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连忙回复:【不用不用,太麻烦了,结束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他不生她的气就好,她哪里还敢让他来接。霍砚舟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助理康明恰巧进来,阮梨的小心和客气溢满字里行间。“什么事?”“之前的饭局上,达领的张总邀您参加今晚的酒会,七点半,在张先生的私人庄园。”亚升的事霍砚舟有意不动用恒远的资源,找到张贺,由达领施以援手再合适不过。张家这些年式微,能有这样的机会卖霍砚舟一个人情,张贺不会错过。“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好。”*今晚的酒会规格极高,京北张家是老一派的豪门,如今虽不能与霍家、周家相比,但多年经营下的底子还在。张太太是大家闺秀,钟爱传统文化,这一次阮兴国受邀参加酒会,一则有两家公司合作的原因,再一个便是张贺的太太有意结识阮梨。这一茬是在临出门的时候,程雅芝无意间提及的,“听说是前段时间得了幅晚唐时期的名画,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蒋老。”闻言,阮梨已经按在紫色小礼服上的指尖一顿,滑到了最边上——这一柜都大都是高奢品牌的当季新品,阮梨不热衷社交,但每季程雅芝也会给她准备几件,以备不时之需。最边上的这件稍有不同,是在雀青堂定制的旗袍。“怎么忽然想穿这件?”程雅芝问。阮梨弯着眼,“觉得这件更漂亮。”程雅芝看着她手中的旗袍,点点头,“我的女儿穿什么不漂亮。”酒会七点半开始,阮梨跟着阮兴国和程雅芝提前到了一会儿,达领的张总携太太正在招呼宾客。看到阮梨,张太太眼中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喜欢,其实从阮梨走进这处庄园开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不少。一片衣香鬓影间,只她一个人穿中式旗袍,极挑肤色的颜色,介于茉莉黄与水绿之间,七分阔袖雪纱绲边,婷婷袅袅,温婉贞静,俨然江南烟雨里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张太太已经放下手中的酒杯走上前,“这就是阮小姐吧,一直只是听说过,今天终于让我见着真人了。”“闫老师您好。”阮梨礼貌道。张太太本名闫霜华,当年在嫁进张家之前也曾是家喻户晓的琴师,弹得一手好琵琶,不过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甚至连闫霜华自己都快要忘记这样的称呼,很多年都以“张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公众的视野。眼下乍然听见阮梨这样称呼,还有些恍惚,旧时的记忆被唤起,属于闫霜华的喜悦盛在眉间眼底,不禁捉住阮梨的手,有些感慨,“好孩子,你这一声算是叫到了我的心坎里。”程雅芝微讶,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阮梨临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选了旗袍——闫霜华喜欢。包括这声“闫老师”,也是在投其所好。一时间,程雅芝只觉喉间涩然,她的笙笙从来不是个热络性格,这样的酒会也一向都是能避则避,这一次却答应得格外爽快,甚至花了心思讨好,原因只有一个——她在帮父亲维系商场上的关系。从来都觉得女儿还小,还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如今再看,倒是她这个做母亲得有些天真了。阮梨正在听闫霜华聊最近得的那幅《仕女簪花图》,一个高大英俊男人经过,闫霜华连忙开口喊道:“怀瑾,你过来,妈妈给你介绍个朋友。”男人穿枪驳领深灰色西装,大步走上前,眉眼温润。闫霜华唇角挽着笑,将人介绍给阮梨:“这是我大儿子,张怀瑾,刚刚从英国读书回来。”“怀瑾,这是阮梨,你阮伯伯的女儿。”阮梨心尖蓦地一跳,张怀瑾已经温和开口:“阮小姐,你好。”“你……好。”眼下不仅是阮梨,连程雅芝都察觉到气氛不对。难怪上一次张贺那样热情叮嘱阮兴国,一定要带女儿来,什么看画和引荐蒋老,现在想来都是托词,当时她还在纳闷,张家想结识蒋仲良哪里需要这样费周折,还要阮梨引荐。察觉出气氛异样,闫霜华连忙解释,委婉却也直白。“可能是我有些唐突了,梨梨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今晚见了梨梨,就越发觉得我们有缘。”阮梨眼下有些后悔穿这件旗袍,以及喊那一声“闫老师”,总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梨梨你别紧张,阿姨没有别的意思。”闫霜华拉着阮梨的手安抚道,“只是想着你们年纪相仿,大约也有不少聊得来的话题……”门口传来浅浅的议论声,打断了闫霜华的解释,几人齐齐望过去。