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瞳仁一窒。
巫、马、重、羽!
竟是他啊。
她的心高高吊起一瞬,又沉缓地落了下来。
不消说,眼前这个困住她的结界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看到他那一刻,避免回忆起一些往事,她静静地凝注他片刻,然后视线缓缓移向结界中来的其它人。
喔豁。
还都是熟人啊。
黑纱覆面的阴氏少主阴欗芳像云中山谷出来的缥缈轻淡,他身旁是与他形影不离如同一柄标枪的笪。
一主一仆,一淡一浓,一软一坚,存在却是那样的不容忽视。
对于这对主仆本身,陈白起不能说有什么好的感官想法,但就目前单纯的政治立场已足以让她对他们保持敌对的揣测。
上一次遇见,这些人还是在为楚国效力,所以说,他们这下又换了投靠方?还是说,他们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脑子一下转过很多念头,又似将一切的杂念都一瞬清理出脑海,沉静如一汪碧海无垠的大海,不让任何人察觉出她的内心想法。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或许是第一眼就察觉到他的存在,却又被她故意延后面对的人。
东方位置的是一身帝王金冠白绉纱袍的白马子啻,他虽然已然成年,但身上总有一股比晨沁的露珠还干净纯洁的少年气,但一双鹿眼漆黑而幽游难懂,与之对视时,哪怕是强者仍会打心底里发怵,那里面的死气与森然,好似一座空城,万径人踪灭。
这一次看到她,他异常平静冷淡,好似已经彻底将她忘了,在他眼中,她不再是他的“白马子芮”,而是是他的敌人,巫妖王——陈芮。
时隔不久,从对敌再到如今相见,他们之间好像永远隔着很多的人跟很多的事,陈白起本身是一个成熟又理智的灵魂,但那属于“白马子芮”的那一份纯然孺慕的感情,也并非对她完全没有影响,如果可能,她也不想与白马子啻之间变成如今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人生好似总逃不开“事与愿违”这四个字。
磨灭掉眼眸中的一切情绪,她不想与他眼神接触,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北位。
北位便是一直神秘在后方策划一切的周王朝世子,他倒是低调,若非陈白起认出他来,倒还以为不过是一介布衣幕僚,可以说在场的人之中,他是最不起眼的,别人都是一身华贵特别订制装扮,他却别出心裁,不知打哪儿穿了一身平民的粗麻袍子,无冠束发,只用一根布条绑扎于脑后,面上戴着一张不辨容貌的面具,嘴角弯弯,态度很是亲和随性,但在此情此景之中,但往往越是韬光养晦,他身上那种从内向外的危险性越是瞒不住明白的人。
饶是陈白起设想过许多可能性,也没有料到会在今日一下与这些曾经或敌或友的人碰面。
“还真是意外啊……”
她忽地低笑一声。
周王朝世子一直都在看着陈白起,由于她一直表现得都很平静,除了视线停驻的多寡,让人看不清楚她面对这样这一结界中的人是何感想。
他想,她该是紧张与畏瑟,不是白马子啻,光是巫马重羽这一身厚重的压迫感,便足以让人不安到头皮发麻,但实际上她表现得就如同遇上一群有些意思的陌生人,瞧着稀奇便多瞅了两眼,无喜无悲,无惊无惧。
若说她真是无知才造成的迟缓与懵懂,他倒有些不相信了。
他跟她可是打过交道的,不论这一次,单凭她在死地的表现,若说她蠢的话,那别的人那便是连脑子都没有了,所以她是真的对自己信心十足,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巫妖王,巫族传说中可以改天换地、能够改变整个九州大陆命运的人,果真与众不同。
周王朝世子眸色暗了暗,似叹似赞道:“陈芮,孤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这一次对弈,算我们输了……”
他长长叹了一声,但随即却是先抑后扬道:“但这一场天下之争,不过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谁能赢到最后却还不一定。”
陈白起闻言,心中暗忖,这人莫是专程跑过来跟她下战帖的?
她桃花眸尾微弯,意味深长道:“世子倒是看得起陈芮,让阴阳宗的宗主布下这样一个厉害的结界,带拉上阴氏少主跟南诏国国君一块儿伴陪,只为与陈芮撂一句狠话啊。”
周王朝世子一顿。
的确,哪怕不愿承认,但陈芮的威胁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印刻在了他心底,因此一旦需要对上巫族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目前整个大陆也只得依仗阴阳宗这类术士才行。
他似笑非笑道:“你倒是眼力与见识都不逊于你的战力。”
周王朝世子没预想到她会认出其余人的身份,毕竟巫马重羽向来隐居神秘,哪怕是门内之人也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的。
至于巫马重羽等人的身份问题,他哪知道,陈白起换马甲这都轮回了好几世了。
他瞥了一眼冷若冰霜的白马子啻。
看来他也并不了解自己曾经的这个“妹妹”啊,她身上的秘密与一些无从考究的见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明明她的来历跟身世他们都知悉得一清二楚。
只能说,真不愧是巫妖王传世,从本质上来看,就不能将她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