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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时光究竟要流逝多久,才能够淡化那些痛苦的记忆,才能让眼眶不再发酸、让人想要发狂,让那些恐怖的梦魇,不再蚕食她的灵魂。

考上诺德学院的那个夏天,蝉鸣声很响,像机关枪,在耳边不停地轰炸着。

卓惠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达成她的心之所向。

这一年里,她和姐姐卓嘉情见面的次数很少,只有三次,但如愿搬离了继父给的房子。

卓惠晴和穆华、外婆、李浩去了妇nv收容所三个月,见证了各种流离失所的妇nv,如何自力更生地带养孩子。

之後她又跟着穆华他们搬到一间出租房子,那里只有一个房间,厕所小到只能勉强转身,连洗澡也需要在那只有六格阶砖的地方进行。

房子的走廊又暗又sh,楼下天井时常有些可疑的人流连,终日喧嚣不止。

穆华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很快社工会为她们安排一间政府补助的居所。

卓惠晴一开始不理解,为什麽他们要住在这种地方。直到她看见穆华沉迷於赌博和奢侈的生活,她才渐渐明白了原因。

那些穆华声称继父留给她的钱,早被她挥霍一空,她已经深陷奢华生活的迷惑中了,心灵被金钱和物慾所占据,常常会跟卓惠晴说:「以後你要找一个有车、有房的男人在一起,男人都是下t思考的生物,都一个样,别以为世界上有真ai!只有钱能保障自己。」

从那些冷酷、愤世的思想与言论中,卓惠晴渐渐明白,姐姐卓嘉情所说的话是对的,穆华只在乎金钱。也许享过荣华,就回不到平凡朴实吗?她不知道,只晓得离开有穆华和外婆在的地方,是她最迫切的心愿。

站在诺德学院雄伟的校门口,目光穿透着返校的人cha0,卓惠晴的心思被拉回在思明国小的时候。在那儿,有令人曾经讨厌的岑乐琳、有坚定不屈的李可婷,还有对她无b友善的陈玉洁;和自始至终都在她身旁,给予支持和帮助的陆加易。

不知道那些nv孩们怎麽样了?李可婷和陈玉洁,应该还留在思明市吧?毕竟当初她们表姐妹家做好了在思明市定居到高中的决定。

卓惠晴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想起她们,想到以往的那些校园时光,想到自己还未曾好好跟她们告别,心里不禁会泛起一丝失落的感觉。

正当她沉浸在这些怀旧的片段之中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位与岑乐琳容貌极为相似的身影。然而,在她来得及前去确认之前,一个充满活力的nv声在她身後响起,截断了她的思绪。

「惠晴!」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娇小的nv孩,看上去与卓惠晴的年纪相仿。

nv孩扬起灿笑,满怀激动地迈步上前,热情地抓住卓惠晴的双手,「好久不见!」

卓惠晴下意识地将手轻轻ch0u回,带着警惕目光打量着眼前陌生的nv孩。「你是?」

「郑星儿啊,晴晴??你不记得我了吗?」名为郑星儿的柳眉轻轻皱起,脸上浮现出一抹失落之se。

卓惠晴的脑海中并没有郑星儿的影子,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忘记了什麽,只能无奈地解释:「抱歉,我生了一场大病,这三年来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

「难怪你都没找我,sn也没回。」郑星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展现出关切之情:「那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卓惠晴的眼睛微微闪动,她带着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什麽事?」心中泛起猜想,这人或许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她从未料想到,长久以来追求的真相,会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学子们欢声笑语的校门口,如此无预警且ch11u00地被揭露出来。

下一刹,郑星儿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刺入卓惠晴的耳膜。

「就是你和你姐姐被继父侵犯的那件事啊!」

卓惠晴感受到一gu强烈的电流从脚底穿透至头顶,宛如一道闪电牢牢钉住她的全身,使她如同雕塑般僵y地定格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门口。她的脑海中闪过片段式的回忆,恍若生命最终幕时的跑马灯,迅速地在她的意识中播放,每一幕都刺痛着她的心。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卓惠晴造成的冲击,郑星儿保持着她那份率真和笨拙的热忱唠叨:「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真的超级开心!」

在下一个瞬间,卓惠晴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紧接着,她的身t被一gu不受控制的力量所驱使,开始了猛烈而难以抑制的呕吐,郑星儿见状,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本能地往後猛地一跳。

呕吐物如同失去了束缚的洪流,溅上了郑星儿的鞋袜。这本该引起她愤怒责备的狼狈景象,却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转为震惊。

她目睹卓惠晴就像被ch0u离了所有力量一般,无力地倒塌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像坠入无止境的黑暗里。

11月25日晴

出院了两天,妈妈说要带我们办去华都的手续,有一个叫李叔的人也一起。

11月28日情

我们租了一间b以前的家还小的房子,只放得下一张大床,妈妈说等到了华都就有大房子住了,好期待!

12月3日晴

李叔带我和姐姐去吃西餐,第一次吃西餐,牛r0u太生了咬不动??想起以前新年,爸爸会倒一口红酒在雪碧里给我们喝。

12月5日情

李叔买了折叠手机给我和妹妹,一人一部,是我们拥有的第一部手机。

12月28日晴

原来李叔和妈妈结婚了,妈妈肚子里有他的小宝宝!但她不就也对不起爸爸吗?