达领的张贺亲自出去接的人,信步而来的男人一身黑,黑衬衣、黑西装、黑西裤,质地考究,笔挺如画,于这璀璨灯火和宾朋满座中有种霜雪凉月的清贵和高不可攀。竟然是霍砚舟。而霍砚舟的出现,也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牵引。气场使然,他这样的人,不论走在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哥,那不是阮梨?”许荡跟在霍砚舟的身后,看到阮梨的一瞬眼中燃起惊艳和兴奋,还隐隐带了点势在必得的跃跃欲试。霍砚舟侧眸掠过去,一道袅娜身影映入眼底,娉娉婷婷,如春水漾过心头。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霍砚舟有印象,是张家的大公子,听说刚刚回国,家中在帮忙物色世交女孩。阮梨也看向他,霍砚舟没有错过她清软眸底在刹那的惊讶过后涌起另一种类似“求救”的情绪。所以这就是她说的要参加的酒会?穿了张贺太太最钟爱的中式礼服,是想帮她父亲维系和张家的关系?连对方的意图都没摸清楚就敢来,这是投其所好,还是自投罗网?隔着薄薄的金边镜片,阮梨像是看懂了霍砚舟那些没说出的话,她蓦地垂眼,一并敛去眸中近乎请求的神色。霍砚舟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这就是她求人的态度?“听闻大公子回国了?”霍砚舟开口,随口一问。张贺眸中掠起惊喜,他今晚本就想借机为儿子牵线结识霍砚舟,却没想到霍砚舟会主动提起。“是,刚刚从英国回来,跟在我身边,帮忙打个杂。”“您谦虚了。”谈话间几人已经走近,阮梨一直垂着眼睫,听清沉的男声一点点靠近,最后在距离自己一步的距离站定。霍砚舟现在是不是觉得她特别麻烦,又笨又不安分?“怀瑾,这位是恒远的霍总。”张怀瑾朝霍砚舟伸手,“霍先生,久仰。”霍砚舟的视线在阮梨身上停留一瞬,同张怀瑾握手,“幸会。”目光和攀谈的焦点一瞬转移,阮梨被从尴尬的气氛中不着痕迹地解救出来。霍砚舟的视线投向程雅芝,“程老师。”这温沉的三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多少有些意外,从霍砚舟进来到现在,程雅芝还是第一个他主动打招呼的人。可见阮霍两家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气氛微妙,程雅芝心中打鼓,这样的场合叫砚舟显然不太合适,她冲霍砚舟点点头,“霍先生。”“好像没看到阮先生。”“在休息室和几个朋友聊天。”阮梨一直低着头,听霍砚舟先是同程雅芝打招呼,又问及阮兴国,全程像是在故意忽略她这个站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大活人。“阮梨。”霍砚舟身后,许荡却笑嘻嘻地冲阮梨殷勤挥手,“哥,你和张总先聊,我正好有件事想请教阮梨。”霍砚舟:“……”许荡是许家的幺子,四九城里向来不着调的主儿,大家也习惯了他在各种场合都没个正形的样子。“霍总,这边请。”张贺已然开口,张怀瑾在父亲的示意下跟上。霍砚舟瞥一眼阮梨,冲张贺颔首,“您请。”一行人走远,只剩下阮梨和许荡,许荡微微凑近,“你还记得我吗?”阮梨点头。“我自我介绍一下,许荡,言午许,放荡的荡。”“……”阮梨从来没听过这么介绍自己名字的,只问:“你刚刚说找我有事?”许荡察觉到周围打量的视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阮梨为难,她不想和许荡换个地方说话,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种看中新奇玩具的感觉。“阮小姐。”听见有人喊她,阮梨转身,却是陈叔。陈叔依然穿天青色的缎面唐装,面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他鲜少露面,连许荡都不清楚他的来头。陈叔走到阮梨身边,恭敬道:“先生请您过去说话。”“好。”阮梨点头,又看向许荡,“抱歉,我有点事,先失陪一下。”许荡:“诶……?”阮梨跟着陈叔转过走廊一角,才开口问:“是霍砚舟让您来的?”“先生担心太太,一时脱不开身。”阮梨觉得陈叔在说谎,霍砚舟刚才分明全程都没搭理她,这会儿哪来的担心。转角的另一侧有人在压着声音聊天——“阮家不是要和霍家联姻了吗?怎么看今天这个情况,和张家又……”“你不知道吗,霍廷年的老婆亲自去阮家退了婚,霍明朗现在在非洲,订婚宴都叫停了。”“去非洲干嘛?”“听说是恒远在那儿买了两个矿。”“恒远什么时候又开始做矿业生意了?”“不清楚,但霍砚舟看准的生意,倒是可以跟着提前布局。”……阮梨无意听墙角,踩着柔软的地毯快步走开。行至一半,想起上一次孙媛说的事——霍明朗被霍砚舟派去监工了,总觉得哪里奇怪。因为工作的关系,阮梨的朋友圈也有从事有色和采掘工作的,偶尔会看到一些行业动态。“不是说那边这段时间局势不太好?”身边的陈叔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