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霍砚舟说和她借了点水,阮梨还疑惑了很久,现在她知道借的是什么水。哪里的水了。他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些话的啊。阮梨作势就要重新将被子蒙上,却被霍砚舟止住。“乖,起来吃点东西,你已经快要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他居然还好意思说!“那我要跟你约法三章。”阮梨缩在被子里,借着这个机会,坐地起价。霍砚舟没接话,算是默认。“第一,以后不许这么……这么过量。”阮梨犹豫,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一周只能一次。”“一次不能超过……”阮梨回忆起被翻过来转过去的自己,“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也不能……不能……”霍砚舟捉住她的指尖,直接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别想了,做不到。”“……?!”阮梨一手扯着被子,一手下意识地勾着男人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哪条做不到?”“都做不到。”他答得干脆,如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宽大的被子经不住这么折腾,还是落在了地上,阮梨急急想去捉。“又不是没穿。”“?”穿了。衣服是霍砚舟帮她换的,全身上下就一件清凉的吊带裙。这让阮梨毫无安全感。“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我……”阮梨发现自己又要命地脸红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面对霍砚舟的时候不脸红啊。“我要去穿内衣。”阮梨小声道。霍砚舟知道不能太过分,尤其已经把人欺负了好几次。“自己可以?”阮梨点点头,她哪有那么娇气,虽然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穿个衣服而已。霍砚舟将她放下,体贴地将门带上。阮梨找了内衣和外搭,换好之后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传统的江浙菜,极合阮梨的胃口。阮梨是真的饿了,急需食物来补充体力。一块桂花糖藕刚刚放进嘴巴里,她就听霍砚舟问,“之后青溪镇的项目也是你跟?”阮梨一瞬警醒,她还没有告诉霍砚舟,她要在苏市待两个月。如果现在说了,她会不会今天直接不用下床了呢?咽下口中的桂花糖藕,阮梨避重就轻地点点头,“我和师姐一起,但她孩子年纪还小,所以我可能跟得相对多一点。”霍砚舟颔首,“有没有什么想法?”“嗯?”“我印象里,你几次提到青溪镇的开发,都有很多不停新鲜的想法,说说看。”“嗯……”阮梨咬唇,“被你这样一问,脑子忽然有点乱。”也有点紧张,像是上课突然被老师抽查提问。阮梨也依稀记得一些,她说过不想古镇的开发只是一时的跟风,她想要看到人文生态和经济发展的共生双赢,她还提到过青溪瓷、青溪蟹、匠人传承、瓷窑的保护……太多了。“不急,有时间可以慢慢想,如果担心自己会遗漏,也可以做个方案。”“……”霍砚舟抬眼,看向对面忽然安静的女孩子,“怎么了?”“你好像我领导哦。”而且……哪有夫妻两个人吃饭聊天,聊着聊着,就让人做方案啊。霍砚舟似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只是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把自己代入进了工作状态。“抱歉,以后会注意。”似是觉得这话不够有诚意,霍砚舟微停一息,又道:“在我们家里,你是领导。”阮梨:“。”*虽然早上的项目沟通会被取消了,但今晚在怡清园还有一个饭局,不仅有项目方的人,还有此次参与青溪古镇开发的几个资方。miya的老板叫刘宗山,和霍砚舟年纪相仿,个子不高,长得也颇具喜感。阮梨来的时候刘宗山和miya都不在,只三个面生的男人,应该就是那几个资方的老板。今晚的饭局更倾向于商务宴请,阮梨特意穿了偏正式的衣服,星空蓝的半袖连衣裙搭黑色高跟鞋,将她整个人衬出一种冷感的美。其中有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阮梨一进来,视线就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阮梨的视线只在对方身上停了一瞬,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多时,miya先上来了,走到阮梨身边小声道:“亲爱的,你怎么自己上来了,也不喊我。我们刘总在楼下等人,你先休息会儿,有事叫我哦。”微胖的男人抓住这个机会开口问道:“miya,你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这位美女是谁?”miya见惯了这种场合,皮笑肉不笑,往阮梨身边一站,“这是京北博物院的阮老师,特意来苏市为咱们这个项目的文保工作提供支持。