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在想些什么呢?”
声音虽然脆生生的是疑惑,但语气却甚是不善。
众臣这才想起,国公可是太傅身后靠得最稳的一座大山,他们若当众果断否决攻楚一事,除了在打太傅的脸,更是在打国公的脸。
所以他们决定……徐徐图之,委婉劝说。
是他们的错,他们之前就是太捧着太傅了,让她现在就跟多喝了几盏酒,脚抓不着地,都开始飘了。
“……这、这太傅啊,你提议这个时候向楚军发战,可是有十足把握?”问话的人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反正声线都在发颤。
这、这怎么敢的啊。
楚国啊,楚沧月啊,那可是一座他们搬了好久都没有搬动的大神啊。
陈白起一身定制的紫色官服着身,不觉随意举动便是雍容华贵的气态,她从容不迫道:“并无十足把握,但眼下是一个拿取楚军的最佳时机。”
稽婴可太知道秦国这些老派世族大臣的想法了,他向来拥护着陈芮的政治观点,他抬眉一揖:“太傅不妨先讲讲你的观点。”
陈白起得他暗示,正好借此机会畅抒己见:“楚军数月前发兵灭周,二十几万兵力折损小半,但损失最惨重的却是七健将中枉死其四,这对楚国而言相当于一次沉重打击,而此次南昭国一事想必众臣皆知,楚进举南昭国五万兵力,如今全数留在了南昭国,如此一来,楚国总兵力不足六十万,除去此番征战消耗的十几万,余三十几万,然近年来楚国战乱不休,虽年年大力召集国中适龄青年参军,兵马强大,但国库绝不丰盈。”
“这五十万兵力却只有二十几万是拼杀下来的楚国老兵,剩余的则是这些年陆陆续续填补空缺入伍的新兵,战力尚不足老兵的一半。”
众臣诧异,她什么时候摸准了楚国的兵力总和的?
给她这么一算,楚国听起还真不足为患啊,毕竟他们秦国这些年养啊养,凑啊凑,都快七十几万兵马了……啊呸,不足为患才怪,战争能这么简单地以人数来计算吗?尤其是强国底蕴深不可测。
嗐,险些就被她带偏了。
“这话倒是不错,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他们秦国也只有这些年稍微壮大了一些,成为了肥马,可一下就去吞瘦骆驼,会不会被噎死啊。
另外,还存在一个极大的隐患——
有人提醒道:“如果我们举国之兵力去攻楚,那便国中无兵力,赵国再趁机入侵……”
这也是他们不敢出兵的原因。
陈白起却微微眯起眼,神秘莫测地说了一句:“我不会给他这个有机会的。”
什么意思?
他们一头雾水地盯着她,听着还挺傲的,可问题是这种事她要怎么做到?
陈白起见他们不予苟同却又不好直言地在私底下交换着小动作,便换了一种方式问他们:“想必诸位都知道眼下的时局,能与秦分天下这盘饕餮大餐的,只余赵、楚,同理亦然,三足鼎力,必然崩坏之时,既是如此,这三国中谁会先动手?”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憋了半晌,才有一武将抱拳道:“这谁先动手了,都将被另外两国有可机之乘,是以从局势上分析,最后全都按兵不动,紧观时局变化,就看谁耐心好耗得过谁了……”
陈白起准确无误地看向他,继续问:“要耗多久?你可知,眼下秦国最占优势的部分是哪里吗?”
武将一愣,在她那黝黑的眼神下莫名有些紧张。
陈白起不必他回答,她告诉他:“是动荡中一直维持着的安稳,兵力不缺,粮库丰盈,将士兵卒十年磨一剑,相反,其它两国一直小战不断,大战连绵,虽然表面看起来如同牙尖爪利的猛虎与狮兽,令人畏惧,但打战哪有敌人死,我方全然而退的道理,他们的暗病绝对不少,若再等个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届时他们将身上的暗伤养好了,到时候秦国对上他们的优势又在哪里?或者你们认为秦可以私下找一个同盟先共同灭剩一国,再两国相争?到时,两国想斗时,不知众位可否再问一次芮,这仗可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被她一番话讲得哑口无言。
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出兵……到底还是太过冒险了,一个不慎秦国百年基业便会就此毁于一旦,他们不敢赌啊。
这时,有人出声反驳道:“为何不先等楚国与赵国动手?我们可以派出细作设法令两国先斗法,他们两国向来有罅隙,若仇恨日渐加深,必不会先出手灭秦的。”
陈白起闻言,慢悠悠一笑,睨向他:“你可知……当初周也是这样想的啊。”
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让那人震怔在那里。
“可它的下场,诸位有目共睹的,不是吗?”
他们这其中有很多人想不通周被楚国剿灭,为何赵不相救,反而还落井下石,这事没道理啊。
她继续道:“周灭,在于自作聪明,楚沧月与后卿,他们相斗了大半辈子,亦敌亦友(?),彼此之间亦有着旁人不可插足的默契,可以说敌人是最了解敌人的,他们不怕世人知道他们间的恶斗与仇视,是因为他们无惧旁的人拿这些事来做文章,反而野心过于大的蚂蚁试图吞象,只会引起春蚕自缚,被人分食而尽。”
之前没想懂的人听闻后,恍然大悟,同时也感慨着,这些当君王的人心思可太一波三折了,这谁能猜得准啊,只怕连周世子都是栽在他们这诡异的心态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