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林以渝的态度松动,司空欲星单脚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大胆地再次接近了他们。
他笑吟吟地朝林以渝伸手作出握手的姿势:“算我们谈妥了?”
林以渝无视了司空欲星抬起的手掌,直接讲道:“带路。”
表情没有半点尴尬的司空欲星收回手,扯下自己衣物的一块布料随便处理了下腿上的伤口,随后悠悠走到两人前方带路。
往镇子的方向回行时,他顺便和瞧着更好说话的花宴宫闲聊了几句,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花,林……”司空欲星琢磨着,“林以渝这个名字,正巧与几年前大名鼎鼎的某个传说人物发音相同呢。”
花宴宫疑惑道:“传说人物?”
“没错。”司空欲星谈性正盛,兴致勃勃地与他讲述道,"你可能因为年纪小所以没听过,十年前,有位被当世公认为最强的男人……"
他讲述了一些诸如那人手无寸铁地以一当十,尽数打败后全身而退的故事,风格莫名让花宴宫感到熟悉,但他只嗯嗯地点头,认真地配合着司空欲星。
司空欲星讲着讲着便不满足一个听众,还想把这个话题开始就始终沉默的林以渝也拉下水:“怎么样?你应该以前也听过他的事迹吧?”
听了一大堆吹捧的林以渝心情愉快地打开折扇,露出举世无双四个大字,扬眉得意道:“我自己的事迹,我当然知晓。”
花宴宫小小地哇哦了一声,脑内与昨晚林以渝对他讲的故事对上了几处小细节。司空欲星则露出个有点怀疑的表情,不太相信自己夸耀了半天的本尊就在眼前。
他探究地询问道:“我听说少年时期的林以渝不光武功出众,同样也是武学天才,凡是秘籍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你若是本人,能否告诉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以渝道:“假的。”
司空欲星面露得意,刚想开口反驳,又听见林以渝接着道:“看完之后,我能编写出一本更好的。”
话语在喉头哽了片刻,司空欲星花了一会儿平复心情才再次发问道:“听说你气势之强,哪怕前来挑战的彪形大汉见了也会立即下跪投降,又是真的假的?”
林以渝笑吟吟地扇了几下折扇:“半真半假。因为有的人还没来得及投降,就已经失去那个机会了。”
司空欲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被这份堪称自负的强烈傲气所折服了。
毕竟他搜寻到的情报之中,林以渝的确是个目中无人的强者。若真是当年那人,他本该无人能及的轻功会被追上也不算奇怪了。
司空欲星信了大半,对自己居然能见到传闻人物这一现实充满了新奇感,视线打着弯在林以渝和花宴宫两人身上转了好几圈,就差把“真有意思”写在脸上了。
林以渝察觉到那份神情之后的兴味,再度冷脸警告道:“别再动别的歪脑筋。”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回到了先前的城镇当中。林以渝把先前听司空欲星讲话而自然与他走近的花宴宫拉回自己身边,让人远离了对方。
“唉,我不会做坏事的……”司空欲星絮絮叨叨的,“实力差距摆在这,况且我腿还痛呢,哪来那么多精力想着和人打架,又没什么好处……”
林以渝打断了他:“说重点。”
司空欲星停下脚步,指向了林以渝背后的店铺:“我只是个贪财的窃贼,想要的不过是金银财宝……按照先前的约定,你们去买件值钱首饰再出来找我吧。”
习惯了短暂同行的花宴宫似乎对他不一起行动感到奇怪:“你要的东西,不亲自进去挑选吗?”
司空欲星朝他眨眨眼:“我相信你的眼光。”
花宴宫好像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又好像没有,困惑地也眨了眨眼。
指向的店铺是一家珠宝铺,里面挂满了女子所钟爱的华丽首饰。花宴宫碧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亮闪闪的光,不知是珠宝光泽的倒映,还是他自身就对此充满了兴趣。
店员立刻逮住了宣传的机会,绕着花宴宫给他看各种蓝色系的宝石首饰。
林以渝见他虽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但并不是排斥的感觉,就站在不打扰他们的稍远处,分了一半的注意力监视留在店门口的司空欲星。
“这件……不,那件的话……”
花宴宫快要挑花了眼,一开始还记得要猜测司空欲星想要收下哪种类型的珠宝,后来则完全被漂亮的珠宝所吸引,凭借自己的心意挑选着饰品。
“啊,这个很好看……”
对方没有直接喊出姓名,然而林以渝莫名觉得花宴宫在向自己征求最终意见。他没有回头,口头交流道:“你选好了就拿出来吧,我来付钱。”
花宴宫的声音带了点小心翼翼:“……你不要看看吗?”