12月29日情

我们要叫李叔爸爸吗?可是这样很奇怪。

1月20日情

李叔睡的沙发和床是连在一起的,他常常用脚底蹭我,是在捉弄我吗?

1月21日晴

他也有蹭我!很烦!

1月30日情

要出发去华都,妈妈不让外出,无法跟金圣元说再见。晴也无法跟朋友们说掰掰,怎麽这样!好生气!

2月2日晴

长途巴士坐到吐!李叔叫我坐他大腿,妈妈说好,所以我坐了,但并没有b较不想吐。

2月3日情

我们现在的家真的好大,b金圣元家大,李叔好像很有钱,但他房间有很多se情杂志和海报,跟蔡圭裕爸爸一样!

2月8日晴

坐计程车去李叔爸妈家吃饭,他们的房子也好大,但是他姐姐脸很臭,应该是不喜欢我们。

2月8日情

坐计程车吐了,回程又是同一辆车,司机求我们不要再吐了。

2月20日晴

过年红包拿去给未来弟弟买袜子了,另外的给了妈妈,因为她说她没钱花,我们暂时也用不上那麽多钱。

4月5日情

我玩坏了李叔爸妈家的钢琴,他妈妈跟我聊天说他儿子很se。我们跟妈妈讲,她要我们不要接触李叔那麽多,可是我们住在一起耶!

5月9日晴

李叔买了电脑给我们!

6月20日晴

去泳池,李叔又在0我们,他去厕所时,有个老婆婆游过来说我们会si,为什麽?

7月9日情

妈妈又不在家了,李叔说请我吃bangbang糖,我不要,他b我。

8月16日晴

李叔用手指cha进去,好痛,好害怕,要告诉妈妈吗?

8月20日晴

割完手好像b较好一点,但是要一直穿外套,很热。

9月1日情

开学了,看电视学的华都话派上了用场!晴交到新朋友了,我也是!

9月13日晴

弟弟出生了,他好可ai,只是半夜一直哭有点吵!外婆要来照顾!

11月18日晴

外婆回老家续证件,妈妈去旅行,弟弟给李叔爸妈带了。李叔拿着相机,叫我和姐姐脱光光,说不能告诉妈妈。

12月17日晴

妈妈叫我不要跟别人b较,但成绩不好的时候又骂我,说别人怎样好!骗子!

3月12日情

我们生日,妈妈不在,李叔跟我们做了爸爸对那些nv人做的事,说是礼物,他力气太大了,我们挡不过,流血了,我们都好痛。

4月19日晴

不知道怎麽回陆加易的sn,觉得自己很不乾净,没资格。

5月11日晴

不想回家才去社区中心,但郑星儿居然跟李叔讲!她明明都知道还背叛我!妈妈也只会骂我!

5月18日情

妈妈突然回家,看到我跟李叔在做,我跑进厕所哭,妈妈叫我不要报警,说还要靠李叔养我们。我好生气。

6月20日晴

不肯叫李叔爸爸,被外婆骂,我在被窝里哭,因为真的爸爸才不会这样对我们,哭着叫爸爸,外婆问是叫谁,我不想被骂,说是叫李叔。

6月30日情

老师说要画一幅画给父亲,我画完给了李叔,这样外婆和妈妈才会高兴。

7月2日晴

认识了赵子俊!他是乐团歌手,来社区中心表演!

7月20日晴

因为一直穿长袖被训导发现伤口,校口说这次不会告诉家长。其实告不告诉又有什麽差?

7月21日晴

李叔在小区的巴士站堵我,在海滨长椅t1an我刚割的伤口,好恶心!

8月9日情

看到一张合照,发现弟弟不是李叔跟妈妈生的,是别的男人,妈妈骗李叔,也骗我们。

9月13日晴

跟子俊恋ai一个月,被妈妈翻书包,发现李叔放的保险套,妈妈说我不三不四!是zu0j的!那她跟别人也睡过,也zu0j吗?

10月15日情

这算1uann吗?不想继续了,每次都好痛。

11月15日晴

我跟子俊说了秘密,他叫我跟社区中心的社工说。

11月17日情

社工让妈妈报警了,会从此结束吗?

11月22日晴

被带去一间房子里面录影,对镜头说话很恐怖,每一句都不能说「他」,要说「李庆安」。妈妈哭着抱我说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割手,说她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拿保护我们,但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11月23日情

穆华可以去当演员。

12月18日晴

那个人为什麽一直跟踪我们?而且他为什麽一直知道我在哪?我都跟郑星儿在一起,是她又告诉他吧!

2月9日情

那些律师都不是人!好像什麽都是我们的错,说一切都是为了移民华都,一切都是编的,他们怎麽不去si!

2月10日晴

我在小房间对着法庭的电视机哭,陌生的阿姨在角落陪我,两个法官在走廊秀互相的新皮鞋。

2月18日情

妈妈说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没用

4月1日晴

那个人跟踪我们,被警察抓住,然後判刑,说是五年。才五年。

4月8日情

医生说我有厌食症。

4月30日晴

亲戚都是看笑话的,并不是关心才来看望,他们说穆华很惨,年纪轻轻要当寡妇,都是我们害的。那我们是谁害的?

5月2日晴

外婆说,被0几下、被ga0几次又不会怎麽样,ga0成这样害了妈妈。我扇了外婆一巴掌,在她面前拿美工刀cha进手腕然後滑开,她一点都没吓到,但是闭嘴了。

5月19日晴

子俊买了摩托车要载我去玩,可不可以永远不要回来?本子给姐姐,当是陪在身边。

6月10日情

那个男生没救了,妹妹还没醒,医生说可能会不记得事。穆华要我就算见到妹妹也什麽都别说,不然别想出青鸟和回家。可是,哪里有家?

