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是一个概念的?殿下确实借势从宗府脱身,但从今以后,前路只会更加艰难,从前兄弟之间相安无事,皇帝为了保全仁君的名声,不会贸然动这个兄长,但如今,殿下既然在不被赦免的情况下擅自离开,皇帝便可趁机直取殿下性命。
而她,无论李昭允如何,她此刻出去,都不会捞到半分好处。
青钰看着章郢,只道:“让开!”她着急地去捶他,“你让我走!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我能及时赶回去,我手上还有谢家的证据,他们现在正中下怀,只要我能将折子递入长安,朝廷就有理由问罪……”
“章郢。”她急得去拉他衣袖,甚至有些哀求道:“你和谢定琰并非一路人,你何必又护着谢家?平西王府只要不插手此事,只要你护着我平安回去,他日我必还你人情,好不好?这是扳倒谢家的大好时机,届时天高皇帝远,昔日谢家的势力,不是由得你平西王府随意吞并?”
她仰头望着他,眼神甚至有些疯狂,一瞬间又好像变回了最开始那个冷酷极端的长宁公主。
章郢淡淡俯视着她,分毫不让。
他从她那双漂亮透冷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她浓浓的癫狂极端。
为什么非要离开不可?那些事情就这么重要吗?她为了不放过手中的权势,不斗输给任何人,宁可再次冒险吗?
他蓦地弯腰,俯身靠近她,缓缓问道:“是不是为了权势,为了铲除障碍,你什么条件都愿意给?”
她微微一惊,抬眼望着他,他眉目沉凝,俊容逆光,双眸一眼望不到底。
青钰忽然冷静下来。
她垂眸沉思片刻,忽然抬眼笑了笑,伸手攀住他的手臂,语气缓和道:“我向来都是如此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章郢,只要这回你肯帮我,我保证,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除了男女之事,我都能答应……”
章郢眼底腾火,缄默不语。
她知他对她定有旁的好感,手便往下探入他的袖中,握住他的手,谁知刚刚触碰到他,章郢忽然抽回了手,一字一顿道:“想都别想。”
她可以疯狂,只要他还有理智,就不会允许她只身犯险。
更何况……章郢心底万分清楚,眼下的局势对她来说并不是最糟的,因为还有更糟的事情在后头,但他此刻不能告诉她。
青钰都放下身段至此,没想到他还是选择拒绝,她难以置信,心底怒潮起伏,眼睛微微泛红,咬唇道:“好说歹说都不肯让开,你们这般做派,难不成是要困住我?”
她眼底的微红刺得他面色遽僵,他微一狠心,竟是大步上前,将她整个人从一片碎瓷之中扛了起来。
青钰惊怒异常,被迫伏在他的肩头,不住地拍打着他的背,隔着薄薄的春衫,尖利的指甲直直划入他的后背,章郢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大步走到床边,将她往上头一放,大掌握住她双肩,手间力道沉稳,俯身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知你反感殿下,更放不下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但暂且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
她挣扎不开,带着一股火气盯着他,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当年她和夫君身处民间,就是因为没有权势,所以才备受欺辱,也就是因为权势,她才会被哥哥推下悬崖!
她彻底看清了,这世上只有权势才是永恒的,才是可靠的,至亲背叛她,爱人被人杀死,谁都指望不上,只有她自己强大了,才不会备受欺辱!
青钰想起从前,眼神泛红,心底涌起万分不甘。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拼命挣扎,抬脚便要踢他,他侧身一压右膝,反将她双腿一压,将她虚虚困在怀里,才低声道:“别生气,长宁,你信我,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他抬手,摩挲着她的后颈,嗓音低沉柔和,却不容抗拒:“你若执意要犯险……”
他语速极慢,微微泛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后颈。
青钰瞬间了然,后背蓦地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此刻是弱势,她斗不过他。
若她还继续闹,他是不是会采取强硬的手段,将她劈晕过去?
她垂目,抿了抿唇,整个人安静下来,偏头不想理他。
他收回手,微微一笑,嗓音低沉沉的,十分撩人,“乖,长宁公主走到这一步,一定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是不是?”
他这话像是在哄小孩儿,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虽听不清他们靠这么近,到底在说什么,但眼见着方才差点行凶的妹妹现在安静下来了,李昭允怔然站在门口,黑眸盯着这二人,眉心微微蹙起。
章郢与她终究是结发夫妻,从前这小姑娘平素脾气极好,但也会有偶尔闹腾的时候,他哄她的手段早就练就过千八百遍,哪怕她如今变化颇大,骨子里到底也还是他的阿钰,他又怎会不知道要怎样顺毛?
他耐着性子继续哄:“如今外界只以为,是公主绑走了臣和殿下,公主留在这里,臣和殿下才有继续演下去的机会,公主如此,虽能更安全,但其实也是在帮我们,我们和公主是各取所需,是不是?”
她最厌被人无端帮助,欠人人情,心高气傲至此,若老是强调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反倒不愿承情。
他便故意说是各取所需,果然,青钰的神色微微缓和下来,僵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