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当然不可能有这玩意。
于是目光落在了工作间的一隅，那里是机床之类的大型设备，这在当时的条件下当然也不可能有。
这可把小陈给难住了。
最后只能摇头：“猜不出来。”
老孙说：“我给你数数他们都有啥工具——其中包括一把钢锯、8寸扁锉3把、小铁锤2把、手摇钻一个，还有一个是美军逃跑时候丢弃的虎头钳，说句难听的，这点家当个放在如今就连家庭个人工具箱里的设备都不如。第二天开工前，他自己从外头回来，肩膀上就扛着个20来斤的虎头钳回来，大家一看都懵了，问他这宝贝是从哪来的？”
“程山堂这才告诉大家，这个龙头钳是他用8个镐头改出来的，原来他从入朝一路上就开始各种捡零碎，什么炮弹片、装备零件、废钢废铁，反正见啥见啥，攒了一大堆。就靠这些捡来的东西，把这批武器装备全修好了，在后续的一年里，你知道他们就靠这种捡破烂的方法和自己改装，修好了多少装备吗？”
小陈已经听呆了，他根本连这位前辈的事迹都闻所未闻。
老孙最后揭开谜底了：“他们在一年内共修好各种炮530门，机枪1220挺，自动火器1549枝，步、手枪近4000枝，车辆120余辆。”
小陈的下巴已经直接摔地上去，碎了……
怎么可能？！
简直就是比神剧还神剧。
老孙最后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不放弃、不认输的精神，而不是像你这样，遇到一个难题首先想到的就是三个字——不可能。”
靶场里，射击位置上，李正打完一组，正在等待出靶。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老孙。
更令他惊讶的是，老孙手里拿着一支枪。
那支85狙！
老孙把枪放在射击台上，然后问李正：“想试试这枪吗？”
魔鬼藏在细节中
李正看着那支85狙，保养极好的枪身上泛着并不起眼的光泽，枪支表面是老孙特别处理过的，采用了哑光工艺，不反光，颜色也不是原款的木黄色，而是黑色。
看看枪管，改装过，显然是加重枪管，还加了浮置式支架，增加了射击稳定性，枪身上令人骂娘的燕尾槽底座也改成了皮轨，就连原装的p-1瞄准镜也更换成了和高精狙一样的瞄镜……
其中一些细节让李正很是惊叹，皮轨上居然有2-16的阿拉伯数字，标定出轨道的节数，这个对于射手装镜时候选择的习惯性位置有着非常好的直观效果。
就连枪托下方都设计了单脚支架，方便狙击手长时间瞄准时候使用。
再看看护木，已经不是原装的木头护木，而是更换为聚合物护木，并且做了镂空设计，获得更好的散热。
好枪！
老孙的大方让李正有些意外。
他本来都不抱希望了。
其实每天过来这里拿子弹训练，顺道相帮老孙打扫一下工作间，在他看来一个新兵主动承担清洁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也是对老兵的一种尊重，并没有拍马屁的意思。
老孙骂他拍马屁的时候，李正一点都不恼火。
厉害的人脾气总是有些怪。
他知道老孙是个牛人，所以脾气也很大。
这几天，李正一直在想一件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些老特里头打出最高水准。
不说最高吧，至少中上游也行，也不至于像第一次打扑克一样，落在全队的最后。
落在最后，那不是李正的风格。
这些天的训练并不算辛苦，至少和旅里的地狱周比起来，体能方面搞得反而不算多。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跟着那些老特们一起接受一些战术类的配合训练，比如战术小组突袭与进攻、营救与搜索等等。
这里的训练科目和旅里有些不同，就像进厨房学艺一样，一开始的时候干的都是粗活累活，练基本功能把你练到崩溃，等你有机会上灶台掌勺了，那才是另一个开始。
李正觉得自己在猛虎旅里学的就是基本功哪一类，他毕竟只当了两年兵，真正加入特种部队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学到的东西真的只能说刚摸到门槛。
在这方面，侯军比他好太多了。
侯军虽然也只接触了一年的特战专业，只不过侯军好歹在野战部队里泡了将近十年，也参加过无数的狙击集训，经验和见识方面根本不是李正能比的。
这里的老特随便一个放到猛虎旅里，李正认为至少都是佟志一类的水平。
跟着这么多高水准的老特们一起训练是一件很累的事。
所谓的累，是心累，不是肉体上的。
就比如一个索降突入的科目，李正用自己认为最快的速度结绳、做固定，等做完了，发现和自己一起搭档的20号早已经悬在了楼顶外，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要不是科目规定不能乱喊乱叫，估计那会儿都冲李正发飙了。
还有就是各种各样的射击科目，在连里，李正觉得自己哪怕别的科目不算顶尖，那射击总是自己最强项了。
