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场就爆粗,将组织钓鱼活动的牛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牛哥这边赶忙联系当时出海的一众人等,细细查验询问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忘了魏胖子交待的傻缺。
说起那个傻缺也是个奇葩。
从西沙回来后,他又飞了大马,在那边联系了当地钓鱼协会的人,然后落地签了七天,潇潇洒洒继续出海钓鱼去了。
等七天后耍了尽兴回来,他更想不起魏胖子来。
所以,可怜的魏胖子足足在荒岛上来了个一出真人版的荒岛求生。
最终,在他爹慌里慌张到处找人租船亲自出海拯救退伍兵魏胖子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月没见的儿子,也就是魏胖子,那个在荒岛上孤单求生了足足一个月的真男人。
“爸!你能来接我吗?”
魏胖子上岸第一时间找了个士多店,借了人家的座机给他爹打了电话。
看着这个黑不溜秋,浑身上下衣服都泛着盐渣子,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神似盲流的家伙,店主差点就要拿手机打电话报警了……
魏胖子的升华
这次荒岛求生经历让魏胖子颇有些幡然醒悟,猛然跳出肉身看清自我的感觉。
“李正,你知道那个小黑屋里躲台风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魏胖子已经有些醉了。
一瓶李察干邑差不多见了底。
李正问:“想到什么了?你的女朋友们?”
“俗!”魏胖子说:“没想你李正也是个俗人。”
李正说:“那不是你以前自己口口声声说的吗?说什么人生在世,唯美食与美女不可辜负。”
魏胖子摆摆手:“那是以前,我现在升华了。”
李正笑道:“那说说你怎么升华了?”
魏胖子说:“我以前吧……很爱玩,喜欢大把大把花钱,喜欢高朋满座,我以为我只是天生喜欢热闹,那几天我在岛上想明白了,其实我不是喜欢热闹,我是很想得到别人的承认。像我去当兵,就是为了获得我爸的认同,觉得我不是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天天叫上一帮人喝酒,大把地花钱请客,听别人一声声‘魏总’地叫我,也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还有牛哥……”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以为跟他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没想到我落在荒岛上整整一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我。现在我想明白了,靠花钱是买不来真朋友的。”
“你不是还有你爸吗?”李正说:“至少他想起你了,也不是没人记住你,你看我回来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只是没想到你在荒岛上而已。”
魏胖子说:“我爸?算了吧……”
李正看到魏胖子那张黑脸上的表情迅速垮了下去。
于是问:“怎么了?”
魏胖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远处的海,出了神。
足足看了一分钟海,他才从思绪中抽离,回到了饭桌上。
“我快要有个弟弟了。”
他说。
说这话的时候,李正在和矿泉水,闻言大吃一惊,嘴里的矿泉水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魏胖子是独生子。
他老妈早就过世了。
老爸已经当了鳏夫多年。
这些都是他不止一次提起过。
怎么忽然要有弟弟了?
天上掉下来的?
“什么弟弟?你爸收了个干儿子?”
魏胖子摇头:“不,亲生的,跟我嘛……同父异母。”
李正当场就傻了,这种事都没法问。
毕竟是人家家事,涉及了隐私。
不过魏胖子心大,也没把李正当外人,直接就说了缘故:“我当兵后,我爸没当村长了,这两年他和一个朋友投资了一个厂子,专门做那种户外led大屏幕的,这行业在风口上,赚得盆满钵满的,而他那个合作的朋友是个女的,老公早死了,儿子在国外读书,也不回来了,我爹倒是好,身体棒,一来二去俩人居然整出了个小生命来了,现在在人家肚子里呢。这不,下个月就结婚,肚子等不及了。”
李正差点被水呛了,剧烈咳嗽了两声。
“咳咳——”
不过往细处一想这事也真不稀奇,魏胖子他爹还没到五十岁,说是正值壮年也没毛病,身体零件保养又好,那个合作伙伴外加魏胖子未来的便宜后妈估计年龄也差不多,甚至更年轻,要说跟前夫哥生的娃在国外读书,估计年龄不会大到哪去。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奶奶和他那位姓陈的初中同学来。
最近这是怎么了?
老年人的生活都如此多姿多彩了。
也好,夕阳红嘛,也是人生的一抹靓丽风景。
“我说……胖子,你得接受现实,何况你爸一个大老爷们辛苦那么多年把你拉扯大,挺不容易的,既然他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又情投意合,那就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你该替你爹高兴,你又经常不在家,将来他老了身边也有个说话照应的人不是?”
