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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1 / 1)

他嗓音清冽,和明婉珍说话时带了鲜少的温和。

楼下的一众人齐齐看过去。

“砚舟要走?”

霍砚舟颔首。

说话间,门被推开,霍明朗拿着手机走进来。冯莺微微皱眉,晚饭的时候儿子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不停地看手机。

霍明朗见阮梨穿了大衣站在门口,有点意外,“你要走?”

阮梨点头,“明早还有个研讨会,我怕封路。”

“行,我送你。”手机又嗡嗡震动,霍明朗眉头蹙起。

这是他心烦的表现,阮梨知道。

“你有事就先忙,没关系的,我叫个车,过来接我。”

四叔家的表妹忽然开口:“六叔不是要回市里吗?阮梨姐姐坐六叔车回去就好啦。”

小姑娘说得理所当然,甚至不理解这么好的方法大家为什么不用。又要安排司机,又要自己送,麻不麻烦。

这当然是最合理的办法,但合理并不代表适合。霍砚舟掌着整个霍家,每天过手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兹事体大,没人会拿“搭车”这种小事去叨扰他。

客厅里有一瞬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除了阮梨。

阮梨依然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视线不经意掠向霍明舟。

心底一个声音直接拒绝:不要。

她不想坐霍砚舟的车。

她害怕。

霍明朗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他拧着眉有些歉疚地看向阮梨,“我先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阮梨点头。

这一幕落在霍砚舟眼中,他没再停留,径自出了门。

阮梨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门外,身形颀长的男人走进簌簌落雪,周遭白茫茫一片,他却穿着一身黑,肩线修直,有种清落孤孑之感。

阮梨等了二十分钟,没有等到霍明朗,却等来了老师的电话,明天的研讨会需要补充一份材料。

冯莺还维持着面上的和善,问她是不是着急回去,阮梨点头,“麻烦您和明朗解释一下。”

“没关系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好。”

外面的车开不进江南里,阮梨着急,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打车软件,可这样的雪夜打车并不容易。

行至一半,一辆深灰色的库里南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男人一张英俊矜冷的脸,“上车。”

阮梨上了霍砚舟的车,在八百万的豪车里躺尸。

事实上也不根本不敢躺,直挺挺地坐在副驾驶,双手放在膝盖上,规矩得像个小学生。

车子已经驶出别墅区,霍砚舟方才的话却还言犹在耳。

上霍砚舟的车已经让阮梨鼓足了勇气,她原本想坐在后排,可手还没碰到后车门的把手,就听到霍砚舟轻飘飘的一句:“真把我当司机?”

借阮梨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让霍砚舟给她当司机,如果不是现在下雪她又对这车不熟,阮梨甚至很想说:我给您当司机,行不行?

上了霍明舟的车,坐在副驾驶,阮梨后知后觉意识到,霍砚舟方才是在和她开玩笑?

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开玩笑。

鼻息间有淡淡的清香,让阮梨联想到冷冽的雪林和冻青的泉水,和霍砚舟这个人莫名很像。

“你很怕我?”

冷不丁的一句话,温沉低冽的嗓音,于寂静的空间里让阮梨没来由地慌了神。

她纤白的指尖下意识蜷紧,“没有。”

“不怕。”阮梨又补了两个字,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你可闭嘴吧,阮梨。

好在霍砚舟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聊天,抑或探究她是不是怕他,更像是随口一问。可阮梨性格不热络,常常别人抛了十个话题,她能接住两三个已经是勉强。至于霍砚舟,似乎比她的话还少。

车里的暖风开得足,他身上只穿一件黑色衬衫,撑得挺括,将腕骨也衬得愈发修白。一副金边眼镜,下颌线紧绷,周身透着股疏冷克制。

按理说这样的安静会令人尴尬,可霍砚舟似乎天生的气场就如此,山巅凉月,遥远冷冽,不沾凡俗。

待在他身边,只有敬畏,绝无随意攀谈的念头。

至少阮梨是这样的。

阮梨想起孙媛的话:就你这个性格,我严重怀疑你其实根本不是喜欢霍明朗,是喜欢霍明朗那个跟谁都能逼逼两句的性格。

有人说,在爱情里,我们爱上的其实是潜意识里渴望成为的那个自己。

阮梨不知道。

她喜欢霍明朗,喜欢了八年,这份喜欢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手机屏幕亮起,孙媛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似的。

孙媛:【准备登机了,明晚六点到京北,记得来接我】

孙媛前两年被她爸断了经济来源,这两年在国外全靠自己打拼,连直飞航班都舍不得买。

阮梨:【好】

孙媛:【你干嘛呢】

阮梨:【在路上】

孙媛:【你还没回家,我看天气预报说京北今晚有大雪】

阮梨:【嗯】

像是知道什么,孙媛又问:【霍明朗那个狗东西呢,他不会又让你这么晚自个回去吧?】

阮梨沉默。

今晚的事她其实不在意,霍明朗朋友多,日常总是忙忙碌碌。她又不是小孩子,回家还要人送。

可看孙媛的语气,霍明朗送她似乎天经地义。

所以,是她理解得不对吗?

阮梨不知道怎么回复孙媛,她不想骗孙媛,又担心孙媛这个火爆脾气一个电话飚过来,破口大骂霍明朗。

阮梨还记得自己坐在霍砚舟的车里,当着人家叔叔的面,总归不礼貌。

半晌,孙媛的消息却跳了进来:【梨梨,你真的不打算告诉霍明朗吗?】

阮梨:【什么?】

孙媛:【你喜欢了他八年】

人生能有多长,八年的时光,生命的十分之一。

阮梨有些茫然。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轻缓的音乐,电台在放一首很经典的粤语歌。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连调了职也不怕

怎么始终牵挂

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阮梨很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也似乎格外应景。

车窗外雪落无声,星星点点,如倾沙一般。

余光里霍砚舟的手指修长,骨节明晰,偏白的皮肤下隐隐可见青色纹路,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握着方向盘的动作,偏偏松弛散漫里沾染了禁欲。

阮梨莫名想起餐桌上霍砚舟捏着餐巾缓缓擦拭唇角的动作,很斯文,也很有腔调。

他说:有合心意的,一定带回来。

他合心意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念头跳入脑中的一瞬,阮梨眼底有明显的慌乱。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关心起霍砚舟的感情生活了呢。

听说惦记他的富家千金能从钟楼排到西山,像霍砚舟这样的男人……应该不缺女人吧。

霍砚舟早已经察觉了阮梨的打量,尽管她的视线谨慎得不敢偏移半分。

她像只好奇的小兽,一双水软的眸子一瞬不瞬。

想探知,却又不敢。

低沉的男声还在浅浅吟唱,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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