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低着头,陈彧剩下时间的胡思乱想没被敏锐的兔崽子发现。
陈诺还以为哥在看他的性器,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挡了挡命根子,耳朵红透了。
“你这家伙,有时候厚脸皮得我都害臊,有时候又纯情得要死。”陈彧擦干净左手上的液体,右手撸小狗一样从后到前撸了把陈诺的头发。
伸手接过陈彧手上的纸团,陈诺精准投到几米开外的饭厅垃圾桶,然后说:“你老说我,我都没谈过恋爱好嘛!”
“也就跟你亲过嘴……”这句小小声的嘟囔没被陈彧听见。
“……”
陈彧眼神跟纸团来了个标准抛物线,心道,陈诺真是吃饱了撑的。明明客厅垃圾桶就在他脚边。
“喏,你对象。”
一只线条凌厉的手忽然伸出来晃了晃,前一分钟还和陈诺的小弟弟亲密接触过,特有存在感。
前一秒陈诺还傻不愣登笑呢,据理力争说自己根本没对象。
后一秒看见陈彧揶揄的嘲笑,他才回过味儿来,气急败坏要追着陈彧跑,结果陈彧眼疾手快跑进卧室把门锁了。
“你自己个儿发情吧啊,老子不管你了。”陈彧隔着门板喊。
“陈彧!”陈诺也喊,接着哐哐哐拍了几下门。
这人就这样,做错事儿的时候怎么给他甩脸色都成,平时但凡逗弄一下都会不好意思。陈诺不好意思的具体表现就是追着陈彧胡搅蛮缠,最后再要一个亲亲才能满足。
“啧,跟你哥别没大没小的!”陈彧语气听着挺不满的,其实在卧室已经笑飞了。
“给我开门、给我开门、给我开门。没心肝的哥,可怜的弟、破碎的弟、悲惨的弟。我的个天啊——”
陈诺自己叨叨半天,翻箱倒柜找卧室钥匙,“哥!我钥匙呢?”
陈彧躺在床上看他花大价钱买的亲子教育课,听外面哐啷哐啷的声音,喊:“陈诺!住手!放过这个家吧!”
门外果然没声音了。
半晌陈彧才听见隔壁许久没人住的卧室窸窸窣窣传出动静。
其实陈彧挺想问问这网上教师,青春期的孩子把哥哥当发泄对象怎么办。但他估计会被网上教师当神经病,所以这个想法最终遗憾陨落。
大早上的没人能在第一时间就清醒地睁开眼睛,陈彧也一样。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晃悠晃悠往外走,打开门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地板上蹲着的生物,一脚踢在人家屁股上。
伴随着踹屁股声的是陈诺的嚎叫。
“哥……嗷。”疼的陈诺变了音儿。
陈彧:“嗷嗷。我没看见,还疼不疼了?”
