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一丝丝地被抽走,眼前白亮亮的一片,她想着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死后的世界没她想象的那么痛苦,只是,这里的光线未免太亮了,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眼前的光,迟钝的大脑看见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才反应过来,她还活着。
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非常安心,她记得之前自己已经成了一摊碎末来着,她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光点悬在她头上。
这里是,系统空间?
时间拨回到几分钟前……
徐携希突如其来的自爆举动让系统措手不及,眼看着代表宿主生命健康值的那根竖条忽地消失,它慌了,在那金色的灵魂向着高空飘去时,它一把拽住了她,并强制将她传送回系统空间。
系统没预料到她这么做,也无法理解她的举措,它心里有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蔓延开,这让它的语气格外冷:“宿主,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别无选择。”她淡淡地回应。
系统停顿了一下又说:“您觉得您死之后任务目标会幸福吗?”
“至少,她不会再受到虐待了。”她当然知道她死之后焮英会难过,但她自欺欺人地想,焮英总有一天会适应没有她的生活,然后度过自由快乐的一生。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系统说:“不是这样的。”
是徐携希的幻觉吗?她怎么感觉大地在摇晃啊,她扶住晕晕乎乎的脑袋,眼前系统的身影碎成了无数个,在她倒在地上之前,她听见系统,用一如往常的冷漠声音说:“男主还有一个活了下来,并且,独享了任务目标。”
还记得吗?魔族的经脉足够强劲,靠强烈的情感修炼,而魔尊更是魔族中最强大的存在,爆体而亡的能量,对修仙者是毁灭性的打击,但魔尊只是受了点轻伤罢了,在红云散去以后,他缓步走出,挥挥衣袖,轻易地把焮英带走了。
绕了一大圈,徐携希只是成功地把np文变成了1v1强制文,这甚至有点好笑——她努力扬起嘴角,可是眼泪还是渗了出来。
好痛。她像是现在才感觉到爆体而亡的疼痛一样软倒在地,像个小孩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在那次亲眼见证焮英被凌辱之后,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再没有掉过眼泪,事实证明,她还是幼稚得可笑。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力量弱小?就因为她身份低微?就是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敌不过那些人吗?
小人物就不配有心吗?
无数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只是吐不出口来,她抬头,只问了一个问题:“我应该按你之前说的做,对吗?”
系统想给出肯定回答,可是语言系统像出错了一样,连一个“是”字都说不出,只能沉默着听着她继续说:“哈……可笑,什么救赎系统,什么拯救黄文女主,说得那么好听,为什么你是按好感度满没满确认我是否拯救了她们?难道救赎在你眼里就和谈恋爱画等号?”
“我问你,焮英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满了,但是她幸福吗?你觉得她算被拯救了?这还是我没按你说的做的情况,如果我真像你说的,只顾一个劲对她好,刷好感度,对她的处境,她的未来漠不关心,完成任务就走人——你觉得,故事结束了,我走之后她会怎么样?死亡算是最好的结局,最坏的是彻底沉沦,因为唯一的希望已经没有了,那反不反抗有意义吗?”
系统没回答,她哈哈笑了起来,凄凉又癫狂:“随便你好了,反正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想改变什么,可是还是得到了最坏的结局,我死之后,继续被虐待的女主会发生什么,已经不用再去想了,让我去死好了。我告诉你——我不干了,你想抹杀我就动手吧!”
