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阴密下眸子,手上微颤,正准有所动作时,突然,却见飞狐的手在空气中卡住了,他手上青筋突起,指关节颤抖着,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的表情也开始有了变化,像冰湖中投入的岩浆,两极化而崩溃出沸腾,一下冷严板正,一下愤怒阴森,一下阴冷可怖,一下冷峻严厉,一正一负过渡挣扎。
最终,他微喘着粗气,但脸上却重新恢复了一片平静。
“你不害怕?”
他发现在这过程之中,陈白起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出声询问,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害怕情绪,甚至没有该有的惊奇,只是异常专注地看着他,就好像……她在研究他。
“你……有病。”陈白起忽然沉重地吐出三个字。
飞狐统领一僵,然后他的眼锋一下便刮至陈白起身上。
陈白起没有退闪或躲避,她以认真而正确的态度回视他,以借此告诉他,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有病吗?
飞狐统领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他好像的确有病。
于是,他“嗯”了一声,不再吭声。
表情呆呆地,有些低落。
而陈白起不知接受到哪根天线的触动,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了,虽然他在别人眼中此时此刻估计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跟一截木桩子似的,可她却看出些微妙的节点,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陈白起跟大喘气一样,接道:“可是,能治。”
飞狐统领一愣,在反应过来她讲了什么话之后,蓦地抬头。
“你说……能治什么?”他那张钟馗一样的面谱下,一双黑如婴童般的眸子如流星一般划过一道光。
陈白起十分神棍地道:“你的病。”
现在的飞狐已经不再执着先前一事,反而对陈白起提到他的这个“病”更感兴趣。
“怎么治?”他的眼神依旧很平静,哪怕别人看穿他一直掩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他仍旧不慌不忙。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他为什么需要惊慌?如今的陈白起在他眼中不过一枚随时可以解决掉的小棋子,微不足道,所以被一个弱小的人看穿了,并不意味着存在威胁,反而会令人感到有些好奇。
陈白起一直紧密地观察着飞狐统领,她的每一句话看着是漫不经心,但实则都关系着她每一步踏基,她不想还没有达到目的前便先失足摔落,因此需要积累来筑基垫石。
她并不提怎么治,却先说:“你是否常感觉到头痛,是否常听到有人在耳边讲话,是否有时候会忽然间失去自我,如一个灵魂一般于旁观看着自身发生的一切?”
这些症状很明显,狐砺秀并没有否认。
他只问:“这是什么病?”
他的人生,因摄魂术而被分裂成了两半,从那一日起,他的人生便不再是完整无缺的,的确如陈白起所猜测的那样,这是他心中最在意的存在,他想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此,他可以忽略其它可疑的一切。
神经病……“精神病。”陈白起道。
精神病是什么狐砺秀自然没听懂,他只关注他在意的那个问题:“你有药?”
“没有。”陈白起摇头,但见狐砺秀阴郁的神情开始蓄闪着暴风雷电,她忙又接了一句:“可我会治。”
为了保命,陈白起也算是明白什么叫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了,哪怕暂时还没有解决安案,她也得硬挺出一种“本神医何惧这区区的神经病”。
狐砺秀虽不擅言辞,性格阴沉内向,却也并非什么“傻白呆”,他道:“你以为你这样说……他便不会出手再杀你?”
陈白起听了这话反应了一下,然后她恍然大悟,为什么她的“麒麟瞳术”会失败。
原来他们双重人格是记忆相通的,那便难怪明明她施展“麒麟瞳术”成功了,但为什么到最后那个凶残的飞狐人格却还记得这一切。
想来,因为她只抹掉了其中一个人的记忆,而另一个人却是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事态的发展,等这个人格被换掉后,他自然也会根据另一个人格的记忆而想起一切。
想到这里,陈白起也不再故意含糊其词了,她干脆承认道:“他要杀我不过是因为认定我对他用的是摄魂术,可我当真不懂你们口中那南诏国的摄魂术,我使用的不过是一种瞳术罢了。”
况且,她的“麒麟瞳术”要远远比那个什么巫族的摄魂术要高级许多。
若非最近她精神力一度在各种险境中溃耗殆尽,她使用起来略显干涸,便才会在他身上第一次失败,而第二次便算不上失败了,因为她根本预料不到他竟然是一个双重人格精神患者。
狐砺秀见她一脸坦白,脸上再没有任何遮掩粉饰的情况,他考虑了一下,便道:“你知我身上的情况,你方才且说能够治此病,可否当真?”
陈白起点头:“我先前所说的话并非虚言,你曾救过我,我铭记于心,如今为摆脱与南诏国的嫌疑,我自也会倾尽全力帮你。”
狐砺秀静静地盯注了她一会儿,气氛一下变得安静得可怕,可是陈白起没有主动打破沉默,她在等。
狐砺秀终于出声:“好,倘若真如你所言,你能够治好我的精神病,我便可以尝试着信任你与南诏国的摄魂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