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起得早，五点半就要出操，天色还有些发黑，天边还没翻起鱼肚白。
借着一楼走廊的灯光，李正打量着魏胖子，感觉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魏胖子从来都是一排早上起床集合最慢的一个，侯军一般采取的方法是超时一秒罚一个俯卧撑。
魏胖子经常被罚，李正甚至怀疑这货的臂力那么威猛也是因为常年被罚无意中罚出来的效果。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正看了看值班岗右侧墙壁上挂的那个电子钟，指针还在五点十五分的位置。
于是打趣道：“今天这事要出啥事了？你魏老爷居然这么积极早起了？”
魏胖子整了整衣领，检查了一下袖子，然后嘿嘿地笑道：“说什么话呢？我也不能总当落后分子给大家拖后腿不是？”
李正还是不信魏胖子幡然醒悟，总觉得有事。
魏胖子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啥人，于是拿出烟，跑到台阶下面点了，躲在墙角处抽，不过还露了颗脑袋，跟值班岗上的李正说话。
“你还不去交班？”
“还差五分钟呢。”
李正看着墙角后面冒出腾腾烟雾，忍不住劝道：“都来当兵了，能戒就戒了吧，要是让连长看到，非得罚死你。”
魏胖子很不屑道：“候班自己也抽呢，他说了，谁的武装越野能跑进前三名，谁就有资格抽烟。这不，我可是按照他的指示执行的，哪能让他失望不是？更何况了，现如今整个一排就我和候班俩人抽烟，我俩是珍稀动物，你们得爱护，等哪天没人抽烟了，你们会想念我们曾经抽烟的日子。”
李正被他逗笑了，指了指魏胖子道：“胡扯。”
话音未落，忽然看到排房里有走出一个兵。
接着又是一个。
然后再一次。
李正不淡定了。
他忽然听见头顶上也传来了微弱的人声。
那是二楼，二排在上面。
于是李正离开值班岗，走到草坪上抬头朝上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不光是二楼，三楼都有不少人起床了，都在那里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腰带，看样子准备下来集合的样子。
“邪门了……”
李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正准备去交班，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朝左转了个脸，望向营部的方向。
结果发现，整个营，不光是一连，二连、三连排房前的草坪上都出现了不少身影。
估计整个营半数以上的人都提早醒了。
他一时有些迷糊，于是回到排房里交了班，进了排房，里头人都醒了，他下一班的那位正跟另一个在磨蹭。
“你就帮帮我吧，站岗你先替我一班，我跟班长说去，你只要答应就没问题。”
“不行，今天我要去参加训练。”
另一个显然不想替班，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拿上腰带就走。
李正过去跟他说：“老陈，下一班是你啊，交下班。”
说着脱下值班岗的红袖章递过去。
那位一看，手一推，挺无耻地说：“李正，要不你接着站吧，我去训练。”
李正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埋什么药，但知道大家突然变得如此积极，如此生龙活虎，如此向往残酷的训练场，事情肯定不对劲。
经验告诉李正，但凡天掉下来的馅饼，哪怕砸在脑门上，你捡起来想吃之前先想想里头有没有被下毒鼠强。
“不了，谢了。”
李正将袖章往对方手里一塞，转身去换迷彩服了。
等回到床边刚穿好裤子，起床号从营部的大广播里开始悠扬地响了起来。
李正飞快地穿好衣服，飞快地跑出排房，然后发现……
他是最晚到的一个。
其余人早就在草坪上集合了。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营部方向的水泥道上，传来了女兵清脆的口令声。
“哎呀！原来是这事！”
李正突然想起，今天是女兵班第一天开始参加一连混训，第一天出操。