魏胖子说:“我对他这事没意见,那是他的私事,我当儿子的管不了……”
吧嗒下嘴,像在嘴里品着他爹的婚事。
忽然冒了一句:“狗日的,我以为我在部队打枪很准了,没想我爹比我更准,感情以前他当兵时候也是个神枪手……”
“噗——”
李正终于忍不住,嘴里的矿泉水直接喷了一地。
“好笑吗?”魏胖子问。
李正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对你们的家事不予置评了,说说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魏胖子说:“怎么办?凉拌?我还能像电视里的那样等他们登记摆酒的时候大闹婚宴举手大喊我反对?扯吧!我魏国兴可不是那样的人。李正你小瞧我了。”
李正说:“好吧,说回你升华的事,不提这些。”
魏胖子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谈自己“升华”的事,连忙回到原话题上说:“对了,刚才我说了,在岛上时候我想了很多,我发现自己就是从小缺乏存在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浑浑噩噩还有各种奇葩事,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得到别人的认同而已。在岛上我想清楚了,这人啊,越想得到什么往往越是得不到,你看我当年就是为了让我爸夸我能干,组织了龙舟赛,还贿赂别的龙舟队,最后闹出了大笑话。回到家里,我还是想着我爸会怎么夸我,说我在部队里干得好,说儿子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可是他却忙着第二春去了。还有钓鱼,我本以为只要兴趣相投,就会互为知己,没想到我当人家哥们,人家当我透明……”
李正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魏胖子说:“我想二次入伍,趁我还没超龄的时候,这次去部队里搞不好我就不回来了,将来待在里头,转业了再说,不过估计转业的时候我至少都三十多了,那会儿应该更成熟了吧?”
李正说:“你舍得这个花花世界还有你那份家产了?”
魏胖子说:“我想明白了,人一辈子其实就是一趟旅程,迟早走要走完,那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怎么过?没错,都觉得我这样有钱挺好,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也有烦恼,否则人家就骂我矫情,说我不知人间疾苦。我说我快了吧……那是骗自己……”
李正说:“经济决定上层结构,但只是现实社会上的,而非精神层面上的,这一点你得分清楚。物质的归物质,精神的归精神。你比如说,哪怕我像你一样有钱,那我能出钱买回我父母的命吗?买回我应有的父爱和母爱吗?那当然不行。钱能买到很多东西,但买不到精神上的东西。”
魏胖子竖起大拇指:“名牌大学生就是名牌大学生,我说了一大堆,你一句就总结了。所以,我打算回部队去,寻找一些我在生活中最欠缺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正问。
魏胖子说:“快乐。我回来后才发现,以前在部队里和你们一起同训练同吃饭的时光是最快乐的。”
告诉旅长,我想回部队了
魏胖子想二次应征入伍重返部队,这不光令李正意外,也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那一刻,之前某些一直极力避免去想但经常又会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如同藏在堤坝后面的洪水,终于势不可挡地倾斜而下。
他忽然想起了旅长庄严退伍前跟自己说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给我打个电话,事情我来安排。
回去?
真的回去?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
魏胖子似乎注意到了李正情绪上的异常,意味深长地问李正:“好兄弟,告诉我,你离开部队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做梦忽然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军营里?我试过,有好多次我做梦梦见新兵时候紧急集合,猛地坐起来紧张兮兮地开始摸床头的背包带,一摸,摸了个寂寞,才发现自己回家了……”
魏胖子喋喋不休地向李正讲述他退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脱离军营生活带来的各种习惯。
比如在家以前刷牙后牙膏杯子到处扔,现在不行了,刷完牙得将它放在洗手盆上的不锈钢架子上,还小心翼翼将杯耳朝外四十五度角,放在杯子里的牙刷也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
衣橱里的衣服从前随便一塞,只要有缝隙塞进去就成。现在看到乱糟糟的衣橱感觉心里猫挠似的难受,睡觉都谁不着,非要将那些衣服叠成方块,整整齐齐码进衣橱各自里。
还有袜子,已经强迫症到要将它们卷成一卷一卷,按照不同的颜色和季节分好类,放在袜盒里一排排整齐得就像在队列会操……
“走吧。”
海风吹来,李正感觉酒意上头,胸口有些发闷,说不出的难受。
“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去,咱们改日再聊。”
魏胖子正在兴头上,被李正的话打断后愣住了。
“好吧,我叫个人来开车。”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又不愿意戳穿。
二次入伍是一件人生大事。
如果说第一次入伍还抱着对军旅生活的新鲜感,那么两年过去,新鲜感早没了。
再次选择入伍,意味着是真喜欢那种生活。
尤其是特种作战性质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