6月22日情

可以忘记也许是好事,不然一定会痛一辈子。一辈子好长。

7月19日情

我跟欧yan姑娘说不想住在那个地方,穆华打电话来青鸟骂我,说我不可理喻。

8月1日情

不想在这里,好想si。

9月28日情

同学问我是不是消防员,上一天学放几天假,但是我就重不起来。

10月14日情

他们跟踪我,发现我住青鸟,拉开我的桌子,跟老师说不想跟神经病一起上课。他们才是神经病。

10月20日情

继续写信给医生们和教授。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联络上了金圣元。

如果可以,卓惠晴希望这一切只是上天跟她开的一场玩笑。她不想相信,自己的人生竟似那些剧情曲折、情感煽情的电视连续剧一般。

经历父亲的家暴、同学的排挤,她们两姐妹好不容易来到心心念念,温柔t贴的母亲身边。

可後来的一切却是一幕幕令人扼腕的情节。母亲为了华都的户籍,为了能融入这繁华的都市,竟与一名有着恋童癖的男子结婚,造就了一个表面和谐,实则内核破碎的家庭。而名义上的弟弟,是母亲与另一名男子的所孕育的结晶。为了沉浸於一时的奢侈与享乐,母亲不仅对外掩饰了弟弟真实的血脉关系,更对默许继父侵犯nv儿的行为??

现实就如惊雷,狠狠地击在卓惠晴的生命中,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置身在弥漫着消毒ye气息的病房之中,手背上cha着滴管。

穆华坐在旁边的坐椅,见她醒来,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惠晴,你发生什麽事了?吓si妈妈了!」

如果是以前的卓惠晴,是仍未想起一切的她,或许会被穆华慌乱而充满关怀的模样所感动,会在心中默默自责自己又让妈妈c心了。

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卓惠晴。

看着床边站的中年nv士自我介绍说:「惠晴好,我是你的班导陈老师。」再瞥了一眼穆华,卓惠晴明白到,这不过是穆华jg心编排的另一幕戏。

穆华只是在扮演一名av情深的母亲,即便她内心深处知道nv儿们曾遭受侵害的真相,却在人前人後,泪眼汪汪地哭诉着自己如果早得悉此事,一定不会让那人渣伤害她的宝贝。

都是谎言。

卓惠晴没有揭穿她,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装作一切都仍停在昨天,停在她什麽都想不起来的时候。

她知道当下要是撕破脸,事情只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深知,她现在没有能力离开穆华独自生活。

「抱歉要你们担心了,我觉得我应该是中暑了。」所以即使是用颤抖的声线,她仍然故作镇定地说完这席谎言。

前来的医生表示目前正值炎热季节,卓惠晴的呕吐和昏倒的确有可能是中暑引起的情况,只要血糖恢复正常,明日清晨即可出院。

陈老师扬起笑容说:「那就太好了,没事就好,明天出院,老师会再带你去安排好的宿舍,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穆华礼貌地向陈老师表示感谢,然後放下一包翠绿se的葡萄,说是特地买给卓惠晴吃的。

熬过了探病的时间,大人走後,卓惠晴便把葡萄给了隔壁病床的小朋友。

她才不要穆华的东西。刚萌生出这个念头,眼泪便不由自主,哗啦哗啦地从眼眶流下来,像是一条不会停涸的小溪,她想起自己的所有都是穆华给的,自己一切的存在——血ye、骨骼、肌r0u,所有的希望与痛苦,她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出自穆华。

然後她又想起子俊,王子俊,她都叫她王子,想起他的地下乐团,想起他的嗓音,想起他常常在社区中心唱歌表演,想起他才十八岁,想起他说他想要考消防员,因为福利很好,又可以常常陪在她身边;想起他说要保护她,也是他鼓励自己去跟社工说被侵犯的事,即使在那场司法诉讼期间,他们被缺德的记者跟踪、案情被曝光於新闻媒t,他仍然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旁??

想起,王子俊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在街头穿梭,却不幸与醉酒驾驶的一辆私家车相撞,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是他不假思索地将她从摩托车上推离,自己却迎向si神的召唤。

她的脑中再次回响起姐姐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是否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想起跟姐姐卓嘉情的交换日记,那本记录着两人心事的小书。

她把它拿出来,用颤抖的手指输入「1101」,接着轻轻地按下,锁头便应声而开。

十一月一日,被卓水生施予暴行的那一天,是一切的分支点。

卓惠晴看着日记里的文字,崩溃且无声地哭泣。

即使,时光能够倒流,在这条沉重的命运轨迹上,她们的选择已然是注定。

除了穆华,她们当下不会有别的选择。

而这仅仅只是她其中一个悲伤溃不成军的晚上。

隔天,卓惠晴在穆华的监护下出了院,来到校门口分开前,穆华语重心长般叮咛她:「好好学习,不要结交坏朋友。」

卓惠晴机械式地点头应允,一分一秒都不想在穆华身边停留,快步前往办公室找到班导陈老师。

她一路沈默地跟随着陈老师前往nv生宿舍,陈老师则一路笑着介绍说:「我们的宿舍男nv分开,按照直属学姐妹来分配房间。每房四人,你的直属学姐将与你同住一间房间,明年升上国二时,你也会带领学妹一起生活,互相扶持。」