阮老师是蒋老的得意门生,各位老板如果对古董字画啊什么的感兴趣,可以请教阮老师。”话落,miya又将桌上的其他几个人一一介绍给阮梨。“我先下去了哦,有事打我电话。”miya冲阮梨眨眨眼,又看了眼阮梨的手机,点头示意她。等miya离开,阮梨点开手机。miya:【杨诚东这个人你离他远一点,老色批一个】杨诚东,阮梨记得,就是那个微胖中年男人的的名字。阮梨不善交际,但也并不会真的在这种场合局促,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孩子,在礼仪上从不会出纰漏,也足够从容。不过是硬着头皮聊天让她觉得疲累,很多时候就不爱去应付。听闻她师从蒋仲良,又精通古董字画,桌上便有人顺着这个攀谈了起来。都是有些身家的人,哪个家中还没两样值钱的东西。这是阮梨擅长的内容,聊起来倒也不费劲。闲聊片刻后,杨诚东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走过来,在阮梨身边的空位坐下,这个位置原本是留给miya的。“小阮老师是搞古董的?”杨诚东微微靠过来一点,眯着一双眼睛,眼中的兴味再明显不过,怎么看都很猥.琐。阮梨生出不适,纠正道:“文物修复。”杨诚东这人在圈子里名声不太好,出了名的好.色。已经有人向阮梨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可杨诚东的生意在东南一带做得很大,为人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他显然没这个必要。听阮梨说到文物修复,杨诚东点点头,作势将手上的一串玉珠子摘下来,“那小阮老师帮我看看,这个能不能修复?这里有颗珠子被磕裂缝了。”阮梨乌软清亮的眸子里已经纳了凉,这人很不礼貌,没有边界感,让人心生厌恶。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杨诚东显然没有将阮梨的冷脸放在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在博物馆工作的普通人,有什么可忌惮的,是谁的学生又怎样?“要不,小阮老师帮我修复一下?”说着,杨诚东就要去捉阮梨的手。阮梨蓦地起身,身后的椅子险些被带倒,“杨先生,请你自重。”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要微信就束手无策的女孩了,这种在饭局上试图占女性便宜的败.类丝毫不需要给面子。阮梨眸色彻底冷下来,她觉得她没有直接将桌上的那杯水泼在这个垃圾的脸上,就已经是得益于多年良好的教养了。杨诚东却是第一次在酒桌上被个小姑娘甩脸子,他冷笑一声,“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呢,懂点古董字画就觉得自己是才女了?你这种女的老子见多了,说,要多少——”哗——一杯水直接泼在了男人脸上。与此同时,哒的一声,包间的门被推开。“霍总,您这边请。”一个“霍”字入耳,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阮梨胸口起伏,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冒犯。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泼一个人。细白的指尖紧紧捏着玻璃杯,她也转头看去。视线里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肩线贴服,窄腰长腿,隔着一道薄薄的金边镜片,疏淡的眉眼带着无声的威压。看到来人的一瞬,阮梨乌湛湛的眼中一霎就涌上了委屈。第054章雅间里的场面有些许尴尬,尤其是刘宗山看到杨诚东被泼了一脸水的时候。男人肥头大耳的脸上还挂着清凉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滴在衬衣的前襟上,看起来极为狼狈。杨诚东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头一次被人泼水,垂着身侧的拳头捏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已然怒不可遏。“你他妈敢泼——”“杨总!”刘宗山蓦地出声,喊住了正要撒泼的男人,示意他今晚有贵人。杨诚东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狠狠瞪一眼阮梨,“看在霍总的面子上……”“不必。”霍砚舟倏然开口,疏冷的两个字,直接打断了杨诚东的话。一旁的刘宗山眼皮狠狠一跳。他算是和霍砚舟有些交情的,知道他一些脾性,很显然,霍砚舟心情不好,可明明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这是哪里把人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