陈诺:“好疼。”其实都是演出来的。
陈闻言彧赶紧把陈诺捞起来。他顺手掂了掂,轻的没几两肉,只剩骨架子了。
“你平时吃的饭都吃哪儿去了小矮子,这么轻。”
也没人能在身高嘲讽下还能游刃有余,一笑而过。
陈诺揉了揉屁股蛋子,哀怨地白了陈彧一眼:“哥我才十六岁,抽条呢。而且吃多了会长胖的,很丑。”
“行行行,全身上下二斤重,一斤心眼子一斤偶像包袱。而且也就比你一米八二的哥矮了三厘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是吧。”陈彧嘿嘿直笑,拍了拍陈诺的头。
“嘁。我不跟你贫了,沈之归等着我呢。”
可怜陈彧今天起迟了,还得上学的高中生自己准备两份早餐。
不过挺简单的,陈诺准备早餐通常是拿鞋柜抽屉的钱去楼下买包子豆浆豆腐脑,还得给哥多捎两个麻球团儿。喂哥跟喂猪一样。
陈诺从沙发上捞起书包背好了,把早餐从厨房拿到餐桌上,换上鞋就走了。
“臭小子,一天就知道沈之归。嗯嗯嗯,沈之归等我呢……等个锤锤。”
陈彧今天也得去公司,虽然是老板,还是得点个卯。
早年短视频刚兴起,陈彧被许其亦哄着发过几个视频。他自己会剪辑,又遗传了江月白和陈焕脸上所有优点,脸蛋立体,五官几近完美,是按着黄金比例长出来的。
因此立刻就火了。
赶上了时代的浪尖儿,陈彧和许其亦几乎倾家荡产成立了工作室,签了几个有野心想出名的博主。
他去学去问,带头领着几个愣头青在平台混得风生水起。最后他预估的没错,收益果然很丰厚。流量变现,让他成功给弟弟攒够了好几个媳妇本儿。
对在网上直播这事儿,陈彧自己倒无所谓,只不过陈诺有点意见。评论区总有小姑娘叫他老公,陈诺每次在旁边扒着脑袋看评论的时候,都有点不太高兴。
这都是陈彧自己咂摸出来的。
他一个人精,成天和各种人混来混去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可能还察觉不到他弟的心情。
虽然陈诺一个字儿都没说,但陈彧老能在直播间隙瞅见那个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幽怨小鬼。
尽管不清楚陈诺的小九九,陈彧还是表示理解,并把这归咎于他家青少年缺乏安全感的正常占有欲。于是他悄无声息退到了幕后,只负责工作室的运营。
和陈诺说自己以后就不再直播了的时候,陈彧还多了个心眼儿,微不可查地留意了下陈诺的表情。
陈诺表面上遗憾得不得了,实际上脸上的窃喜藏都藏不住。
这臭小子,是块水晶包,不剥皮儿也知道是什么馅儿。
“许其亦。”陈彧说。
“嗯。”
“小米,你也早。”
“早啊哥!”
陈彧挨个打了招呼,脸上还带着风度翩翩的笑。
那边许其亦正在和助理说话,闻言眼神飘过来,止住了话头。
他上下扫了一眼,说:“又没睡好?”
“嗯,有点困。小米,能拜托你和你许老板给我腾个沙发么?我补个觉,不胜感激。”陈彧双手合十,眼睛弯成小月牙。
许其亦扬了扬头。
“没问题。彧哥你好好休息!”小米大大的眼睛闪亮亮地望陈彧。
小米来公司两年,陈彧不管什么时候对她都很客气,根本不会摆老板架子,而且总是游刃有余能搞定一切麻烦,所以她一直很崇拜彧哥就是了。
“行,你先去吧。”许其亦对小米助理说。
“好的。”小米答。
小米走后,陈彧立刻垮下脸。
得,这是不装了。
许其亦放下翘着的腿,往沙发边上一挪。他一挑眉,拍打两下大腿。
于是陈彧就自然地躺上沙发,把头枕在许其亦腿上。
“又做噩梦?陈诺干什么吃的?”