可是在这里，李正发现自己所谓的“天赋”不值一文。
准确率、射速、反应速度，自己离20号那种老特差太多太多。
这些天来，李正断断续续隐约从20号他们的交谈里获得了一些信息。
目前这个仅仅是一个集训队，20号他们只比李正他们早来了一个月而已。
原本这个集训队有40人，都是从各大区单位里选拔尖子通过自愿加入的形式召集到这里进入选拔。
如今除了自己和侯军这两位编外人员之外，只剩下24人了，下一步如果不符合这里的要求，还有人会被淘汰离开。
这里的集训期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三个月，是半年。
半年后，通过所有考核的队员会被分配到这个单位的其他小分队里。
至于是什么分队？
20号他们讳莫如深，从不谈及。
不过有一件事，20号倒是提前跟他们说了，但凡来到这个集训队的人，都有机会参加实战。
李正听了很是惊讶，问20号是什么实战，结果20号还是老样子，出了笑就是不说，一句“不该问的别问”，直接堵住了李正的嘴。
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获得飞速的提高，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应了那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正目前反倒是自己没啥感觉，不是他不行，是周围的人太优秀。
这倒是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子好胜心，总不能在队里啥都排最后一名不是？
要是这样，将来旅长问起来，自己怎么回答？
何况来这里就是专研狙击的，别的科目跟不上，追不上，甚至垫底都能说是经验积累问题，但这狙击科目如果都打不好，还谈什么将来搭档老班长侯军为部队争取荣誉为老班长争那枚一等功章？
这些人都是各大区特种作战单位里的佼佼者，将来自己在全军赛场上遇到的就是类似的这种水平的人，连这里的人都赢不了，谈什么将来去参加全军狙击比武拿名次？
之前自己雄心壮志，如今看来就是个滑稽的笑话。
老孙打开弹药盒子，李正看见里头躺着十枚黄澄澄的762口径的专用狙击弹。
他伸手拿起一枚，端详了一下。
已经不是53式的机枪弹了，这子弹显然是专门定制的，应该是762x54的规格。
“子弹也是按照我的要求定制的，这枪打1000米没一点问题。”
老孙说完，指指旁边已经架好的高精狙。
“你先用你的枪打一组我看看。”
李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让自己试试这支85改吗？
老孙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说：“怎么？你不需要我给你指点指点了？”
听说老孙要指点自己，李正立马点头：“我马上打。”
说完就弯下腰，据枪瞄准。
老孙拿起对讲机示意出靶。
李正打了一组。
和老样子，4张。
老孙说：“这是300米的距离，你这种速度，到了野外800米能打两张估计都勉强。”
李正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连忙问：“那我问题在哪？”
老孙说：“5号教官给你们做过示范对吧？”
李正点头：“做过。”
老孙说：“你记下他的整个射击过程没有？”
李正说：“记下了。”
老孙哼了一声道：“记下个屁！你要是真仔细看了，琢磨了，就不会是这鸟样了！”
李正有些脸红：“其实我也没看出什么来……”
老孙说：“真没看出？”
李正回想了一下，摇头。
老孙说：“你和你自己的射击过程对比一下，有啥分别？”
李正脑海里浮现出当天5号教官射击的整个过程，仔细复盘了一次，正想摇头，忽然看到老孙锐利的目光，话到嘴边赶紧咽了回去，又仔细想了想。
忽然，一道闪电般的亮光划过脑海。
一个细节浮现在脑海里。
“他好像……好像开第一枪很慢……”
“嗳！这就对了！”老孙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魔鬼就藏在细节里头，他之所以能那么快，是因为他这个细节。他是不是出靶后的头零点几秒根本不开枪？而你们是靶子一出来，就开枪了？”
李正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对！老兵你真神了，不在场都知道！”
老孙说：“哼！他那点雕虫小技，说到底也就是水平不行，所以才这样，真正的高手也不是他这么打的。”
李正问：“那真正的高手是怎么打的？”
老孙拿起旁边李正的高精狙，装上子弹，然后拖着自己那条伤腿来到射击台前，拿起对讲机说：“十秒后出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