看看周围，男兵们全都想看到了圆月的狼一样，扭着脖子集体朝着一个方向张望，就差没有挤出几声狼嚎来了。
“咳咳咳！”
还是班长淡定，侯军拿出了老兵的威严，清了清嗓子。
“看看看，都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自己精力太旺盛了？我替你们想办法灭灭火？”
大家又瞬间变乖了，哗啦啦拢到了一起，很快站好，集合完毕。
女兵班是直接由于博洋带到一排交给了佟志，由佟志带到连方队里集合的。
李正看到了邵晓倩，但邵晓倩却没看李正，目视前方，心无旁骛。
她心无旁骛，李正也只好心无旁骛了。
现在好了。
本来是大学里头的情侣，一起当兵，如今当到一块来了，还在一个排里。
这真是……
造孽啊！
那天，特一连的口令声要比其余两个连队都要洪亮。
而且不是洪亮一点点那种。
是洪亮很多很多那种。
平时特一连早晨出操，都是代理连长季志照简单说两句，交待下今天的训练内容，然后就开始执行。
今天不一样，女兵第一天加入特侦营的训练，所以营里组织集合，带到营部门口的大草坪上进行了一次讲话。
讲话也很简单，营长说了一分钟，教导员说了两分钟，无非就是欢迎新同志加入队伍，希望新同志能够在这里适应新的军营生活云云。
到临了，各连带开自行组织训练。
男兵按照惯例是要跑十公里活动筋骨，然后再进行其他注入“五个一百”和障碍训练，可女兵第一天加入，所以女兵跑五公里，男兵跑十公里，先活动活动，等回来后再带去训练场那边进行混训。
所谓的男女混训，其实并不是真的按照男兵的标准要求女兵，而是在同一个训练场，执行不同的训练强度和标准。
之所以这么做，是让女兵在感觉到累的时候看看男兵，看看人家什么强度，而自己是什么强度。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男兵们那天的训练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成绩令人惊掉了下巴，创下了建连以来最好的成绩。
破纪录
女兵第一天训练，作为旅长的庄严去了一趟特侦营。
刚下车，营长马良兴冲冲上来便说：“旅长，破纪录了。”
“破什么记录了？”
“十公里记录，今天早上全副武装十公里，你猜这帮小子跑了多少分钟？”
“是全体还是单人？”
“全体。”
“38分以内？”
“旅长你可真准！”
马良以前是利剑大队的连长，被庄严挖墙角挖过来的，如今暂代营长职务。
庄严说：“我说马良啊马良，你也是参加过全军选拔的人，不像是要求这么低的人啊，怎么，什么时候标准降低了那么多？”
马良说：“咱们不能用全军尖子集训来比呀，这帮小子都是半路出家的，能跑到38分内就已经很不错了。”
庄严说：“那下次跑到优秀水平了，你再跟我报喜吧。”
全军特种兵集训的十公里武装越野优秀标准是36分钟，在庄严看来，38分钟并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临了，又问：“女兵们今天状态怎么样，安排了什么训练？”
马良说：“基础太差，暂时今天跑了个五公里，没跟着男兵们跑十公里，我怕跑出人命来。”
庄严道：“慢慢来，好饭不怕晚，磨一下，是好苗子总能练出来的。”
马良说：“我现在就担心佟志下不了狠手呀，一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不下狠手练不出来，下狠手又不忍心。”
庄严一边走，一边说：“战场上可不认男女，甚至女兵更容易成为攻击的对象，她们如果没练好，是你们当教官的责任。”
从营部顺着水泥路一直下了训练场，远远看到一连的女兵们正在障碍场边排成一行做俯卧撑，男兵则在不远处的意志力障碍长里各种折腾。
佟志板着一张扑克脸，在全身早就湿透的女兵们面前走来走去，手里拿着秒表，嘴里数着数字。
“32……”
“33……”
“34……坚持一下，一组才五十个，你们知道男兵一次要做多少个吗？他们做一次要200个才是一组。”
庄严也不过去打扰，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等五十个俯卧撑做完，佟志刚宣布休息一下，除了于博洋和胡青花、邵晓倩三人，其余九个全部瘫在了地上，一张张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