说完,陈老师停在二楼宿舍的一间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

时间尚早,打开门时,寝室里的人看起来才刚刚睡醒,只是都已穿戴整齐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老师特地安排的,寝室的人集t迎接卓惠晴到来的仪式。

「大家早安,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卓惠晴,以後大家要好好相处。对了,惠晴,这位是你的直属学姐。」

内向的卓惠晴不懂得如何招架热情的老师,还有满脸冷漠的学院jg英,但最让她感到尴尬和惊讶的,是陈老师向她介绍的直属学姐。

是她。那天卓惠晴果然没有认错人。

她对於岑乐琳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华都市是欣欣向荣的人们所憧憬的大城市,而诺德学院则是那些jg英学子数一数二的首选。

「岑乐琳。」

「你好,我是卓惠晴。」

两个人礼貌打招呼,像是初识的人。

卓惠晴没有透露自己与岑乐琳之间是相识的。她很庆幸,岑乐琳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她们认识。

毕竟,从郑星儿身上,她深深悟出,透露得越多,自己的弱点就越被人抓住,越容易遭受对方的伤害的道理。所以,她决定要将一切守口如瓶,绝不让任何人抓到把柄,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等一下乐琳会带你简单参观一下学校,也会带你到班级,不要担心,虽然晚了一天,但我相信同学们会很欢迎你。」陈老师温柔地说着,伸出手臂yu为卓惠晴加油鼓气,却见被她机灵地避开了。

对於卓惠晴的警剔,陈老师略感诧异,可仍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对岑乐琳说:「那学妹就拜托你啦,乐琳。」

「那学妹就拜托你啦,哈利波特,哈哈!」陈老师刚走,寝室中的一位学姐便忍不住发出了带着戏谑的嗤笑,模仿着陈老师的语气,对岑乐琳开起了玩笑。

哈利波特?卓惠晴心中疑惑,不解为何学姐会将岑乐琳与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她跟哈利波特有什麽关系吗?

在房间的角落静静观察着室友们的互动,卓惠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岑乐琳在这里似乎并不受人待见。

不过怎麽可能?这让卓惠晴觉得困惑。

她可是岑乐琳,是曾经思明国小的校花,如今也是风华正茂的少nv,拥有着如洋娃娃般jg致的容颜,纤细的身姿和洁白如玉的肌肤,一丝瑕疵也难以寻觅的她??怎麽可能遭受排挤?

是她会错意了吗?随着岑乐琳的步伐,卓惠晴一边思索,一边不确定地揣测,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否已经改变。家境殷实、外貌和能力出众已经不能是赢家了吗?

「去年我在c场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被地面的小石子划出了一道伤疤。虽然它不是闪电形状,但还是被人取笑说我像哈利波特。」岑乐琳先一步打开了对话的闸门,为卓惠晴揭开了这个小小的谜团。

「??谁敢笑你?」卓惠晴带着不解和一丝震惊问道。

岑乐琳微微一笑,透过那层淡雅与坦然,轻声吐露了她的苦楚:「我爸妈离婚了,家里不再像以前一样有钱,再也没有人会像在思明市一样给我面子,在这种贵族集中地,言语的伤害,根本轻如鸿毛,就像我小时候欺负你一样,现在他们也这样欺负我。」

她说完,轻轻地昂首,用下巴的动作指引卓惠晴的视线。

望向岑乐琳所指示的方向,只见一群nv学生从不远处的nv厕所蜂拥而出,嬉笑着玩耍,手中夹着的烟伴随烟雾在空中缭绕。

她们的举止毫无顾忌、尽显狂放。

卓惠晴原以为诺德学院的校园氛围会是文雅而高尚的,没想到现实却是如此;更没想到说出家庭破碎的伤痛和被排挤的岑乐琳,能够如此从容。

「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常常口不择言,不过脑子,伤害了你。」岑乐琳略带愧疚地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流露着真挚的歉意。

卓惠晴面露惊讶,那曾经高傲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岑乐琳,竟会向她低头道歉?她不禁好奇,这一年在诺德学院的经历究竟怎样洗练了岑乐琳,才会让她有如此改变?

而岑乐琳那不寻常的谦卑和反省,让卓惠晴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为什麽道歉?」卓惠晴垂下头来,脑海中浮现过起的种种,她想起自己也曾在李可婷和陈玉洁面前说了不少关於岑乐琳的坏话,在岑乐琳说出她和姐姐卓嘉情是私生nv的事後,还si皮赖脸地跟着他们一行人去秘密花园玩时,她甚至在心中恶毒地诅咒过:「岑乐琳怎麽还不去si?」

然而,对面的她,竟如此坦然地向自己道歉。

这让她的心浮起罪恶感。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块琥珀。」岑乐琳的声音平静如水,凝视着卓惠晴,毫不带情感地说道:「可是後来我发现,琥珀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珍贵,它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平凡,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荒唐。」

尽管她的话想上去很深奥玄妙,彷佛在描述着他人的故事,但卓惠晴却感受到了岑乐琳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我或是跟我做朋友,我也只是自私地想要了结一个心里的结??」岑乐琳见卓惠晴陷入沉默,主动打破了这片静谧。

