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避讳地揭开他们之间内部最深层的隐患。
他们的神色也是不假掩饰的——将他们隐晦在深处的心思暴露在外。
平心而论,他们与太傅之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留下的印象绝对深刻,但今夜的事情太过猝然与混乱,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沉下心来好好思索一下她的事情,一开始便存在的成见与偏颇哪有这么容易便能够捐弃前嫌。
于是,他们眼神闪烁,倒也撒不来花言巧话,择了一句万金油句回道:“你是秦国太傅,我们自然信你。”
陈白起闻言,轻声一笑,乌瞳深处如稠质沥青这般的色泽在凝聚,她探进他们的眼中:“不光是信我不会背叛秦国,更要信任我能作为主帅带领着秦军打胜这一场战。”
“……”他们一时都没再说话了。
陈白起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因为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考虑过这些人会有怎样的心思与想法。
要说他们就是一个字——倔,但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便不会将全副身家交给她来处置,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彻底打破他们所认为的“安逸圈”,让他们看清楚现实。
“或许我没有表达清楚,你们对于现在的局势还不太明朗。”她不急不叙,甚至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清明感:“魏军本就有战神紫皇在,左庶长一役被挫重伤至今,军中气势上对敌秦国便已是被压一筹,如今因虚一卢变故我军暴露了军情,若再遇上强狄这便等同于输了半壁,加上周王朝在暗处给魏国添砖加瓦给秦国雪上加霜,这等同于败局七成,还有北戎联系虎族想闯关而入一直暗窥时机,就算最终侥幸在魏国手中取得一线生机,也会在财狼伺守在后而顷刻间毁于一旦。”
他们听完她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分析描述下来,每一张黑脸都已经很难看了。
但陈白起却没有打算顾忌他们的心情,继续道:“国中有谣言,狄戎前民躁动欲百族连盟反其秦政,此乃内患未除,相伯丞相千里赴险,根本再无兵力支援,国府遭其余赵、楚威胁在后,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函谷关的十数万兵力或许便是我们能够动用与依仗的全数兵力,甚至或哪一方有危难,还需营兵外调救援。”
“而这其十万兵力,有四到五万的兵力是未经训练的新兵,其战力还不足以一万装备破旧的老兵,所以我想问一问在座的各位,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们可以各抒己见,看看谁可以有计策破局重生?”
哑口无声,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开口,当摆在面前的严苛被她尽数摆出时,他们才发现心口跳得过快,脸皮也都涨得非红,好像陷入死境之地的囚徒,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老秦人从不惧死!”一个老将赤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喝声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主公,边关风云(八)
陈白起虽佩服他们这种视死如归的坚毅性格,但却不赞同这种无畏的牺牲,她声线清和道:“不惧死不代表要白白送死,极刚易折,尤其是敌强我弱时,可行迂直之计。”
沉重如山的压力在肩让他们一时胸口闷抑,开不了口应和她的话,有些话虽听着漂亮有理,但对于实际情况却没有一丝作用,他们难道愿意去白白送死?不,蝼蚁尚且苟且偷生,但“迂”与“直”的方法他们都想了个透彻,但除了一腔英勇之外,他们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她分析所言,魏军蓄兵屯粮多年本就兵壮马肥,再加上有战神魏王紫皇领兵作战,不日当魏军全面兵临城下,他们不久前才被周国的杂兵为饵遭了计,统帅重伤不止,主将兵力亦大损,这些时日为应对敌军突袭,他们加紧排练应召的农工新兵,想尽量在最短时日能够将战力缺力的部分弥补上。
却不想忙中出乱一时疏忽出了虚一卢这个纰漏,主要也是他们分身乏术,只觉每一刻的时间都紧迫到扼喉一般让他们喘不上气。
三军统帅一职事关紧要,他们本以为国中会让左、右相任意一位前来主持大局,却不想最终等来的却是那个谣言众多的太傅,这让他们不禁大失所望,甚至感到有些寒心绝望。
若是一场普通的战役,或者一些小型讨伐之类的战事,谁来都可以是锦上添花,但这一次却是如此严峻的情况,动一发而牵全身,为何国府偏生如此的糊涂,允许一个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人前来指挥?!
难道他们不清楚如今函谷关是怎样困难的一种情况吗?
难道他们不道仅仅是为了能够多拖延一些准备的时间他们都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这段时日他们积累的愤懑与无奈在听了太傅方才那头头是道的话,他们知道,她对函谷关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知道一切而选择前来的,她有什么本事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们希望她能够做到她表现出的那般运筹帷幄。
“若太傅真有法子,那我等唯尔是命有何不可!”陈羹两条粗眉拧在一起,负气道。
见他们都焦头烂额,但她却老神在在的模样,他是一时想不到可绝地反击的法子了,且看她要如何说服他们吧。
其它人也是这样的心态,她一来便胃口其大的想握实权、想收揽人心,亦可,只要她能够证明她自己,令他们甘拜下风。
见他们终于有了软化松动的迹象,陈白起端持着沉稳的神情,她一双乌瞳空濛深悠,声挚而柔亮:“我知要让你们立刻信任于我是强人所难,只是陈芮亦无多余的时间与你们在相处中慢慢积累彼此之间的信任,是以且谅我行一蹴而就的方法,让我与诸位行三击掌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