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说到资历,自己比他还老。
李正来这里当连长之前,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你当年是人家的教官,如今人家都当连长了,你还是个副的,老张你有啥想法没有?
张建勇嘴上说没有,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
不过李正上任后的一番操作,又让他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
一连之长,没有一个科目落下,兵考什么,他就考什么,并且成绩比这里的士官和骨干都要好。
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特种部队是比本事的地方,谁有本事谁就能获得尊敬。
只是眼看着一个个自己带出来的兵被淘汰,甚至连军官都不能幸免,张建勇想要劝阻李正也是从大局出发。
“连长,我想问的是,在这么下去咱们连都没人了,还怎么开展训练?”
“老张,这才12个人,伤不了筋骨。”李正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被淘汰的这些都是干部居多。”李正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不能只要求士兵在训练中追求极致,我们自己呢?”
张建勇说:“指导员从军里下来,前两年都在当参谋,单兵战术方面比不上这些老兵和骨干是正常的,副指导员本身就是不是特战学院出来的,也不是提干的,特种作战方面固然会差一些……”
李正说:“老张你就别找借口开脱了。那我问你,你为啥没问题?”
张建勇怔了一下道:“我本来就是西北狼那边过来的,底子本来就好,不然旅长当初咋会选中我?”
李正问:“那我呢?我当了两年兵,延期一年,退伍后读了两年多的书再回来的,我怎么就没事?”
张建勇说:“你是天赋型的,不能比。”
李正说:“你们都认为我是靠天赋,其实我流的汗水比谁都多,新兵那会儿,人家中午有一小时时间睡觉,我在这一小时里头挤出半小时来练瞄准,日积月累之下才有了飞跃式的进步,你们不能老看到贼吃肉,没看贼挨打呀,看到我比赛拿金牌,怎么就没看到我练枪磨掉了几层皮?”
张建勇无语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正说得很有道理。
“好,就当你说得有道理,可你这么淘汰也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正问他。
张建勇说:“淘汰太频繁,也会导致队员之间的磨合不到位,磨合不到位就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战术默契,这也是致命的。”
李正笑了:“你说的我都想到了。淘汰期会持续半年,半年内,一直执行这个措施。一旦这种淘汰机制成为常态,你信不信所有人都会绷紧脑子里的那根弦,如果他是一个真热爱特战的人,就会拼了命也要练好各个科目,琢磨怎么能够符合标准不被我淘汰出局,久而久之,一连整个作战水准会提升不止一个档次。老张,人是有惰性的,如果没有危机感,对自己的要求必然降低。正所谓忘战必危,也就是这个道理。”
张建勇挠挠头说:“讲道理我讲不过你这个硕士生。”
李正说:“半年之后,你信不信这个连队的兵员就会彻底稳定下来,淘汰率会急速下降,甚至于到最后每次考核你想淘汰掉一个都很难?”
张建勇疑惑地看着李正,似乎对这个结论有所怀疑。
见他这样,李正又道:“放心吧,慢慢的队伍就会稳定下来。我之所以这么严格要求每一个人也是有原因的……”
他忽然想起了270分队。
想起了那个夜晚。
270分队当时在战术上有个小瑕疵,当队长赵传昏迷后,270分队后撤过程中选择短暂休息并救治伤员的时候,位置选择在了一个抵处。
也许是副队长吕毅判断敌人追击的速度不会那么快,但偏偏sff是一个擅长山地作战的边境特种部队,因此追击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导致了270分队刚完成救治想要继续后撤的时候对方赶到,在sff占据了有利地形后,居高临下对270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这也是那次行动伤亡较多的重要原因。
而203这些老兵则不同,他们做出的战术选择非常明智,至少李正没见过5号教官他们犯错。
这就说明日常训练严格的好处,203是以训练残酷而闻名的,李正是尝过那种味道的人,所以,他也想将这一套放在一连上身上。
至少平时严格点,残酷点,甚至别人说自己无情,那也比将来真的有任务的时候出现重大伤亡要好多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通讯员的声音:“连长!有人找!”
李正一抬头,看到了小会议室门口站着的邵晓倩。
一瞬间,他恍若梦中。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
邵晓倩穿着常服,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
看到张建勇,热情地打招呼道:“张班长,你也提干了?现在跟李正一个连队?”
张建勇认识邵晓倩。
以前猛虎团刚改旅,张建勇作为李正从西北狼挖过来的人才,当时还是个下士,过来是担任战术教官的。
而猛虎旅组建的女子特战班,邵晓倩就是其中一员。
只不过邵晓倩到了第二年就去上军校了,从此也就没回来。
之前听说这个当年在训练场上一身泥一身汗始终不服输的丫头就是李正的未婚妻时,张建勇也惊掉下巴。
没想到李正这人看着老老实实,居然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女朋友在一起训练也没露出半点破绽让人看出端倪。
“邵晓倩!”
