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1 / 1)

不是出公差,拿黄脸盆干嘛?

李正一肚子狐疑地出了房间,又集合在队伍里。

这次侯军没下达新指令,而是站在那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像在等人。

不一会儿,吴一从炊事班的方向跑下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子,里头沉甸甸地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

吴一脸上笑开花,那种笑对于李正来说太熟悉不过。

不是好事。

侯军接过塑料袋,拿过一个兵的黄脸盆,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李正盯着袋子,直到里面的东西哧溜溜全滑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全是大米。

白花花的大米。

倒完米,侯军又将塑料袋交给吴一。

也不用吩咐,吴一一溜烟又跑了。

这次跑去的是营房右侧的方向。

米?

难道排长要亲自教咱们煮饭?

野炊?

听说陆军的作战部队都要学野外作业,其中一项就包括野炊。

侯军蹲在地上,手身在黄脸盆里扒拉这那些米,抓一把起来看了又看,仿佛是在检查米粒的质量。

吴一回来了。

手里原先倒空的塑料袋子再次沉甸甸起来。

侯军接过袋子,又往脸盆里一倒。

这次,李正终于忍不住了。

“沙子?!”

他终于明白了,营房右侧有个小器械场,四连自己的器械场。

吴一跑那边去是装沙子去了。

侯军倒完沙子,伸手在盆子里猛搅几下,将沙子和米粒混在一起。

“把你们的脸盆拿过来!”

老兵们似乎习以为常了,很快排成了一条纵队,一个接一个走到侯军跟前。

李正和张建站在队伍最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张建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侯军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盆中已经掺了沙子的米逐一分到每一个人的脸盆里。

分完后,他笑嘻嘻地站起身,对所有人说:“新同志可能不明白这是在干嘛,老同志都懂了吧?”

“懂。”

“懂就去干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时间可宝贵了。”侯军一挥手,老兵全散了,一个个回到一楼排放的走廊下,坐在水磨石米地板上,开始在盆里细细拾掇。

侯军对李正和张建说:“他们都知道规则,你们俩新来,跟你们说说。其实很简单,去把米粒和沙子分开,我要求的是分得干干净净的,沙子里不能有米粒,米粒里头不能掺沙子,分好了你就喊报告,我来检查。”

于是乎,俩新兵蛋学着其他老兵一样,回到走廊上,坐在地板上,一脑袋浆糊地开始分米粒和沙粒。

沙子和米,两种细小的东西掺杂在一起,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米至少有好几百颗,沙子更是不计其数。

用手一点点分,一点点挑,其实不难。

李正也觉得不难。

不过分着分着,胸中突然涌起一团莫名其妙的邪火,往上拱,不由得焦躁起来。

侯军搬来板凳,坐在排房门口,往那里一坐,手里拿着一本射击教材,优哉游哉看了起来。

我有意见

整整一个中午,李正盘腿坐在地上和狙击班的其他战友一起做着一件极其无聊的事——分米粒。

老兵们轻车熟路,很快分好了,喊了报告。

分好的人就可以回排房里睡觉去。

最慢的当然是李正和张建俩人。

这一分,居然一个中午晃眼就过去了。

等他们分好,下午的起床号从营区的大喇叭里悠悠传来。

本以为分米粒已经是够磨人的事了,可没想到更磨人的还在后头。二天中午,侯军又将狙击班的集合起来,拿着昨天分好的米粒,让每个人从针线包里拿来一根针和一截线。

训练内容已经变了,昨天是分米粒,今天侯军的要求是将30颗米粒用一根线穿起来。

这就意味着要用针将米粒钻出孔来,然后才能才串成一串。

30颗米粒,听起来是真不多。

可到了真做,李正才发现这比分米粒更令人抓狂。

米粒就那么大一颗,质地很硬但又很脆,针用力过猛会戳烂米粒,如果太轻,又钻不透,老半天都钻不出一颗来。

这可就要命了。

狙击班里的老兵花了40分钟就完成了任务,速度快得惊人。

可李正和张建40分钟才穿了十来颗。

距离下午出操还有半小时,老兵们抓紧时间回去排房里眯了

个囫囵觉,而俩新兵蛋子却穿了整整一中午还没弄好,面前还弄处一堆失败的半成品。

起床号又响了。

侯军过来看看俩人面前的脸盆,又看看表,说:“回去收拾下马上出来集合。”