“嗯呢……你别说话,有点吵。”
刚刚还风度翩翩的绅士这会儿没力气装了,露出他有点顽劣的一面。
许其亦失笑,“行,睡吧,哥陪你。”
尽管陈彧闭上了眼睛,但能看出来睡得不太踏实。
许其亦长臂一伸,捞了旁边柜子里面塞着的旧旧的秃头毛绒兔子放在他头旁边。
这蓝色垂耳兔年头挺久了,是江月白预产期前两天陈彧用自己铁皮罐罐里的零花钱买的。
这蓝色垂耳兔年头挺久了,是江月白预产期前两天陈彧用自己铁皮罐罐里的零花钱买的。
铁皮罐罐是那种只进不出的强制型存钱罐,陈彧每周得到江月白定时发放的五块零花钱后都会在里面塞三块五进去。
一块五勉强花一周,陈彧每次看朋友们玩弹珠和啪啪圈的时候都很羡慕,但他却不会主动去动“小小猪”肚子里的钱。每天都抱着铁皮罐罐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罐罐里的纸币和钢镚儿。
陈彧早就规划好了。
他的铁皮罐罐有名字,叫“小小猪”。
听大人说穷养儿子富养女,那时人还没陈焕画板长的陈彧已经是个有心眼的小孩儿了。他担心以后爸妈给还没出生的小妹妹的零花钱不多,就偷偷把零花钱分成两半,一半儿存进“小小猪”里,当妹妹未来的备用资金。
“小小猪”越来越重。
猪肚子被塞满的时候,妹妹也马上要出生了,他立刻和爸爸一起七手八脚把藏在他秘密基地的小罐子拆了,从里面倒出来三张红票票和好多绿票票跟钢镚儿。
两年存款,五百五十二块钱,一百三十四块买了蓝毛兔子。
送给小妹妹的。
不过他激动地捏着小兔子等新生儿的那天,等来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小弟弟。
现在的兔子半只眼睛都被某不知名小丑孩暴力拆卸了,毛也掉差不多,显得有点可怜
陈彧嫌弃这只又脏又难看的垂耳秃头兔子,从不往出拿。
不过小兔子也有名字,二十岁的陈彧偷偷起的,叫“净净”。干净的“净”。
擅长伪装的变色龙,柔软幼稚的小心脏未曾改变过。
偶尔来公司补觉,陈彧都睡不安稳。
许其亦一把“净净”拿出来,陈彧睡梦中皱成“川”字儿的眉头就舒缓了。
兔子以前陪着陈诺长大。小小诺怕这个怕那个,最爱在睡前抱着蓝兔子听陈彧唱歌。陈彧隔着小薄被有节奏地拍陈诺的肚皮,嘴里还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这个时候的陈诺,是最可爱的。陈彧听见他安稳均匀的呼吸声,都会陡然生出更多几分的社畜劳模上进心来。
毛绒布料上沾上的奶娃娃味日渐澌灭无闻,后来陈诺也喜欢上了更新奇的玩具,陈彧就悄悄把它从陈彧床底下拯救出来带走了。
陈诺一向喜新厌旧,再者还是小孩心性,他从不怪陈诺任何事。
不过兔子对他来说,意义不同。
“全身上下嘴最硬……还说嫌弃呢,我看你和它睡挺香的。”许其亦翻了个白眼,手上倒是轻轻帮陈彧按着太阳穴。
“去不去?”沈之归吹个流氓哨,单只手指顶起篮球旋了好几圈,站陈诺桌子边上推他胳膊。
笔一划,本子上留下长长一道印儿。陈诺撩起眼皮,把手里拿着的中性笔往桌面一丢,手腕向上一挥,打掉了沈之归手上的球。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在陈诺手心。
宽大的手掌随意握住篮球,酷到飞起。
“看见没,我哥教的,装逼得这么装。”陈诺扬了扬下颌。
他脸上没表情的时候还挺唬人的,五官立体,很显淡漠。
这么说完后,沈之归表情立刻微妙,完了下一秒就夺过篮球砸在陈诺身上。
“我可去你的吧!狗东西。”
俩人打打闹闹从三楼蹦跶到楼下。
“过来站队了你俩!等着去上课呢!哎!谁按头给他俩亲一个啊!”体育委员在排头组织体育课队伍往操场带,看见他俩搂在一起打架根本不站队,没忍住喊了一嘴。不过本来也是课间时间才提前站队的,也没人觉得闹心,人班上关系都好,开玩笑都开惯了。
七八个男生呼喊着蜂拥而上,把他俩按在一起。
“真幼稚……”
“我服了这群神经病了。”女生们说。
沈之归被按头强制亲了陈诺脸颊一口,恶心得陈诺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靠,老子都没嫌你,你一个gay搁这儿用袖子狂擦什么呢?!”沈之归目瞪口呆,低声吼道。他侧头往行政楼大门玻璃上照了一眼,寻思自己长得也挺帅,不至于这么被人嫌弃。
“你懂个屁,爸爸贞操都没了。我哥都没亲过我脸呢。”
“你个哥控可闭嘴吧。”
“话说你和你哥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儿?张口闭口就是他的,就这么喜欢啊。”沈之归又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诺抿着嘴,支支吾吾不说话。但沈之归就乐意看他吃瘪,以为他害臊呢,一直坏笑着杵他胳膊,让他说话。
陈诺:“大哥你饶了我行不行?”