她耍赖一样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她刚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是之前没有挑明了说,可是现在她不管了,经历了这么多,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愚蠢可笑的普通人,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也许她应当受到指责吧。
系统当然想反驳,可是她说的太过正确了,正确到连它也感觉迷茫,它从来只是按设定好的流程做事,从来没想过,这些任务究竟有没有意义。
它推演了成千上万遍,凭借她的条件,无论多么努力——没有一条道路,能够让焮英得到幸福。
“抱歉。”系统的声音不像机器那般冰冷了,徐携希没有反应,还是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里黑洞洞的没有光。
“如果我给您一个去救焮英的机会,你还愿意吗?”系统头一回没用任务目标这个称呼,而是叫了焮英的名字,“……我会尽我的能力,让您穿成一个最有修炼天赋的配角,其他的,就靠您自己了。就当是我求您,宿主,再试一遍好不好?”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回答:“好。”
她果然还是当不了坏人,所以才活该受伤吧。
她自嘲地笑笑,眼前再次有一圈圈彩色的光晕闪过——
这是哪里?她目之所及是一片红色,手脚都被一层膜包裹住,周围温暖且柔软,她努力挣脱束缚,向着视野中唯一的光亮爬去——
“恭喜魔尊大人,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呢。”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接着,她被轻易地抱了起来,送到魔尊怀里。
她半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有时候,人生比戏剧更戏剧化。但仔细一想,又有些合理,仙尊和魔尊的孩子,可不得是天赋最高的配角嘛。
一无所知的魔尊颈间一痛,低头,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掐在他脖子上,背后有一阵凉意传来——他愣了几秒,随即晃晃脑袋,自己肯定是想多了:刚出生的小孩,怎么会有那么浓烈的杀意呢……
徐携希松开手,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之后修为提高了,再为焮英报仇也不迟,想到焮英,她赶紧转过头,对上一张呆滞的脸。
她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已经是十个月之后了。在见到她的遗体以后——如果说一摊鲜红的肉泥也算遗体的话,巨大的打击彻底击垮了焮英的理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她,变成了一尊会喘气的雕像,如果不是魔尊为了继续享用她,强行给她喂饭喂水吊着她的命,估计早就死了。
徐携希没想到这对她的打击如此大,她错估了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地位,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幼小的身体挣脱魔尊的怀抱,伏在她胸口。
焮英没反应,就仿佛什么事她都不关心了一样,只是愣愣地盯着窗外,她在等着夕阳出现。
徐携希附在她耳边,趁着没人注意,叫了她一声:“师尊——”
熟悉的语气让焮英抖了一下——她记得的,那人唤她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的,像是见她时永远带着雀跃,她低下头,下意识扬起嘴角,伸手抱住了小小的徐携希。
这个举动让焮英逃过了一劫。魔尊早就厌倦了她,虽然漂亮,但上床时死鱼一样的表现还是让他感到无趣,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才没把她丢出去,本想着等孩子出生就去母留子,没想到却看到这么温馨的场景——既然孩子那么依恋她,偌大一个魔宫也不多她一双筷子,况且,他玩味地笑了笑,他也很期待,期待着母爱让焮英恢复理智的那天,到时候他还真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发现自己在意识不清时给他生了个孩子之后是什么反应。
就这样,强奸犯和受害者们组成了个三口之家。
从魔尊的角度来看,日子当然是快乐的:这个乖女儿从来不让魔尊操心,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修炼速度快的让人吃惊,明明没经历过什么痛苦,身体里的情感却汹涌澎湃,连带着修炼速度也是一日千里,就是和他实在不太亲近,也许是他忙着一统三界和她接触太少的缘故吧。
而那个呆愣愣的仙尊——说起来还有点遗憾呢,在女儿三岁那年,关着她的偏殿着了火,等火灭了,早已不见她的踪影,想必是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吧……
至于仙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对他构成威胁了,焮英被火烧死,那个宗主也被炸成了渣,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一统三界了。
徐携希头一回觉得修炼如此容易,如果说之前的经脉像块哪哪都漏的破布,灵气随时会逸出,现在就如同上好的牛皮,牢牢地把灵气锁入体内。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懈怠,她将一切时间都用在修炼上,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去看望焮英。
徐携希帮着她假死脱身,妥善地藏在一处魔尊管辖以外的居所。她的神智稍稍恢复了些,勉强可以自理了,但还说不了话,即便徐携希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张遗传了魔尊和她自己特征的漂亮脸蛋出神——徐携希不是这样的,她容貌普普通通,混在人群里不显眼,但是焮英看到她会很安心放松,而自己面前这个小孩的脸,只让她感觉到恶心——心理上的。
坦白来说,徐携希后悔过,她愿意为师尊付出生命,但是她不想看到师尊变成这副模样,可是她更知道后悔没有用,只能加倍的对焮英好来弥补。
临近日暮,某座房子里有这样奇怪的场面在上演:十几岁的小姑娘像慈母一样,耐心挑好鱼刺,放在一个明显年纪比她大得多的女子碗里,而那女子,却像小孩挑食一样,把碗掀在地上不肯吃。
徐携希还是温柔地笑着,丝毫没因为师尊的举动而生气,蹲下身,用手一点点捡起瓷碗的碎片,一边捡着,一边轻声哄她:“师尊是已经饱了吗?饱了和我说就好。若只是不合胃口,我再给您做新的好不好?”