「不用把自己说得那麽不堪??」卓惠晴轻声说着。

「我就是不堪啊。」岑乐琳耸了耸肩,似乎毫不在意,然後接着说:「陆加易跟我同班,二年一班,就在你教室楼上。」

原本以为岑乐琳只是单纯地提醒,却不料她却突然说出:「我们来公平竞争吧,卓惠晴。」

竞争?她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不论是过往抑或是现在,卓惠晴觉得她都没有资格与谁争夺什麽。由其是在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还要依赖大人,依靠着那血脉之绊来维系生计时,她没有任何的把握去参与任何形式的竞争。

更何况。

「陆加易又不是物件,没什麽好竞争,也没什麽该竞争。」

「难道你不喜欢他了吗?」

面对岑乐琳提出的质疑,卓惠晴陷入了沉思,久久沉默之後,她才缓缓回应:「喜欢??可是喜欢一个人,未必一定要在一起。」

岑乐琳不禁哂笑:「喜欢一个人,怎麽会不想跟他在一起?」

「我们也可以一直当朋友。」

「你甘心只跟他当朋友?」

迎上岑乐琳疑惑的眼神,卓惠晴缓缓道:「也许不甘心,可是??」话未说尽,她却突然止住了话语,眼眶中微微泛红。

她又想起了王子俊。

「上一个跟我在一起的人,他因为我而si,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保护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不会跟你竞争的。」

岑乐琳面露遗憾:「我也有听说那个男生的事??」

然而她很快转换了思维,语重心长地说:「但是有的事,还是需要时机,也许等你够强大了,想要去争取的时候,可能已经错过了那个人,那岂不是更加遗憾?」

岑乐琳说起自己父母的ai情,「我爸妈的感情就是因为缺乏经营,才会让第三者有机会介入。」她的语气带着哀愁,从这痛苦的事情中,她领悟到适时的争取与表达,也许是避免悲剧重演的关键。

可对卓惠晴来说,这是她无法共呜的。她从来没有像岑乐琳一样拥有过正常的家庭,更别说她的父母都各自在感情中出轨,这样的情感关系,更让她觉得世事无常,根本没有绝对。

於是她轻轻耸了耸肩,换了个方式反驳说:「就算谈恋ai,也该再过几年吧,我们现在还太小了,不是吗?」

对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早恋的她来说,深知眼下的恋ai只是一种试图填补家庭缺失的依赖。就像当初她在寻求家庭缺失的救赎时遇见了王子俊,於是误以为那是ai情,是终点,但当他离开後,却成为了另一种痛苦的根源。

而且,她觉的陆加易值得更好的nv孩。

「晴晴!」

此时,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卓惠晴的沉思,就如同春雷般撼动了她的心房。

郑星儿满怀热情地沿着长长的走廊飞奔而来:「我好担心你!你没事吧?我後来去问陈老师,她说你因为中暑才会昏倒。」

想起过去种种出卖,卓惠晴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躲开郑星儿那双想挽起自己的手,绝决地说:「不要碰我。」

郑星儿眉头紧蹙,担忧地问:「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卓惠晴凝视着她那副看似无辜的样子,打从心里觉得寒心:「对,看见你??我就不舒服。」

郑星儿一脸困惑,「我做错什麽了吗?」

卓惠晴忍不住冷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几乎会以为失忆的是郑星儿而不是自己。「你曾经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当卓惠晴的目光变得锋利如刀,郑星儿才察觉到她可能已经把往事记起,亦想起了自己的背叛和出卖。

她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急切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得罪你的家人,我害怕他们会为你担心,才会一直把你的位置告诉他们,没有恶意的。」

「他们?你只有告诉那个人吧?」卓惠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是身t止不住地发抖,「那个人不是我的家人,他对我做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懂,你现在为什麽还有脸站在我面前想跟我当朋友?」

郑星儿觉得困惑:「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些事,你不用把话说得这麽绝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从小就习惯看人家脸se,我不想任何人讨厌我??你要我做什麽才原谅我嘛?」

卓惠晴从穆华和外婆身上,深深t会到,有的人会习惯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把自我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然後在这幌子下行使加害者的手段,行走在世界上。

她曾经同情过郑星儿,同情她爸爸服骗成为朋友债务的担保人,她妈妈只能带着她逃债,居无定所,每天每日生活在恐惧中,害怕被债主找上门来。就像她和姐姐小时候一样,总是跟着卓水生搬来搬去,没有家。

然而这些艰难的经历,绝不是郑星儿可以用来n用友谊和信任,伤害一个人的藉口。

「就当作你从来不认识我,以後也不要再来跟我接触了。」卓惠晴不想再追究了,亦不想再跟郑星儿有任何瓜葛,过去她们一起经历的时光,她就当作是一场需要被埋藏和忘却的恶梦,就像她人生中那些无数的噩梦一般。

结束了这段沉重的对话,卓惠晴以目光示意一旁寂静如石的岑乐琳一同离开这条走廊。

然而,身後突然传来了郑星儿带着怨恨的声音——

「不过就是被侵犯,这种事很多人都遭遇过啊,有必要这样吗?」

「喂!」听到如此过分的话语,岑乐琳忍不住心中怒火回头喝了郑星儿一声。

卓惠晴却抓住了她的衣角,「算了,我们走吧。」她低语,意味深长。

卓惠晴早就已经领悟到,人心是一座孤独的岛屿,无法真切地被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和压力,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

她打小便看清,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当一个旁观者,或是在别人遇难时,伸出手推一把。她记得那些人,曾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却单单只用外貌、家境以及她无力回手之事来羞辱她的人。

