赛场上浪一遭。
不曾想命运多舛,一次次错失良机。
这次本来希望最大,成功几乎垂手可得,偏偏到手的鸭子突然飞了,除了倒霉,他真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评价这事可以让侯军稍稍宽心。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其实你也别灰心,搞不好还有机会。”
侯军焉了一样勾着脖子看着地面,一副稀拉样说道:“还有三年我就退伍了,金鹰国际狙击手比赛是两年一度,下一届开始之前我刚好要退伍了,何况今年是我们g军区去,下一次肯定轮不到我们。”
谢东说:“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军改要开始了,我们可能要大改,咱们师估计要分拆成旅,有个别团会重新编成,建立一个新的特战旅,如果是我们团……你想想,特种部队的比赛机会可比我们这种摩步团要多了去了,指不定你还能赶上。”
“改特战?”侯军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旋即又装作无所谓道:“真的假的?”
谢东点头:“都在传,但没影的事,如今当务之急是带好新兵,我跟你说,这次你们一排领回来的兵里头有两个很不错的,一个叫做张建,一个叫做李正……”
显摆
经谢东提醒,李正和张建,这两个名字在侯军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集训队那边很快解散了。
毕竟出现名额已经选出,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散了伙。
大家散伙归队的前一天按照惯例进行了大聚餐,侯军因为选拔结束那天之后直接回了新兵营当他的代理排长,所以是张澳过来营里通知他的。
听说聚餐,侯军手一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他不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来是因为那个屁,二来嘛,他本来就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徒弟钟睿,这次钟睿出线,自己落榜,在侯军看来,自己不能去,去了这张脸算是丢地上去了。
张澳也不劝,他熟悉侯军。
老班长这人什么都还,就是有点儿大男人,要脸。
新兵们已经到齐了。
侯军决定开个排务会,班长和兵都参加,让大家彼此介绍介绍自己,熟悉熟悉情况。
毕竟花名册上看到的东西有限,当班长当了那么多年,侯军觉得没啥比直接和新兵面对面交谈一下更直接了当。
排务会上,侯军率先发言。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你们这帮新兵既然来了部队,入伍前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土豪,不管你家是普通家庭还是部队首长家的孩子,到了这里就要夹起尾巴做人,好好学,好好干,不要怕吃苦,别看部队都是舞刀弄枪的,这里可是大熔炉,里头学问可大着呢,在这里学好了,将来退伍了受益终生,在这里都混不好,将来退伍了回到地方同样就是个废物。
临了,话锋一转,回到自己这个代理排长的来历上。
说什么自己当了快九年兵,还有三年就要滚蛋了,作为一个老兵,带新兵这种事本不该来,应该给新上任的班长的新兵蛋子们锻炼锻炼,不过是团里和营里的领导硬要自己来,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来了。
言语之间反正就是一副勉为其难,但又舍我其谁的口吻。
侯军有个特点,讲话喜欢说大道理,而且滔滔不绝。
这一讲,就讲了足足二十分钟。
本来按照排务会的流程,代理排长侯军简单介绍下自己,然后是诸位班长,之后是新兵蛋。
因为一个排有三十人,没人即便是两分钟介绍自己,那也需要一个小时了。
所以开会前吴一等几个班长去和侯军开小会的时候提到过这事,侯军自己也拍了板定了调,说要简短,再简短。
没想到了自己,却忘了。
吴一在边上看着着急,偷偷看看表,觉得再让侯军这么说下去,熄灯号吹的时候估计会都没完。
于是提醒说:“老班长,时间……”
侯军猛然醒觉,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自己讲得太多了,跑题太远了。
他意犹未尽又略带不满地瞥了一眼吴一,旋即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总算回到正题上。
“我讲得差不多,按说我是个排长,没必要讲那么细致,这些事以后你们班长会慢慢叮嘱你们,只是我对你们这批兵不放心,别的不说,我上次回来营里拿东西,就看到有人在打架,到部队第一天就打架,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呀……”
吴一在一旁挤眉弄眼朝侯军使眼色,他知道老班长又跑火车了。
老兵的嘴,大海的水……
侯军终于又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对吴一说:“你主持,我说完了。”
吴一这才送了口气。
事不宜迟,他点了点旁边排在新兵第一位的张建。
“从张建你开始,一路轮过去,一个个说,给我节省点时间,每人发言不得超过两分钟,介绍下自己的基本情况就好。”
然后张建就第一个开口了。
他介绍自己可一点没回避自己家庭背景——军二代,从小在部队长大,熟悉各种枪械,体能好,父亲要求自己严厉,来当兵是因为他们家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
到临了,还不忘了强调一下自己是大学本科学历。
说到这的时候,魏胖子在队伍后头悄悄碰了碰边上李正,朝他丢眼色。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张建又在显摆了。
其实魏胖子的意思不是说张建显摆自己的家庭背景,而是张建显摆自己的大学在校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