这种东西,不都是一样……
心中如此想着,林以渝将视线从门外转回。
花宴宫正将一串华美绚丽的耳饰提至耳垂的位置察看效果,轻微泛红的脸上紧张又不安,唯独望向他的水光粼粼的蓝色眼眸暗含着不敢言说的期盼。
林以渝听见门口的司空欲星呼吸变了频率,是施展轻功的预兆。如果现在转身,他肯定能稳稳地把想要趁机逃跑的司空欲星抓住。
但花宴宫正胆怯又希冀地望着他,就像如果这次没得到恰当的回应,就永远不会鼓起第二次提问的勇气那般。
于是林以渝没有回头,而是选择向前走到了花宴宫身前,对面前在耳饰的衬托下更加精致漂亮的小美人毫不遮掩地叹了一大口气。
花宴宫像只紧张到翘尾巴的猫咪:“不好看吗?”
“很好看,嗯……很衬你的脸?”林以渝思考着如何描述夸奖,同时感觉到司空欲星的气息完全消失了,“不过,越是这样,越觉得有点可惜……”
再漂亮也只能止步于欣赏。
后半句林以渝近乎自言自语地压低了声音,没让花宴宫听清。他在花宴宫好奇探究的眼神中付了钱,和捧着耳饰盒子的花宴宫一齐走出了门店。
到了店外,花宴宫四下打量一番却没看见司空欲星的身影,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他逃走了?是因为我耽误太久……”
“不是你的原因。”天色已晚,林以渝打断他的话,安排起下一步的计划。
“先休整会儿,不用着急,逮住那窃贼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进了客栈内,林以渝见花宴宫自然地坐到了梳妆镜前准备梳理头发,想起自己曾答应他要有所补偿,走近想接过对方手里的梳子。
“我来帮你?”
手持木梳的花宴宫难为情地避开了他的动作:“这种事情我还是会自己……痛!”
木梳卡在长发中段打结的位置,花宴宫不仅没把那处解开,反而因为硬生生的拉扯而发痛。
他周身的气质一下子放软了,也没再抗拒林以渝拿走梳子的手。林以渝琢磨地将他长至腰间的头发分成了几部分,思忖着如何下手。
“你头发这么长,以前都是怎么梳的?”林以渝随口问道。
背后另一个人温暖的体温本该让花宴宫感到紧迫,但拨开长发的力道很轻柔,反而舒服到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放松。
花宴宫道:“在彩戏楼里的时候,姐姐们很喜欢打扮我,会给我化妆,给我编辫子……她们说我头发柔顺些看起来更吸引人,总会顺带地帮我梳直。”
先不论她们那打扮人偶似的举动,林以渝不得不承认,柔顺直发时的花宴宫看起来的确更像哪家的大家闺秀,极具欺骗与诱惑性。
至于现在……林以渝按平了花宴宫头上翘起的一小撮头发,心想,更像个小孩子。
“再往前几年,齐叔还在我身边照料我时……”花宴宫的语气忽然有些怀念,“他也会帮我梳头,也很擅长编发。”
林以渝装作没听出他语调里的低落,没去问被称作齐叔的人现在去了哪里,慢慢梳理好了长发先前打结的地方:“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从来没给人编过头发。”
事实上,连给人梳头发都是第一回。
林以渝接着与他玩笑般轻松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身边总有人能照顾你,才不会自己梳发?”
花宴宫的情绪立即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不太想承认地辩论道:“我只是动手的次数比较少,当然是会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自己梳都很容易打结,梳得好痛,不喜欢梳头发……”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后知后觉出不好意思的花宴宫脸颊浮起红晕,不肯再开口了。
可惜他们此时的距离太近,以林以渝的耳力能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抚摸着花宴宫室内光线下呈现出浅棕的长发,想出了原因,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并未开口告诉他。
花宴宫的发质兴许是天生地带有微卷,同时发丝又细又软,本就是容易纠缠打结的情况,花宴宫还总是没耐心地企图一下子梳顺,自然会把自己弄痛。
但也因为这样的发质,他的长发摸起来比最好的绸缎还要舒服,打理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林以渝极具耐性地将彼此牵缠的长发一点点梳顺,最终柔顺到能直接从发顶梳到发尾的地步,才示意花宴宫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哇,哇哦……”花宴宫惊讶又新奇地看见镜中长发顺滑的自己,“你好擅长梳头发呀。”
林以渝接下了这份并不令人骄傲的夸奖,神态轻然道:“和武功没什么两样,都是刚柔并济的道理。”
“今日就此歇下吧,明日我们再接着出镇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