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开战的好地方,但是若他没有看错的话,杨照夜这丫头也要开始动手了。且让他来试一试这丫头的修为。代天印无声升到半空,肆意的金光将阴云中若隐若现的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金光中,一切皆在杨昭掌握之中。几步之遥,杨照夜浑身沐浴压迫性的光芒,仰头望着代天印,眸中的金光似火一般熊熊燃起。三招。外面的禁制只撑得下三招。她微阖双目,双手结印,心口两条长链交缠着生出,威势如水波一般荡开。代天印代天刑罚,山河锁捆天缚地。虽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但也不是没有根据。金光漫天,空气凝滞地似乎万物俱静,半分流转都不见,只剩心头越发明显的恐慌——为何来此?可有憾悔?此生何若?……一旦心神散漫,则代天印高落,人粉身碎骨,神魂俱灭。能过此关者,世间聊聊无几。杨照夜心头亦是万般念头流转,双目中金光有若长河流淌。她已经习惯了,她的山河锁修得更好,但代天印也不是一点拿不出手,这声声诘问她已听过许多次。第一招——山河锁陡然高昂,分成无数股向代天印袭去。“咚——”似钟似磬的声音层层荡开,禁制一阵扭曲,小巷外的滚滚人流一闪而过。杨照夜和杨昭同时脸色一白。山河锁使得不错,只是若只有这点程度怕是不够。杨昭压下翻涌的灵力,冷冷地盯着金光中身形模糊的杨照夜。杨照夜舌尖抵上牙膛,毫无间歇地再度出手——右手上,代天印缓缓升起,通透的金光刹那间便可与另一枚代天印的金光分庭抗礼。另一手,五指飞快地变化着法诀,山河锁陡然变得虚无,安安静静地似乎毫无杀伤力。杨昭却是眼神一凝,第一次真真正正起了杀心——原来如此,难怪这丫头会帮杨心岸,原来是一丘之貉!他五指一张一屈,代天印暴涨,玄妙符文流动地如同幻影,但其上的天道之音却骤然响了起来。代天印以近乎坠落之势向下砸去,正好和狠狠抽过来的山河锁对撞。刹那间震耳欲聋,天道幻音一停,禁制有如被撑开的气球一般扩张,灵光闪烁不断,隐约的爆裂声传来。巷子外,有路人疑惑地朝阴暗的巷子看来,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但此时此刻,杨照夜和杨昭都无暇顾及。二人俱是气血翻涌,耳边因为骤然的巨音而寂静一片。最后一招了。杨昭一咬牙,不管不顾取出一滴心头精血,刹那间,煌煌金光蒙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血色。他面若金纸,双手青筋毕露,山河锁陡然自他心口生出,疯了一般化开漫天虚影,每一道都带着本体的全部威势。杨照夜眼神极亮,像是山巅俯瞰着猎物的鹰隼。她手诀一转,山河锁嗡鸣一声,刹那间崩散于无形。一时间,连风都似乎静止了。两人都没动,金光明灭。忽地,一声清晰的碎镜声传来,同时,杨昭猛地咳出一口血,刹那间消失。杨照夜双目微阖。被代天印打下印记的修士三日内都逃不过代天印主人的追踪,杨家人自己也不例外。神识中,杨昭的行迹一览无余。她脚尖一点,身如飞雁,从秦都上空划过,几个起落便到了一处熟悉的建筑前。门墙富丽堂皇,门内却是满地狼藉,十来个褐衣工人正在清理。礼阁?杨照夜皱了皱眉,神识中,杨昭的行踪在此消失了。门口的守卫还记得她,见她来了便垂下头,让开一条路。不管里面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得去探一探了。杨照夜高声一喝:“奉旨办事,诸位请退!”想必秦皇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礼阁内迅速空无一人,她挥手布下禁制,缓步入内。黑瓦上,一只麻雀打了个跌,似乎正好被禁制推了一把,圆滚滚的身躯一歪,差点掉下去,索性拍拍翅膀飞走了。“好姑娘。”一只指腹上满是伤痕的手轻轻蹭了蹭麻雀圆润的脑袋,又捏了一撮灵气充裕的米,一粒一粒地送到了麻雀嘴边。郁先生神态僵硬,眼中却笑意满满。这只雀儿啊,是她碰见的最聪明的一只,一步一步也被她养了十来年,不知它还有多少年可活。待到它去了,她定会好好安置它。那两位杨家人暂时碍不到她的事了。不枉她半夜三更救她们一回,若非如此,她还真拿杨昭没辙。不管他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那时候都没什么用了。远春君和天心剑主也自己走了,现在……“该去看看我们的老朋友了。”她对着麻雀喃喃自语道。她看着麻雀一点点啄食干净所有米粒,把它往手上一托,身化流光,穿过重重密林,落到了尚未完工的皇陵前。百里外的十二阁。俏生生的绿衣少女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抹流光消失在天际,在雕花镶镜的大门外停住了脚,若有所思地盯了半晌,手指下意识地搭上腰间,似乎要摸一个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她一愣,轻笑一声,随后无声地推开了十二阁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