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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下方议论纷纷,既是惊疑不定,又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像昭示着不对劲。

“太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底下的官员开始有些不安了起来,哪有婚宴半途之中,新郎与其双方亲眷皆全数消失不见了的,从红绸落幕起,一切的发生都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陈白起独自昂首站立于喜台边缘处,目光湛清平静,好似在等着什么,她看了看天色,眸光前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瞬却已是一片雾意令人捉摸不透。

“倒也是该来了。”

静谧的枫林不知何时有了异动,除了树叶沙沙的轻摇声,密集如鼓擂的“哒哒哒”清脆马蹄如细流汇聚成了旺洋大海般从四处汹涌而至,令人心惊不已,别人耳力浑浊或许辨不仔细,但陈白起却如数入耳。

陈白起这时将分神的注意收了回来,她低下眼,看着下方情绪有了变化的宾客,微微一笑,礼貌又客套地道:“感谢诸位百忙之中前来参加陈芮的婚礼,只是眼下时辰已到,接下来的事或许有些暴力血腥,是以你们也该退场了。”

暴力血腥?

退场?

她在说什么?

这话前来的宾客听着不明所以,但也用不着他们明白,只因下一秒他们脚下好像地壳运动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们心惊失措地低下头,只见他们所站的位置下方竟是塌陷的陷阱,那庞大的“大口”一张,他们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跟下饺子似的迅速掉落。

等下面所站的人都掉下去后,“大口”再饱足一般合拢,一切又恢复如初,除了……消失的那些人。

第十六章主公,婚礼(六)

将该清走的人都清走干净了,如此一来这场摆整得还盛大热闹的婚宴,如今却除了陈白起一人独站在高台之上外,便只剩下方罗列队的守卫站岗,他们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皆没有多余表情,如同一具具钢铁躯壳坚守在位置上。

忽然空落下来的宴会,倒有些风雨欲来的前夕宁静,她仰颈望向远处,风吹起她的长发凌乱飘于背后,她勾指挽起一束挂出耳后,眸中一片暗寂。

不多时,弥漫寂静的空气薄膜似被外部利器刺穿,一阵充斥耳膜的强烈震动从无孔不入的枫林间传来,那经巧手布置下温馨喜庆的婚礼现场一下涌入了锐气不可挡的人潮。

南山寺后山有一处幽谷川流,没什么遮挡屏障,这秋风一旦没有约束肆虐起来,时常将枫林路旁的树木刮得飒飒援晃,日晕白光下,树头都刮歪了,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从高处瞧着那荼艳的红颜料涂在了枫树上,好似翻涌的火焰在滚动,一浪接一浪。

太过强烈的颜色强势占据了眼球,那红衣军远比那枫叶的红更炽眼,他们从林中踏碎了地板一样的力道冲进了婚礼场,那清脆的马蹄声如同湍急的河流发出的声响,合奏出一首雄伟的乐章,那声音充满了力量,它穿透了一切的障碍,像声浪一样传荡开来,诱发着人内心最紧张、不安的情绪。

这时在场的秦国士兵都免不了受到了影响,并非惧怕对方而产生的恐惧,而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强硬对峙,这就像遇到同类的雄狮,遇强越强,像被对方挑衅了一样全身充满战意。

转瞬间会场就被这支红色队伍给控制了起来,在分裂的红色潮水中央,一人一马越洪而出,被马蹄践踏的花卉被凛冽的风扬起摧残成片,花香弥漫在这萧杀的气氛中,来者伸出骨结分明的白皙手指轻巧解开身上的斗篷被风,凭飒然冷恣的风将披风扯飞飘远。

他的动作在万军之中,像一幅色彩从浅到浓的水墨画,在静滞的动态中,缓缓抬起了脸。

乱花飘逸之中,那是一张让人四周都黯然失色的容颜,眉色妖娆,眸中清辉似雪光,赤泠泠的万树寒峭,一片渺净涟漪的天地,叫人难以转开视线。

秦国的守卫一时看傻了眼,不少人认出了他,凭军队识国徽,再传闻中其眉心一道诛砂痣,颜色奇绮,容色却偏冷峻华瑰,那与天地争辉的气势,光凭这种种的推测,他们也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来者,十有八九就是当世无双的楚国君王——楚沧月。

他的出场是如此强势而迫切,或者更贴切的是泄愤一般冲入,直接将婚礼布置的现场直接给践踏了个大半,他好像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为之。

与他周边火焰一样炽烈的军队相比,他一身月白色长衣及绣,霜滚琼枝玉华,浅淡而素雅,发不束冠,以发簪别于脑后,不饰贵物,连胯下坐骑都是匹白马,这一身素缟的打扮,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反而像是来奔丧的。

……虽然,他本就不是来祝贺,而是来破坏。

他看到喜台之上不辨喜怒的少女,今日日头不大,勾芡温淡的光线有层朦胧的虚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的轮廓都柔和得不可思议,她今日真的很美。

往日很少见过她穿得如此浓烈,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她穿这样颜色的衣服,冰肌藏玉骨,这一身红艳的嫁衣好似将她身上的娇娇柔媚都逼了出来,若非这一身是为了别人而穿,他当真会为此而神魂颠倒,忘了今朝何夕。

但眼下这一身,却只是刺伤他的眼。

他今日前来,特意调整好了状态,也染黑了发,他想让自己在她眼中不是永远都那样的狼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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