沈之归:“不行啊。”
十二班和十一班体育课在一块儿上。
这会儿十一班的丁浩楠跟吴承也在篮球场上,陈诺为了转移话题,特意往那俩人方向招呼一声。
“丁浩楠!吴承!来打球!”。
沈之归看出来了。
“你都顺拐了大哥,说你哥控有这么紧张么?”
正常人察觉到别人不想继续交谈的情况下,一般都会止住话头,做个善解人意的人。沈之归则完全相反,坏是真坏,还得追着陈诺继续戳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
“你俩说啥呢?什么紧张?”
丁浩楠和吴承跑过来,正好听见最后俩字儿。
吴承笑说:“跟我们班打球紧张啊?别紧张,反正也打不过。”
“我是怕你们一班菜狗跟我俩打球紧张,毕竟那围了一圈儿女生呢,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某个人的暗恋对象。”陈诺篮球一丢,笑着跑了。
“你特么的也太狂了吧!”吴承在后面喊。
打球的时候,陈诺就一副冰山脸,很有狂攻气质。是必斩直女的那类型,魅力四射。
陈诺说的没错,好多小姑娘确实是为他来的,他有自知之明。
他的自信都是他哥给的。
小时候陈诺被带着出去玩,因为陈彧缺乏常识,不记得给陈诺涂防晒霜,陈诺一到夏天就黑成煤球。别的邻居不知道笑过他多少次,老“黑蛋儿”、“黑蛋儿”的叫他。
陈彧倒是没被笑话过,因为天生皮肤白晒不黑。老天爷给饭吃。
陈诺每次被笑话完就拉长脸,撇了嘴回去给陈彧告状,抹着眼泪花儿,大眼睛泪汪汪的问陈彧:“哥哥,我是不是很丑呀?”
陈彧听完,愣是没笑,坐沙发上一边削梨子皮一边问他:“都谁笑话你了?“
“就丁大妈,刘叔,还有许其亦,他也笑话我。”
陈彧撸起袖子塞给陈诺一颗梨,气势汹汹牵着陈诺另一只空手走出门去。
那个傍晚,丁大妈的小孙子,刘叔的小儿子和许其亦,都被陈彧手把手教着陈诺笑话了个遍。
大人拿他弟寻开心,陈彧就拿那些大人的小孩也寻回去。
许其亦其实有点冤枉,因为他只是经过幼儿园门口看到扒着栏杆儿等陈彧的陈诺,就没话找话问了一嘴:“你咋这么黑了?”
反正后来许其亦烦这家伙的原因千千条,这乌龙算一条。
回家之后,陈彧就摸着陈诺的头,说:“我崽儿帅死了,别担心。哥以后会记得给你抹防晒霜的,是哥没注意,哥跟你道歉。”
一直到陈诺十岁,陈彧时不时就夸陈诺几句,怕孩子自卑。
当哥的不容易。
陈诺这一斤重的偶像包袱都他哥手把手惯出来的。
高二学习压力不大,每天下午都直接放学,不用晚自习。
“哎,我不和你一起回了,我去公司找我哥。”下课铃声一响,陈诺就忙着往包里塞练习册,嘴不闲着,脚上也不闲,踢了一脚前桌的凳子。
前桌够潇洒,回家也不背包,站起身吊儿郎当敲敲陈诺桌面。倒霉前桌沈之归说:“个哥控,跟你当朋友都嫌丢人。走了。”
他那句话落在风里,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操,真够坏的。”陈诺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