有些事情,如同不期而至的狂风暴雨,就像那些朝她而来的明枪暗箭,她不可控制,也无法避免。

只是,心还是会像被啃蚀一样,很痛罢了。

卓惠晴再见到陆加易,是在紧凑课程後的第一个小息,他手持着一封装有舞蹈大赛门票和一些旅程小费的信封,温柔地递给她。

「暖暖,我知道你没有零用钱,不用跟我客气,你能来观看我的b赛,就是最好的回礼了。」他露着好看的梨涡浅笑,t贴地说。

教室里,那些长相出众或家境显赫的nv生们好奇地侧目,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同学和她们的校草有所交集感到意外。

卓惠晴y撑着身後那些充满压力的目光,望着面前的他,回想起他一直默默给予的陪伴。

在妇nv收容所的那三个月,她不时趁穆华出去打牌应酬时,偷偷与陆加易会面,穿过收容所的偏僻小径,来到高速公路旁的小道,沿着路牌走到有地下铁的地方,去陆加易练舞的舞室,就像他每次也会在她需要时,不顾一切地来到她身边一样。

跟他待在一起,分享彼此生活的点滴,那些时光宛如回到了童年的秘密花园,在静谧的树下,即使没有言语交流,两人的相伴就足以带来安心的温暖。

「好,我会去的,谢谢小七。」用彼此之间独有的昵称唤他,目送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她的心却掀起了涟漪。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困境牵绊陆加易的未来,就像她影响了王子俊一样,她深信,如果她与陆加易的情感纠葛愈深,他也将愈受伤害,於是从现在起,她宁愿选择跟陆加易保持在普通朋友的界线之内。

因此,即使想起了一切梦魇,她也选择沉默不语。

也因此,当班上的大姐大王晓蕾不悦地冷嘲热讽她说:「没想到你还挺会攀高枝啊,陆学长那样的大神你也g得到哦?」

卓惠晴也保持着冷静回应道:「对,是我攀上他的,不关他的事。」

如果要成为谁茶余饭後的话题,让她一人承担便已足够,她不愿陆加易也被卷入是非之中。

她深信唯有如此,她才能够保护他,不让他受自己的影响。

然而,她未曾预料到,有些风言风语,是她一己之力难以承受的。

校园里是没有秘密的。

「新来的转学生是这则新闻的主角,有指她们家是想骗华都居留权,到手後合谋冤枉继父,而且她跟哈利波特是旧识,但两个人装不认识,连老师也一起骗,更重要的是,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没好下场,她姐姐进了jg神病院,曾经的男友还因她而si,根本是灾星,现在还想染指男神l学长。」

这则来自「名校秘密」讨论区的匿名帖子引起了诺德学院学生们的热烈讨论。稍微打听一下,就会发现帖子描述的当事人是初中一年级的转学生卓惠晴。

【恋童案最新进展!姓nv士被指涉嫌策划华都户籍骗局/李斯独家报导】

轰动华都的双胞胎恋童案再次引起社会关注。本台记者收到消息指出,两位受害人竟是三年前思明市舞厅贩毒案的主谋之nv。在庭上,被告李庆安指控姓nv士以婚姻为幌子,企图取得华都户籍。然而,达成目的後,她不仅背叛信任,更捏造虚假证据,将他告上法庭。李庆安声称与双胞胎有着深厚感情,两继nv更曾在父亲节赠送他画作,他亦花费大量时间与之相处。相对地,姓nv士长期缺席家庭,深陷赌局,花金钱如流水,时常向李庆安借贷赌债或购买奢侈品。他对姓nv士在取得户籍後,意图谋求更多金钱的行为以及诬告感到震惊,称自己是深受其陷害的受害者。

卓惠晴从未想过,在思明国小时默默无闻的自己,竟然在诺德学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更未曾想到自己的过去伤疤会成为大家口中的话题。

她注视着被搬出走廊的那张属於自己的课桌,上面被立可白涂上的字眼——「骗子」、「杀人凶手」、「贱人」、「扫把星」等等,让她一时茫然。

姐姐在学校是否也受到同样的欺凌?这个念头不禁在她心头浮现。

「当机了啊?」忽然,她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是始作俑者的声音。

「怎麽样,後悔了吗?如果你求我原谅你,跟我当回朋友,我就再发一帖说你是受害者。」郑星儿得意洋洋地盯着卓惠晴。

卓惠晴觉得这一切简直b肥皂剧还要夸张。只是,旁观者根本就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吃瓜,她深知,随着网络和资讯的发达,真相只会越被扼杀。

「事情已经这样了,所以我不会後悔。」卓惠晴平静地说着,并指向她被涂鸦的课桌椅,「就像这桌子被画成这样,就再也变不回去了,你既然已经决意要毁掉我,就得接受我不可能回头。」

郑星儿不解地看着卓惠晴的无动於衷,「为什麽你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被欺负了为什麽不哭?不生气?」即使抛开朋友不谈,被w蔑、被孤立,难道不该有情绪反应吗?但卓惠晴的眼神却像是一潭si水。

「生气有什麽用?难过又有什麽用?一切都不会改变。」

卓惠晴想起她儿时走失的那只小黑猫波子的事,想起她当时捱的那一身藤条伤,想起当时同学和师长也是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跟现在有些类似。

但这其中的痛苦,已经不是一顿羊r0u串可以解决的了。

「你真的是异类。」郑星儿斜眼看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有些白费力气。

异类吗?那麽她又该用什麽词汇来形容,同样因为家庭问题而遭受苦难,却选择了走上恶劣道路的郑星儿?