焮英摇摇头,这副场景牵起了她内心的一段回忆,好像有谁也像这样,一边温柔地向着她微笑,一边说:“如果能保护您,哪怕让我痛苦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的。”
那个人去哪了?她想不起来了。
她努力去想,一片混沌的大脑给不出反馈,她痛苦地敲打自己的头——为什么,明明那个人对她很重要的,要想出来才行,要想起来……
徐携希立刻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没事的,没事的师尊,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有的是机会的。”温柔的语气慢慢安抚了焮英,她的身体逐渐软下来,神色也重新变得平静,她用另一只手指指窗外,嘴里啊啊地叫着。
“又要看夕阳吗?好,我陪您一起。”徐携希松开她,和她一起坐在窗边。
只有在这个时候,焮英才会露出笑容,她每天都要看夕阳,从第一抹红光从云彩中钻出来开始,到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以下,所以,这座房子里所有窗户都朝向西边。
此刻焮英又在傻愣愣地看着窗外了,徐携希坐在她边上,目光却只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了,每次看见师尊映着霞光的脸上绽开笑容,她的心里就暖暖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坏人不存在,痛苦不存在,她们可以蜷缩在世界的角落里互相取暖,过完幸福又平淡的余生。
这是种只要想象一下就很幸福的事情呢……
徐携希伸手抱住她,望着她的眼睛:“……您再等等我,还有几个月,我就要行及笄礼了,我向您保证,所有伤害过您的人都要付出代价,等报完了仇,我们就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好不好?“
焮英歪头看她,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遍。
也相信过无数遍。
所以她握住了徐携希的手……
几个月后,魔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客人们推杯换盏,高声谈笑的声音与丝竹管弦的乐音混在一起,嘈杂得叫人心烦。
魔尊坐在主位,接过边上舞姬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口齿不清地夸耀着他生出来了个好女儿,才十五修为就已经与他不相上下了,将来绝对是未来的三界之主……
徐携希甜甜地笑着,又给他敬了几杯酒。
等到宴会结束,魔尊已是喝了个烂醉,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寝宫,还没来得及疑惑今天的酒劲为什么那么大,腿弯就被人踹了一脚,跪倒在地上。
膝盖与地板亲密接触发出了咚的一声,接着是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的两条小腿硬生生被人踩断,刚刚喝下的酒全部变成冷汗淌了下来,他拼命挣扎,可是灵力一点也使不出了。
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啊,魔尊大人应当对这种抑制灵力的药很熟悉吧?毕竟这种药你没少给焮英吃过呢~”
他颤抖着回头,身后人赫然就是他的“好女儿”,魔尊的眼里闪出些迷茫,他忍着痛开口:“女儿……为什么?我是你父亲啊!”
被这句话逗笑了,少女拽着他的头发,让他的眼睛凑近自己:“哈——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这种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回想了一下,一阵冷意沿着他的脊柱往上爬——那天他走出焮英房间,门口看着他的那个人,就是用的这种,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眼神。
“徐携希?是你!”
“呦,魔尊大人竟然还记得我这种小人物的名字呢,我真是荣幸之至啊~作为回报,我会让你多享受一会儿痛苦的哦。”
她微笑着一脚踏上他的后腰,骨头碎裂的声音好听极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把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翻了个面,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两肋上,又恰好控制在不伤内脏的力度,只是把他的肋骨全部打断了而已。
“接下来会有点痛哦,叫出来也没关系的——”这样轻轻巧巧的说着,她在他后颈撕开了个口子,大量的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他体内乌黑的魔骨也漏出来了一点。随后,徐携希压着他的脑袋,抬高他的胸腹,生生折断了他的脖子。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她满意地看见魔尊还留着一口气,随后握住那节断裂的骨头,手上用力,直接拽出了他的脊柱。
身下人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她把那节乌黑的沾血的脊柱丢在一边,抬头擦擦脸上的汗和血,心情大好,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焮英!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徐携希慌张地站起身,想用手背擦干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急得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表现的温温柔柔的,突然让师尊看见这样的场面会不会厌恶她?况且本来师尊的心智就受损,经受这样的刺激会不会加重她的症状?她这样想着,开口想说点什么,肩膀却被搂住。
“徐携希……”焮英已有十几年没说话了,吐字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叫出她的名字。
抚摸着那张怔愣的沾血的脸,她又说:“如果让我来做,我会做的比你更过分,太压抑自己了不好。”
泪腺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她趴在恢复正常的焮英怀里,哭得说不出话。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总归,花从此又能无顾无虑地在高岭绽放,而那些想把她拽入泥潭的手,一一被砍下,丢回了烂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