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说:“差不多,但我觉得他比你差一点点,他比你好的就是运气,你运气差。”
侯军说:“钟睿的小组在全军里的排名勉强能进前三,你觉得其他特种部队真的没人了?我?我输的何止是运气,你以为我没参加过全军比武?”
李正又不吭声了。
侯军继续说道:“你觉得咱们旅长的枪法如何?”
李正眼睛一亮:“很厉害。”
侯军问:“比我如何?”
李正勾着头想了半天说:“比你我都强。”
侯军说:“你觉得你能赢咱们旅长吗?”
李正说:“应该不行。”
侯军乐了:“去你的!把‘应该’去掉!他是枪王,以前没提干之前就是,你不是要留下吗?你能赢他,我就让你留下!”
李正说:“你没权命令我离开,我是我,你是我班长,但你代表不了我!”
侯军语塞。
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还真是犟,但说的不是没道理,自己还真的无权命令他退伍。
看到侯军的神色黯然下去,李正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说道:“班长,延期的事我想过了,不是一时冲动,我觉得你这些年挺冤的,而且那么多次比武,你都输在运气上,我觉得我的运气一向挺好,所以跟我搭档,弄不好咱们真能拿第一。”
侯军不说话,捏着那半根烟猛抽,双眼看着远方,老半天没吱声。
最后,他把烟屁股一扔,踩在上面狠狠碾了两下,叹了口气道:“妈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犟的兵!”
骂,那就是同意了。
李正申请延期服役这事顿时在一连炸开锅了。
魏胖子对李正说,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早知道李正不退伍,自己也不退拉倒。
杨大v是无法理解李正的操作。
他觉得即便李正留下半年,在全军狙击大赛中未必能胜出。
如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这半年等同白白浪费,而且东海大学说是会给李正保研,但这都耽搁两年了,再耽搁半年也不知道情况是否有什么新变化,万一保不了研,李正到时候毕业比同届生已经大了两岁,又两年时间没有在学校里学习,即便自己考研,专业课是否能过?
反正,多耽搁一天,事情就多一分变化的可能,总的来看,没好处。
到最后,李正被说烦了,直接怼了回去,说杨大v你是不是自媒体当久了眼里只有利益了?好处好处,当兵就一定要谈好处?谈好处我直接保研了我还来当什么兵?
一番话,又把杨大v给怼得哑口无言了。
其实要说争论,同年兵里也确实没谁是李正的对手,好歹是学法律的,辩护是拿手好戏。
到了晚上,李正自己申请拿了手机,跑到了营房后头的器械场边上,坐在沙堆旁给邵晓倩打了个电话。
他把自己延期退伍的事跟女朋友说了。
邵晓倩听说他申请延期,问他为什么不干脆签士官明年刚好可以考军校?