「我想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可惜你跟我当了三年的朋友。郑星儿,世界不是只围着你转的。」卓惠晴直直地对上郑星儿的眼睛。

「你曾经跟我说,觉得世界亏欠我们很多,让我们很不幸,所以你认为往後上天一定会对我们好一点,我们会被幸运眷顾。但是上天不会的,衪只会更狠狠地推你一把,像你现在推我一样。所以你等着吧。」她语气平和地说出了这些刻薄的话,然後慢慢抬起她的桌椅,留下郑星儿在原地。

郑星儿明白,在未来的人生里,卓惠晴将她留在了这一天,不会有任何牵挂。这种漠视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然而她却无法改变,就像卓惠晴在面对谣言和责难时所感受到的一样,她此刻深刻t会到了这种无奈,才如梦初醒。

卓惠晴其实b她想像的还要聪明。

「哇!杀人凶手回来了!」

「自己搬课桌椅耶,笑si!」

「上面的字是不是很好看,我也有份一起创作耶!」

卓惠晴走进教室,把桌椅放回自己的座位,坦然面对这一连串的语言攻击。

她原本决心在学校里默默无闻,但是无情的舆论让她的计划落空。

如果大家都看她不顺眼,觉得她不该存在,或许她该考虑效仿郑星儿,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来反击。

心里这麽想着,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走向班里的大姐大王晓蕾,打开刀片,y是塞到她手里。

「你g嘛?」王晓蕾想要抗拒,但是身材瘦小的卓惠晴力气出奇地大,王晓蕾挣脱不开。

王晓蕾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迫拿着刀,刀尖对准了卓惠晴的脖子,耳边传来卓惠晴挑衅的话:「王晓蕾,这是给你一个儆恶惩j的机会。」

「啊!你疯了!」王晓蕾慌张地尖叫起来。

卓惠晴松开手,冷漠地哼了一声:「现在你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

她平静地回到座位,王晓蕾则吓得将手中的美工刀扔到一边。

教室里刹时静默无声,像时间停止转动一样。

大抵,什麽时候人类终於意识到这是一场对灵魂的毒害,而非简单的社会案件,她的心才会感受到一丝平静。

或许,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她曾经抱持着一丝幻想,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世界将为她铺展一片光明。然而,时光无情地教她明白,有些残酷是层层叠加,愈发深刻。

每当放长假期回家的时候,穆华都会煮很多好料给卓惠晴,其中不乏她锺ai的红烧r0u、蒸鱼、蛤蜊汤等,偶尔在这种时刻,她心中会萌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穆华是真的在关怀她。所以想着就算她以後跟卓嘉情搬出去了,还是会偶尔来探望穆华,会给她家用,会供她终老。

在那短暂的瞬间,穆华的身影会与她儿时记忆中的母亲形象重叠,让卓惠晴以为母ai的温暖再度回归了。但这份温存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这种错觉就会幻灭。

因为穆华待她的好总是带着交换条件。

「这个很贵的,我特地买来给你补一补。」

「在这个家,只要你打开冰箱,想吃什麽都有。」

「你可要知道,不是每个妈妈都像我这样尽心尽力的。」

外婆也总会热切地提醒卓惠晴:「你妈对你那麽好,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整个青春,长大要好好孝敬她。」

即使她才升国中一年级,外婆也会早早地勉励她:「毕业了就快点出来工作,帮你妈分担,不然你妈很辛苦。」

现在的穆华不用受职业之累,得益於欧yan社工对两姐妹的帮助,向政府申请了补助金,这笔钱会一直供到卓惠晴和卓嘉情成年。而卓惠晴平日在寄宿学校,卓嘉情在青鸟医院,李浩有外婆呵护。

於是穆华白天打麻将,晚上去逛街,偶尔去旅行,生活随心所yu,唯独在社工家访的时候,她不得不扮演辛劳艰苦的母亲角se。

卓惠晴在家里待得好辛苦,逐渐减少了回家的次数,长假期来临的时候,当所有同学都回家,她会选择留在学校的宿舍,这个时候,本不大和睦的宿舍空间反倒成了她的心灵落脚地。

岑乐琳也不回家。

当卓惠晴问及原因时,她淡淡地回答:「我妈妈也没时间陪我,不如我自己自由自在。」

卓惠晴曾听她说她妈妈这几年在当保母,忙於照顾小婴儿和做家务,工作困身的缘故,时常走不开。

「不过明天中午我爸爸会跟我吃饭,所以白天你就自己打发时间吧,晚上我们再一起去看陆加易的舞蹈b赛。」岑乐琳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你还会跟你爸爸联络吗?」卓惠晴以为,父母离异後往往疏远,没想到岑乐琳还会和她爸爸见面。

「会啊,那始终是我的爸爸,他还是要给我们赡养费,虽然因为我爸妈撕破脸了,那笔钱少得可怜,所以我妈才要一直工作,工作到没空陪我。不过我偶尔跟我爸吃饭,他还是会给我一些零用钱。」

岑乐琳讲完後,好奇地问同样是单亲家庭的卓惠晴:「你呢?你们还会跟你爸联络吗?」

卓惠晴愣了一下,摇头说:「不会了。其实他偶尔会打给我妈,我有听到,因为我妈说话声音很大,但他只是为了要钱。不过我和姐姐都不在他身边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筹码可言。」