说完就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连续好几天中午都在穿米粒,像是绣花的大姑娘。

中午的休息时间是很宝贵的,睡半小时和不睡觉完全两回事。

几天下来,李正感觉自己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当年高考冲刺阶段都没这么苦逼。

至少那时候还能科学地安排休息时间,现在连中午睡觉的时间都不能保障了。

这天中午,情况依旧,老兵很快搞定后兴高采烈回排房去了。

走廊上就剩下李正和张建俩人。

好几次李正都因为瞌睡不小心把针刺到手指头上去,张建也一样,不过扎一下倒也好,反倒是精神了。

张建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声:“报告!”

坐在板凳上的侯军把目光从教材上移开,投向这边,扬了扬下巴道:“串好了吗?”

张建摇头:“没有。”

“没有你喊报告干嘛?上厕所?”

“不,我要提意见!”

张建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胸脯,为自己壮了壮胆。

侯军放下手里的教材,起身走到张建面前,朝他的黄脸盆里瞟了一眼,然后说:“说说你的意见。”

张建说:“我对这种折磨人式的训练有意见,训练的方法必须科学,不能这样瞎来。中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疲劳式轰炸不符合科学,我是运动训练专业的大学生,我反对这种训练方法。”

侯军打量了一下张建,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也知道你是体育系的,也知道你是训练专业的,但你别在我这里卖弄你的专业知识,中午不睡觉,你就觉得很疲劳,很委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狙击手潜伏等待目标出现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数天,十几天都可能,期间除了很短暂的休息之外几乎不眠不休,那你认为科学吗?打仗本身就很不科学,死人也不科学,要科学,你就别当狙击手。”

一番训斥,将张建批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侯军继续说道:“张建,知道狙击手最基础的要求是什么吗?”

张建说:“精准的枪法。”

侯军冷笑道:“是个屁!狙击手最基础的根本不是枪法,枪法只是一个必要的条件,狙击手的基础是性格与心态,他必须是一个思想成熟而稳重的士兵,是一个能够承受足够压力和疲劳轰炸仍旧保持着稳定心态的战士。性格急躁,耐心不足,容易动怒,这些都是狙击手的大忌,会让狙击手在战场上做出的判断发生失误,导致危及自己小组的安全。几天没睡中午觉,你就已经压不住自己的火了,就这样你还配当狙击手?”

他一摆手:“你可以回去排房里休息,不过从此后不需要再来狙击班里参加训练了,好好当好一名步兵,对你来说也许狙击手这个专业太高深,你不配学。”

话很重,像刀子一样才戳在张建的心窝子里。

良久,他都没挪步。

已经回到小板凳旁的侯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问:“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是要科学吗?不是要休息吗?回去睡觉!”

他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张建。

直接给这个新兵蛋两条路——要么从此滚蛋,离开狙击班;要么老老实实训练,别叽叽歪歪跟我谈什么科学。

在侯军看来,就没有哪个狙击手是靠张建口中这种“科学”手法训练出来的。

李正看着张建,心里在猜测这家伙会不会真跟侯军硬刚,直接不当狙击手了。

侯军瞥了一眼李正,问道:“李正你的米粒串好了?”

李正赶紧摇头:“没有。”

侯军凶了吧唧地说:“没有你还在这里看个蛋呀!还不快点串?你是不是也想科学一下?是的你也可以滚蛋了。”

李正不敢吭声了,低下头继续串米粒。

张建又喊了声“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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