在邵晓倩看来,他觉得李正留在军队里是挺合适的,用她的话说,李正学法律的,以他的性格,以后即便毕业了过了律考也很难去当律师,只适合像罗老师一样去当老师,因为李正这种人如果当了律师会面对很多人性和现实中的残酷甚至黑暗面,他会受不了。
相对来说,部队还是比较纯洁一些,留下来发展更适合他的个性。
邵晓倩是为数不多从不质疑并且一直支持李正做出任何选择的人。
当然,李正跟她能谈到一块成为情侣也有情投意合三观契合的原因。
谈恋爱,甚至将来结婚组建家庭,最重要的就是两人的三观——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的统一。
如果三观不统一,未来双方肯定不会幸福。
李正开玩笑说:“我只是想帮我老班长一把,没想过长期留在部队里干下去。”
邵晓倩听了就笑,说你就是舍不得你那几年的寒窗苦读,舍不得你的名牌大学毕业证。
李正叹了口气,很诚实地说,没错,是有点儿舍不得,换谁都舍不得。
忽然想起邵晓倩就舍得,于是说:“你是个例外。”
邵晓倩说,我知道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的心里很乱,你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你只不过是找个人支持你的想法,你没找错,我支持你,百分百支持。只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人生总要面对选择,就像我选择你一样,如果我光看条件,我有很多选择,但是如果问我最喜欢跟谁一起,我就会选择你。
“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一点你必须搞清楚,是一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这种铁血飞扬的军旅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到临了,邵晓倩给了李正一个忠告。
“如果选了,就别后悔,也别受他人影响,大胆放手去干,我相信我的男朋友是最厉害的狙击手,他总有一天会挂着比赛第一名的金牌回来找我,然后向我求婚的。”
结束与开始
该留的留下,该走的也要走了。
这年的九月底,老兵退伍了。
每年都有老兵退伍,走之前总有说不完的话,两年里无论之前有啥不愉快的,到了退伍都烟消云散了。
即便平时最水火不容的魏胖子和张建,如今也是一副蜜里调油的模样。
临走前的聚餐,喝多的魏胖子和张建俩人坐在桌旁,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我们永远是战友”,把一旁的李正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魏胖子说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从前跟你吵架,张建你可别放心上。
张建说自己就是个浑身毛病的臭脾气,以前是年少气盛看谁都看不上,魏胖子你一定不能记我的仇。
魏胖子说,哪能,哪能……
说完就嗷嗷哭了。
他哭,张建也哭。
弄得一旁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哭好还是不哭好。
其实很多时候,当兵的表面看起来硬梆梆的像块钢铁,好像怎么敲打都没问题,遇到啥事都觉得军人是不会哭的,其实到了动情之处,一个个都露出了本性——只不过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而已。
走的那天,魏胖子起了个老早,自己拿着扫帚把排房里里外外扫了个干净,又跑去提早洗漱,把自己拾掇得整整齐齐的,然后把自己的军功章和维和奖章都别在军装上,拿了行李在那里等车来。
车来了,大家出来送。
魏胖子不说话,和杨大v他们一一跟大家拥抱,然后上了车。
临上车前跟李正说,昨晚自己哭了一晚上,太特么丢人了,今天你们可别哭,别让我出丑。
李正连声说,好好好,我一定不哭,谁哭谁是狗。
送兵干部是副教导员,姓萧。
萧副教导员可能是为了活跃气氛,于是对车上老兵们说:“来,老兵们都坐直了,咱们唱首歌,咱们唱着歌离开部队,唱什么呢?”
有人说唱《驼铃》。
有人说唱《咱当兵的人》。
也有人说唱《军营绿花》。
最后魏胖子说,唱《战友之歌》吧,就没哪首歌有这首好听!
萧副教导员一拍大腿,说了声“好”,然后站起来,摆了个指挥姿势,然后起了个头——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起——”
他一起头,老兵们就跟着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
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战友,战友!
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
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战友战友目标一致。
革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
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
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战友,战友!
为祖国的荣誉,为人民的利益。
我们要并肩战斗夺取胜利,夺取胜利!”
车上的退伍老兵一唱,车下的新兵蛋和老兵也忍不住跟着唱。
唱着唱着,有人就忍不住了。
先是新兵开始哭。
老兵起初还捏着算算的鼻子骂新兵没出息,可是当车子开始调头,缓缓驶向营门外,大家觉得有些忍不住了。
几个老兵转身溜回了排房。
魏胖子推开车窗,冲着车下的李正大喊:“李正,回来记得来找我玩啊!”
他一喊,其他排的老兵也跟着喊。
李正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车上的魏胖子也哭成了狗。
直到车走远了,李正和张建他们还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连部通讯员过来通知他们,待会儿回去拿枪拿背囊和行李,准备妥当后待命,一小时后有车来接他们去教导队参加集训。
李正忽然意识到,对于魏胖子他们来说,军旅生涯结束了,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他没猜错。
这次去教导队参加集训的都是准备去参加g军区选拔的狙击手,全旅目前12个有资格参加选拔的小组到教导队集训,最后选出三支出战军区预选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