七九九七三七六五九。

卓水生的电话号码,直到现在,她还倒背如流。

打小,卓水生就要求两姐妹要牢记他的电话号码,以走散无法联络时,可以拨打电话给他。这样做为的是,不失去这两个生财棋子。

岑乐琳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会想他吗?你妈对你这样不好,你会想回他身边吗?」

卓惠晴摇了摇头:「回他身边也不会b较好,虽然他很凶,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们,但如果我们长期跟他在一起,说不定要一直一边为钱奔波,一边被他毒打和禁锢。他也说不定哪天钱不够,就把我们卖了,加上舞厅和毒品的事,如果回去,怕是会被挑断脚筋,毕竟小时候要换牙,他都是拿铁钳子来拔我们的牙。」

透过想像就可以意识到,在卓水生这种独裁又控制力极强的暴力狂身边,未来并不会变得美好。所以卓惠晴和卓嘉情曾处在被x侵的炼狱中,想要寻求血亲的庇护时,尽管想起过卓水生,也从来没有真的去找他。

一方面是他在遥远的思明市,远水难救近火,另一方面是他那儿也是虎口,她们是想逃生,而不是换一个地狱关卡来经历。再加上,连母子连心的母也将nv儿推进火坑了,怎麽还能指望要她们上街乞讨的父亲?

卓惠晴无奈地对岑乐琳微笑,岑乐琳点头,不再多问。

有时候,卓惠晴觉得世界上真正真心在意她的人,只有姐姐和陆加易。

而陆加易,却是她最不想拖累的人。

坐在前排的观赛席位上,卓惠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陆加易。他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台上起舞,展现出se且具有独特风格的舞姿,赢得了场内外所有观众的热烈掌声。

那个神采奕奕、光芒万丈的少年,和她这样在y暗中挣扎求生的人,彷佛来自不同的世界。

她对於陆加易在华都市国高中街舞b赛中获得冠军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她一直坚信,这是努力且具有天赋的他该有的荣耀。

「我想感谢一直在背後支持我的人,即使我家人都不看好我跳街舞,她却仍然默默陪我,小时候是她在树下陪我练舞,长大了,也是她在练舞室陪我练舞,没有她,我可能拿不到这个奖。所以我想谢谢你,暖暖。」

看着向她抛出炽热目光的陆加易,卓惠晴不自觉地转移视线,她低垂着头,手指紧张地缠绕着彼此,企图逃避那些四周起哄的声音,她不愿被发现,不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像是那样会被看穿她灵魂和身t的不堪和肮脏。

「你还好吧?」岑乐琳注意到卓惠晴苍白的脸se和畏缩的神态,领会到这样喧闹的场景触动了她的恐慌,於是轻声提议:「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卓惠晴点头同意,攥紧岑乐琳的手,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地步出了充满喧嚣的b赛场地。

「喝点水吧。」岑乐琳递给卓惠晴一瓶从自动贩卖机取出的冰凉水,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关切地问:「在想些什麽吗?」

卓惠晴没有回答,头低得几乎与膝盖平齐。

她不知如何解释,连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情感和身心反应。如何说明,在人群中她感到窒息?如何打开那个似乎被锁上的喉咙,用什麽样的字句,才能诠释她的心情?她不知道。

岑乐琳叹了口气:「惠晴,我觉得我应该是未战先输了。」

卓惠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甚麽意思?」

「陆加易啊,他的心完全偏向你了,很明显。」岑乐琳露出气馁,握紧了手中那瓶没被接过去的冰凉水。

卓惠晴深呼x1,以极小的声音说:「他只是在感谢朋友。」

「少来了,我发现你很ai找藉口推开对你好的人。」

「我没有推开你吧?」卓惠晴小声嘟嚷。

「是没有明显推开,但也没有对我打开心门。」岑乐琳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不强迫你,毕竟我们要同校六年的话,就来日方长,说不定陆加易也会这样想。不过,还没到最後,我都还有机会争取他的,所以你不要松懈,要好好跟他稳固感情。」

卓惠晴故然是知道岑乐琳的意思,但她打从心里觉得——「我又不值得。」

「这种事又不是论值不值得的。」岑乐琳有时候觉得卓惠晴的脑筋像块远古化石,不开窍。

可是她不知道卓惠晴已经连正常生活都有困难了。

卓惠晴被y影侵占。

她无法忍受大部分人的触碰,即使有人善意提醒她的背包拉链没拉好,触碰到她肩膀,她都会条件反s般用力推开对方,大喊说:「不要碰我!」

不要碰。

就算善意的提醒,但只要触及到身t,她就好崩溃。

就算是在尖峰时段,不得不在车厢中人挤人,她都好痛苦。

她一直都被g起那些被侵犯的记忆,无论是醒着的时候,还是在梦里。

而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像李叔一样的人。

他们在巴士上假装睡着,故意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在捷运上,装作握不住把手,将手放在她x部上

卓惠晴每次都逃跑。

她曾在高速公路的前一个站下车。

她也曾在捷运的下一个站就离开车厢。

可那些地方都不是她的目的地,她甚至会因此而迷路。

她迷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没有人可以帮她,曾经帮她的人,下场都不好。

她想变成蜗牛躲起来,可是又担心那脆弱的壳一不小心就被谁轻易踩碎。

她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可是却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实现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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