张建勇笑呵呵地说:“好多年没见了,当年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就是李正的女朋友!李正这小子可藏得深了,我记得你们女兵班跟他们合练那么多次,他居然装得那么像,一点没让我们看出来有问题。”
“是我让他保密的,部队不准谈恋爱,我怕他被撵出你们旅。”
几人想起当年,一起呵呵大小笑起来。
一番寒暄后,李正问邵晓倩:“你住哪?”
按照部队规定,如果家属来队,那么可以安排临时宿舍。
但是邵晓倩只是李正的未婚妻,不是老婆,没扯证的。
所以这也不符合规定。
李正想到这事还挺为难的。
没想邵晓倩心细,早就想到了,说我就住在你们旅招待所里,跟庄旅打过招呼了。
李正松了口气,又问:“现在下午了,晚上你在这吃饭吗?跟我们一块吃好了。”
邵晓倩说:“行,这次其实是来你们军里开个会,开完了刚好有时间,想着上次答应去陪着你结果临时有事没去成,所以就来看看你,顺道跟着你看看你这个新上任的连长到底干得怎样了了。”
“连长干得非常好,有声有色。”张建勇虽然之前是来提意见的,可现在当然不能说,当然要挑好话说:“咱们旅长都夸连长干得好。”
李正不敢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于是绕开话题,说:“对了,我去炊事班让他们加几个菜,今晚吃好点,我自己掏腰包。”
说完转身要去炊事班。
张建勇和邵晓倩自然也有好跟着去。
几人来到了炊事班,此时是下午四点多,还没到开饭的时候,分队的兵还在训练场上,炊事班里也正在做饭,远远闻到了饭菜香味。
饭堂大门紧逼,门口前头集合场上空空荡荡一个人没看到。
李正于是绕到后厨去看看。
炊事班后面还有个后门,进去就是厨房,平时没到开饭时间,饭堂门口都关着,炊事班的人都从后门出入。
后门的前面是块水泥地,有个大水池,炊事班的人择菜都在这里,然后洗干净后送入后厨让刀手切好上灶炒好上桌。
三人刚绕到炊事班后头的厨房转角处,忽然听见有人在议论,而且议论的主题还居然是李正。
“咱们连长简直就是个大魔头!”
一个炊事班的兵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里的茄子,狠狠用刀削掉一层皮。
“这才来几天,你看撵走了多少人!五班长多好的人,也被他撵走了,就因为一颗子弹没上靶!你说说,五班长都当了五年兵了,这么个老兵,说赶走就赶走,去了别的连队估计班长都混不上了……”
“咳,说什么呢!有本事去哪都好,连队都当宝供着,你担心什么呢?”
“我看咱们这个连长啊,就是没人情味……”
三人在转角处听见了,张建勇想起之前说李正干得好的恭维话,老脸忍不住有些发烫。
他抬脚想出去制止那两个兵,别让他们继续瞎扯了,但李正伸手拦住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继续听下去。
受欢迎的人
两个兵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连长就在炊事班房子的拐角处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俩人越说越起劲,尤其是替五班长打抱不平的那个兵。
细细听下来,李正这才算听明白了。
那个为五班长打抱不平的兵是来帮厨的,原先就是五班的,现在叫做一连第五分队。
这兵是个下士,叫石明远,是个狙击手。
他来一连时间不长,一年多点时间,一直就在五班,和五班长是老乡,关系特别好。
能进百突的都是士官居多,列兵上等兵倒不是没有,除非是特长兵。
所以,一连几乎都是老兵。
但下士在这里仅仅算是新人。
石明远是老兵退伍后补选进一连的,刚来的时候很多不适应,都是他的五班长关照着他,帮助他,这才一步步把他带出来。
可没想到,自己的训练上上道,五班长却因为在死亡屋测试里因为紧张而射偏了一个靶——说是射偏,实际上是有争议的。
五班长的那一枪,是最后一个房间对匪徒挟持人质的模拟头靶进行射击,当时五班长发射了一枚子弹,弹头穿过匪徒头靶偏上的位置,按说也算有效区。
搁在平时,这也就过关了。
但那天李正却增加了难度——开枪的时候必须注意角度,子弹集中匪徒后穿透出去不能打入人质左后侧位置。
因为左后侧位置上有个模拟的煤气罐,模拟匪徒挟持人质时候制作的简易爆炸物。
一旦子弹打穿匪徒脑袋穿入左下角打中了那个煤气罐,意味着在现实中会引起剧烈的爆炸,在场的人都要送命。
偏偏五班长由于紧张,开枪的时候一下子忘了这事。
房间的人质靶是固定的,非隐显靶,进去就能看见,匪徒靶却不是固定的,也可能从人质后房左侧肩膀位置处弹出,也可能是右侧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