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却有些不安,巫长庭一向是一个办事有章程之人,消失这么久不出现不像是他一向沉稳的作风。
但见到姒姜她还是松了口气:“父亲一人去了八公山,如今梁州城的人都尽数前往避难,人多混乱,你帮我看顾着他些,我待城中人都离开了,寻着了巫大哥便去与你们汇合。”
姒姜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人既知危难将来,自会逃难去,你又何必在此守着,再说巫长庭这么大一个人了,哪怕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也该看到城中这番乱哄哄的场景,只要一问便知情况。”
陈白起不若姒姜那般置身事外,她曾听过一句话,拥有多大能力便会承应多大责任。
她放空眼神道:“姒三,你信我,自是觉得我说什么事全是真的,可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既不信人心,更不信神,我既得天启示意,救人便救到底。”
姒姜知道他从来都劝不回一意孤行的她,他低下头,看着手上戴着的手套:“我想留下来。”
陈白起顿了一下,她道:“随你。”
姒姜却遽然一僵,他抬起头,有些紧张地观察她的表情,却发现他看不透她是否因他的话而生怒。
他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他舔了舔唇角,郁郁道:“还是不了,我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还是替你守着你的父亲令你可以安心救人,而无后顾之忧。”
陈白起不知他为何说话反复,但她敏锐地发现他此刻有些不对劲,她道:“你是自由的,我以友人之身份托你之事,你拒绝并无错。”
姒姜却不甘心道:“我都与你衷诉真情了,你莫要拿我当友人,我想要你的心,所以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愿你能念着我的好的。”
如果他留下来,虽然能守着她,但她却不会觉得他的存在有用,若是这样,他的陪伴便毫无意义了。
怕听到她平静的拒绝或者为难地扯开话题,姒姜知道这个时候谈这些有些不合时宜,情难自禁过后他又恢复了如常,他道:“好了,我这便走了,你一个人莫要太逞强,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万万以保全自身为主,我……与陈父都等着你。”
陈白起见他一时风一时雨,倒也没太在意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只对最后一句叮嘱应承地颔首。
“嗯。”
在姒姜离开后,陈白起见撤离的人流量逐渐稀少,便也入了城内,她身边围绕的金蝶以她的意志而行动,她所经之处,它们便化成金粉潜入一所所房屋之中,替她探知是否还有人停留。
她在一间破败的稻草牛棚之中,找到一个瘸腿的老妇与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两人正抱在一起痛哭害怕。
陈白起见两人行动困难,便携上两人一道给送出了城,在半道上遇上了逃难同行的人,便给了些财帛托他们顺载了一程出城。
如此往复她陆陆续续在各处找到许多或落单有困难的人将他们凑在一块儿相护相助离开,或不愿相信有天难的人强制给运送出了城,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对她的行为心怀感激,亦有一部分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是各种咒骂反抗。
这些,陈白起都不在意,她找梁州城的县令直接用摄魂术令他听令,召集城中所有守卫,将剩余反抗的人打包全部安排出队避难,一番人仰马翻,直到最后守城的县令与防军皆全数撤离后,整个梁州城肃然清空了。
眼看着还不到入夜时分,天空却像天狗食日一样黑沉一片,远处混沌之处的山岳丘陵,一道接一道如银蛇般的闪电掠过厚重的铅云,天地乍亮还暗。
第百六十二章主公,阿乖跟阿乖父亲(一)
陈白起望向天空,感觉就像一鼎洪炉打翻一样,黑沉中泛起了渐层若断的火焰云,她如风中海燕一样飞翔于坊馆的旗杆上,却是在城中各处都没有找到巫长庭的踪迹。
她此时已收敛起巫力外放的状态,双眸恢复了漆黑,那张黄黑小脸沾上了飘落的雪水看起来有几分脏乱,远处天边传来的轰隆声越来越接近,陈白起看到了翻滚怒吼的黄色浪潮像巨大的鲸吞食了大半个梁州城,所至之处,满目疮痍。
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那边奔泻而下,冲入梁州城数里外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之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拍打着各种阻挡的物体,它的声势吞并了其它毁坏的杂音,令人震耳欲聋的全是洪水泛滥的骇人景象。
四处可供行的路面都变成了河流,矮处房体还余了半截,高处却是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好在湍急的水势经过最初的冲击已稍缓下来,至少没有数米高的黄泥沙浪席卷而来,陈白起凭着艺高胆大,借着飘浮物与高物掩体进行跳跃移动,仍旧不死心地在城中寻找着巫长庭。
他到底去哪里了?莫非真的发生了意外?
“巫长庭——”
“巫长庭——”
她放开声量大声地呼喊道,但是与崩腾的洪水相比她的声音还是十分渺小。
随着水势越来越高,房屋逐渐被冲毁倒塌,入目之地没有一处完好,看着水流冲击造成了庞大漩涡,那扭转的力道几近冲毁了并排高耸的城墙,这些用夯土打实土墙根本经不住大水冲撞,很快城墙便一截一截被冲垮。
眼看能够踏足的地方越来越少,她只能选择先行离开,偏这时她看到远处有两道身影在水流湍急的飘浮物上惊险地飞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