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扮有不打扮的美,这盛装有盛装的美,可叫一句话说着的,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有文化的。
再接着议论她的嫁衣。
“这嫁衣哪里制的?竟这般好看!”
“可不是,这红色也不是大红,也不是梅红,也不是朱红,却是恰到好处,好衬颜色!不知叫个什么红?”
“你们光看这颜色料子了,我瞧着这裁剪才见工夫,前面利落,后面也不带半丝累赘,衬得这身子玲珑又不拘谨!也不知道是哪家裁缝铺子的。”
“我瞧着倒与你们不同。刚才四姑娘的嫁衣,虽颜色不如这个,可料子裁剪工夫都不比这个差,要说最大的差别,我看倒是这刺绣的图案与绣功!”
“可不是!刚才听人说四姑娘的刺绣找了顾家人帮手,已经是难得一见了。哪知道这位五姑娘竟然能更胜一筹!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这百花嫁衣,我瞧着近年来,京中无人再能出其右者了!”立时便有人附和。
厅堂不大,也不小,这时锦鱼已经走到了跟前。
就见许夫人早已经哭得妆容半褪,双眼红肿如桃,见她来了,便恶狠狠看她,恨意毫无掩饰。
锦鱼心中暗想,恨她做什么呢?
又不是她要抢老太太的镯子,也不是她要同日成亲的。
便不再看她,反把目光投向景阳侯,隐隐见他眼中有泪光。
她便随着喜娘上前奉茶跪拜,谢亲恩,求训示。
说起来,锦鱼所受的亲恩,基本全来自于秦氏。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得说些什么。
她便道:“女儿自幼在外,不曾承欢膝下,不曾病中尽孝。实在愧对高堂。但父亲母亲对我却仍慈恩如海,慎选佳婿,又命我与姐姐同日出嫁,足备嫁资,厚薄无差,女儿铭感五内,才虽不敏,今归夫家,自当三从四德,绝不辱卫家女之名。”
说完三跪三拜,一时想着如今一去,只留秦氏一人在这府里,也不知许夫人会不会拿秦氏,心中难过至极,伏在地上的纤细身子不由轻轻抖动,泣不成声。
景阳侯刚才送走锦心,本就甚是伤感,只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
此时见锦鱼如此,不由心中大恸。
之前锦心跪拜完毕,许夫人便扑上去扶她起身。锦心扑在许夫人怀里,母女二人抱头放声大哭。
可锦鱼如今,却是只能伏在地上。她嘴里喊着母亲,可许夫人何曾把她当作过女儿?
一时又想起老太太的话来,越发觉得愧对锦鱼,见许夫人久久不语,他便起身下座,伸手去扶锦鱼:“起来吧。莫怕,便是嫁了,你也是我的女儿,娘家也是你的家。”
锦鱼没想到景阳侯会下来扶她,顺势站起,凑近景阳侯耳边,声音哽咽,道:“爹爹珍重,请保护好我姨娘。”一边说着,一边又流下几行泪来。
父女两个站在一处,靠得极近。
看在众人眼里都不由大感诧异。
一来景阳侯素来严肃,不苟言笑,刚才锦心辞嫁,他也不过是脸上动容,怎么对这个庶女竟是这般宠溺,竟亲自相扶,又泪流满面?莫不是传言都是真的?景阳侯最喜欢的女儿竟反是这在庄外长大的五姑娘?
家中有适龄儿子的人家不由暗自懊悔。
早知这五姑娘人才如此出众,在家又如此得宠爱,还不如自家娶了回来,倒叫那永胜侯府捡了个大便宜去!
又听她说足备嫁资,厚薄无差,更觉惋惜,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少嫁妆,毕竟她们都瞧过锦心的了,那可是足足一百二十八抬。
锦鱼自然不知道众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与景阳侯哭了一阵,便由喜娘领着下来,又去洗脸上妆折腾了一番。
眼看时辰都到了末时,却仍不见有人来催上轿,便叫茯苓去打听打听。
一时茯苓回来,道:“四姑娘的嫁妆共有一百二十八抬,如今还有几抬在院子里呢。”
锦鱼也没法。终归她也不知道锦心这嫁妆抬这么慢,是不是故意的。
又等了两刻钟,外头才有婆子来道:“四姑娘的嫁妆都抬完了。姑娘的嫁妆正在往外抬到院子里去。还要请示姑娘,那新来的十二抬嫁妆,要不拆了帷幕?是放在头里还是放在最后?”
锦鱼松了一口气,道:“放在头里,排在老太太的镯子之后。帷幕自然要拆的,只是出门时再拆。”
因前头两个庶出的姐姐公中都是全抬六十四,因而她的也是如此。
本来按她的性子,多出来的这些个嫁妆,偷偷带过去也就是了,不必大张旗鼓。
可今日既与锦心同日出嫁,她也就索性全都摆出来。
白得的锦心的那份嫁妆,钟微王青云送的孤本,还有她这些日子收到的各种添妆等等,满当当的有十二抬。
梅姨最后送来的那五十二抬,其中三十六抬,其实是秦氏打小替她慢慢准备的。只因当初她爹说过除了洛阳庄,不会再给她别的嫁妆。谁知又有了呢?
而那用帷幕蒙着的十六抬则是她暗中谋划许久的一支奇兵,必能让锦心偷鸡不着蚀把米。
如此一来,她的嫁妆也正好有一百二十八抬。
光从抬数上看,竟与锦心打了个平手。
*
却说来观礼的众人在锦鱼辞亲之后,便都络绎去看嫁妆。
锦心的一百二十八抬,早前已经叫众人纷纷咋舌,心中暗暗猜测,都估着至少值个五万两银子。便对锦鱼的嫁妆没报多大的期待。
一来知她是庶女,二来知她嫁的是永胜侯府,听说当初聘礼不过两三千之数。景阳侯府就算翻个三倍,也不过上万,与锦心的完全不可能相提并论。
于是都抱着随随便便看个热闹的心情。
不想第一抬出来,众人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