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的拒绝三连卡在喉中,吐不出,又咽不下:“……”
孟尝君简直都有些佩服她了。
她怎能将一套又一套的天大谎言讲得如此动听诚恳,她当真拿他孟尝君与一般利欲熏心到糊了眼、蒙了脑子的人一般看待?
这座金矿并非他最初发现,别的人也不知请了多少工匠去东湖勘察最终铩羽而归,在他接手之后,也可以说是寻了各国最负盛名、最具经验老道的石匠工来,其结果可想而知,但这座湖底金矿看着着实诱人,利益可期,但想采掘却十分的困难,除了裸露在表皮浅层的一部分,底下最大一部分却被断定绝无可能。
如今她却跟个卖假药的江湖术士一般扬言,可以将整个金矿的价值都给挖出来?
“哈哈哈……”他没忍住哄堂大笑,简直就是拿她的话当一则有趣又荒谬的笑话在听。
在旁的谢郢衣等人却觉他的笑声刺耳,他们不与外人一样,拿陈白起的话当天方夜谭在听,他们信任她是每一步事实的积累叠加,如山岳之重不可撼摇,是以,见他不信反而奚弄取笑,皆一脸不善气恼地盯着他。
狗贼!
陈白起倒也没觉他这种反应不对,她很是不骄不燥道:“君若不信,这应下的东湖一事,倘若我做到了,你我再谈合作。”
或许是真的觉得荒谬可笑,但又想戏耍一下她,孟尝君敛了嘲弄的笑声,指尖一下接一下地点着桌面,他道:“你如今闲人一个,倒是可以随口撂下豪言壮志当玩笑,可却是实实在在耽误本君的时间,为示你诚意,不如你立下一则军令状,如此一来,本君也无妨与你消遣些时日。”
“军令状?”谢郢衣诧言看向陈白起,清眸微敛,眼中划过一丝异色:“阿芮。”
陈白起听到谢郢衣喊她的声音,与他对看一眼,弯起唇摇了摇头。
她重新看向孟尝君,倒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忖度道:“这若立下军令状便如当发了毒誓,必须得做到,君这是不打算给我留后路了啊。”
“你还要后路?太傅方不是说得如此自信,本君还以为你就笃定了本君最终只能选择你。”孟尝君学她一脸讶道。
讨人嫌的狗贼!阴阳怪气!姒姜一众瞧他觉得十分不顺眼。
陈白起却清咳了一声,她想了一下,略有些松口道:“那君也立一份军令状吧,我若办不到,便不当这太傅也罢了,而君则承诺我若能解决了东湖金矿一事,便绝无二话与我结成同盟一线。”
孟尝君这人瞧着一身的富贵毛病,但实则内心却是谨慎而狡诈,他不会轻易受人把柄,他双眸深邃地盯着她半晌,道:“那再加上一条。”
她不意外他加码:“哪一条?”
“除了东湖的金矿,你陈芮还得替本君将相伯荀惑这一趟抓回的东商与密探救下。”
陈白起迟疑:“这事可有些难办……”
“办不到便不必再谈了。”他断然冷下声道。
“但也并非一定做不到。”她大喘气似的接口,完全不受他影响,拳掌下合:“可,那便这样定下吧。”
孟尝君的神情有些没跟得上她变脸之快,卡壳了:“……”
陈白起朝他无辜一笑,像个懂事的小仙女似的抿起唇角:“我这边让人送来笔墨砚简。”
双方按着对方的要求写军令状,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对清,孟尝君鸡蛋里挑骨头,让陈白起不停地更正,但她跟个没脾气的人似的,怎么也不生气,一遍一遍地重写好再询问他意见,最后倒是孟尝君觉得没甚意思,拿捏个泥性子的人连火星都搓不起丁点儿,无趣。
他执笔草草地写了一份给她的军令状扔在案几上。
“事已谈妥,你最好想想该如何将本君从你府上送回去。”他站在那里,一双桃花眸阴恻恻地盯着她幽幽道。
陈白起对此早有安排,她知道他爱排场,去哪里都讲究个雅风奢侈,受人仰慕钦羡,于是她将她府上最高规格的驷马轺车拉出来给他代步,又叫来百名铁甲护卫为他保航护驾,一路上是鲜花洒香开道,为他开启一条花路,闲人忽近,恭敬又夸张地将人从太傅府送回他在寸金难买的王城南街府邸之中,既满足了他高傲的虚荣心,也找补了他在她这儿丢失了男性自尊。
这边送走了孟尝君,陈白起揉了揉酸软的肩膀正想要去找姒姜谈谈竹林寨的事,却没想谢郢衣已先一步在走廊处等着她,其它两人倒是没跟在一起。
他片刻不耽误地递给她一样东西:“这是红蜡密信。”
陈白起看了一眼,没打开:“去书房。”
进了书房关上门,陈白起走到树灯边,将红蜡对着油灯燃着的火烤了一会儿,等蜡软化了,再将筒信打开,里面卷着一块细长的帛布,而布上写着的内容让她吃惊。
“写的什么?”谢郢衣在旁问道。
陈白起将密信递给他看。
他两指抻开帛布,快速阅完。
“秦国都尉虚一卢是南诏国的国师?”谢郢衣有些意外。
他看向陈白起:“这虚一卢是何人?我却从未听说过南诏国还有国师。”
“这人平日不显踪迹,我也不太记得印象中有此人,稍后让姒姜去查一查他。”陈白起回想道。
“秦国的都尉怎会与南诏国有关系?”谢郢衣却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