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不了太久了。闻世芳看着手上的裂纹,淡金色的光芒从里面逸散开来。四方明境的排斥感越来越重。倪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一道蒙着血色的身影闪现了刹那。很熟悉,又很陌生。耳畔风声嘈杂,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变换,又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滋长。“赵阁主,杏花洲的事恐怕轮不到天心医阁来干涉吧?!”“若赵阁主就此离去,我们只当赵阁主没来过中陆。不然的话……”恐怖的紫色气劲已经罩住来人,赵天明忌惮地望了一眼。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四长老,平日里倒没什么动静,没想到这时候跑得这么快。赵天明缓缓摇头,慢慢道:“怕是不行。我若走了,这孩子恐怕不出几息就要丧命于你们手下了。我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实在不忍心。”“赵阁主想多了。谁说我们要杀小棠了,不过是想要四方明境而已。”“就是!谢棠天资纵横,我们怎么会杀她?只不过这四方明境乃是历代家主才能持有之物,谢天影陨落得突然,这家主之位自然该选个资历深厚的,小棠还小,还是勤加修炼为要。”话音刚落,众人耳边就响起几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最上等的琉璃骤然被砸到了地上,碎成了无数块一样。赵天明神色一凝,他面前的几位长老脸色也骤然一变,纷纷抬头望向上空。四方明境的幻象一向与幻境中的人密不可分。眼下,翻涌的红雾笼罩住了杏花洲上空,众人身处其下,亦被映上了浅浅的红光,雪青色的衣裳被照成了驳杂的颜色。四长老一阵心痛,骂道:“赵阁主,你也听见了,谢棠根本就掌控不了四方明境,这样下去,我谢家重宝恐怕就要危在旦夕了,你可能赔?还不快快让开!”“不错!若是想着要那位天心剑主出了幻境再给她撑腰,那恐怕她这位好友也不是什么善类!”……这场景确实……不像是正道。赵天明瞪着头顶上的一片血红,几乎怀疑下一刻滚滚天雷就要劈到头上了。不过,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闻世芳定是不会让倪霁出事的。“是吗?”赵天明这么想着,慢吞吞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有一事想问,不知诸位是否能为在下解惑?”“何事?!”“此事倒也不难讲,就是怕伤了诸位的心,那就是,诸位打算谁来继任这家主之位?”“……”“赵天明!你在拖延时间是不是!”“没——有——”“赵阁主既然执意如此,那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眨眼间,劲风已经扫到了脸侧,猛烈如刀,赵天明手中的银针已经出去了半截,直指来者命门。“谁敢!”一声大喝,十来具傀儡狂奔而来,包抄了几位长老的后路。同一时刻,银针视法袍如无物,毫无回旋余地地扎入了来者的膝盖。四长老只觉腿一麻,气息陡然凝滞,咚一声跪倒在地。后方,一道流光坠下,无数小黑点正在飞速靠近。“谢卉!”四长老咬牙切齿,怨毒地望着站在傀儡前的花衣修士。“爹,”另一道身影从谢卉背后走出,一脸平静,“停手吧,杏花洲四方震动,谢棠已经快炼化完了。”倪霁忽地抬眼,不远处,谢天影正拿着一柄木剑,手把手地教几乎忘却一切的自己重新开始。谢天影边上是含笑望着她们的方圆,比她小一些的谢棠在石桌上一本正经地翻着本画册,眼睛却一直往另一边瞟。这是……十二还是十三岁,或是十四岁?真的有这一幕么?哭笑难辨的面具在竹林中一闪而过,像是暗影中生出的鬼魅,“小云儿,你该跟着听云和观海一起陨落的……”熊熊的金色火焰燃起,瞬间就吞噬了一切。倪霁下意识抬剑,无名的阻力似乎更大了几分。有……人……“别怕,我在。”恍惚中,一个声音遥遥响起,模模糊糊的,似乎隔着漫长的时间,又似乎有千里之遥。天南地北,此心同心。有人曾经半跪环抱着她,那怀抱冷而生涩,和谢姨的完全不同,但她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剑鸣高张,清晰的碎镜声再度传来。倪霁眼眸越发红,血海中一点红莲随波浮沉。为什么要如此捉弄她?消散的点点神念悬在二人身侧,一点微不可见的苍白火焰悄然燃起。s以我心火,照你神魂。四方明境不该是你的葬身之地。倪霁眼神一变,酸楚痛苦混着无名的恐惧席卷而来。闻世芳绝望地吻了一下似乎无动于衷的雪衣剑客,“倪霁,你不能……”“我不会。”闻世芳一抖,手径直穿过了倪霁的脸颊。身侧,苍白的火焰还在如水波般荡开,心火沿着淡金色裂口处逸散的神光一点点铺过来,长桥一般将二人连接起来。“嗯。”天心剑毫无预料地被收起,倪霁抬手虚虚环住应该就在身前的人,像是捧着一件险些失去的珍宝。她仍然看不见闻世芳,当她非常肯定闻世芳就在眼前,耳畔那一声泣音绝不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