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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做了测试,他和宿傩的同步率上升到82%。

按五条的说法,同步率达到80%之后,再要继续上升,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成倍增长。而且在这个阶段,如果哨兵和向导相处的不融洽,即使结合成功,也有关系破裂的风险。“命定”只是注定了终点,却不能指定最便捷的路径。即使是少年结合的命定伴侣,也不一定能够成功融合心象风景,有些人直到晚年才终于相互理解,他们通常会在将死之时开启融合,将心象风景的合二为一视作一场浪漫的殉情。

问及融合后的感受,五条只是无辜地耸肩。他说他和夏油并未走到那一步,所以无法给予虎杖教导。

虎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向他吐露疑惑。

“五条老师,你和那个人不都是哨兵吗?哨兵之间也可以结合吗?”

这个问题从虎杖知晓五条是黑暗哨兵后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但他对哨兵向导的贫瘠知识并不足以解答这个疑问。他也趁宿傩心情好时探问过,而宿傩只是无动于衷。再问下去,他就摆高俯视的姿态,漫不经心地按住虎杖询问的嘴唇。他微微眯眼,投下审视般的目光,对虎杖说,别不识好歹。想想谁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

“啊啊,你说这个啊。”

五条打了个哈欠,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因为是假日的缘故,他穿着常服,鼻梁上挂着墨镜,看起来像是杂志上的时装模特。他听说周日大家要去商店街玩,于是不请自来,说是要去打卡很有名的可丽饼店,刚好给学生们一人买一个带回家。

“其实……老师以前是向导来着。”

五条拆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草莓味,还不错。见虎杖诧异望他,他含住糖块,往口袋里摸索,好不容易才从犄角旮旯里摸出个蜜瓜味的,便大方塞到虎杖手里。

虎杖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向导还可以转变成哨兵吗?”他捂着额头回忆着,“家入小姐从来没说过这种可能啊。”

“确实没有这种先例,”五条把糖含得滋滋响,“不过……我是五条悟嘛。”

“硝子教过的吧,特级哨兵是一级哨兵二次觉醒后的进化种,而向导不会觉醒,所以最高只有一级。”

“十年前我和杰作为命定伴侣,一同执行星浆体任务。但任务失败了。”

“老师我呢,虽然很强,但终究只是向导。而前来暗杀我的杀手却是特级哨兵,武力上是无法抗衡的。我输了,对方用刀捅坏了我的脑子。”

“我和杰虽然相性很好,但结合的时间还不够长,心象风景并未融合完全。我一直嫌它进度太慢,嫌它不能证明我和杰是100%的命定伴侣。但在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阵庆幸。我们没有彻底融合,所以,我还有拯救杰的机会。”

“因为大脑受损,我的领域开始崩塌,为了保全杰的灵魂,我切断了链接。”

“在我的人生中,那算是一次相当重大的危机了。我从未如此迫近生死关头。在领域的星海朝地面坠落的时刻,我意识到,如果不逼迫自己领悟和进化,我将无法生存下去。”

“因此,以抛弃向导身份为代价,我经历了不可能发生在向导身上的二次觉醒。”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黑暗哨兵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轻松了。”

他杀死了伏黑甚尔,找回了理子的尸体。夏油阻止了他大开杀戒。

然后灰原死亡,七海退出。

夏油叛逃。

五条停顿了片刻,说:“以更确切的说法,我和杰只有三年是命定伴侣。”

“当我觉醒成为暗级哨兵之后,我们的命运就被拆开了。”

“气味、信息素、领域、心象风景,一切都变得陌生。曾经独属于我们的锁钥,再也打不开沟通的大门。”

“我们被隔绝了。隔绝在属性之外,身份之间。”

“我再也听不到他在想什么了。”五条说道。

他在阳光照耀下的俊美脸庞浮现出一缕阴影。

“那么……他还是你的命定吗?”虎杖问。

“永远。”五条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路口,钉崎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对着手机不停敲打。

“钉崎——这里——”

五条热情地喊着她的名字,得到一个嫌弃的瞪视。

红灯还有二十秒。

五条看着来往不歇的车流,忽然转过头对虎杖说。

“其实命不命定的,根本没所谓啦。”

“我当杰是我的命定,那他就必须是。我才不管命运要怎么安排。”

“即使宿傩的假设成真,某天我的命定向导出现在我面前。”

“我会装作看不见。”

“要是他来找我,我就杀了他。”

“因为我不需要假的东西。”

红灯转绿,五条轻松地迈步,与钉崎在街角汇合。虎杖驻足了一霎,赶紧跟上,在短暂的通行里赶上五条的步伐。

他想他或许走进了一个误区。

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宿傩又太过强大,他总是不停去想,所谓“命定”对宿傩份量几何,他能靠命定身份对宿傩施加多少影响。但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命定。命定仅仅是施加在他和宿傩身上的一个概念。剥去这个概念,事情的真相其实无比简单。

——自始至终,只关乎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

要杀死两面宿傩,就要得到他全部的感情,成为他的“命定”,正如夏油之于五条。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宿傩才会接受“命定”这个概念,才会在虎杖自杀后接受共同消亡的结果。

否则,即使同步率达到100%,只要宿傩认为虎杖是虚假的“命定”,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寻找破解之法。他的心象风景不会承认虚假的存在,虎杖必须成为他心中唯一的真实。

成为无法被任何人替代的、独一无二的真相。

三人在咖啡厅小坐了一会儿,五条嗜甜,他点的甜品甜度让钉崎直皱眉头。虎杖很给面子地咽了下去,感到一阵干渴。过量的糖分把口腔的唾液都吸收了,他赶紧喝了两口可乐弥补。

电影快开场了,虎杖率先起身告别,他在影院门口取了票,又买了些爆米花。他拎着爆米花桶左顾右盼,在人潮涌动的大厅里寻找顺平的踪影。

顺平站在角落里玩手机,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虎杖上去跟他打招呼,他活力满满的笑容让顺平不由得眯起眼睛。

有些刺眼呢……

像是从来没经历过任何阴霾。

吉野顺平不讨厌虎杖这样的人,虽然他身上散发出的、过于灿烂的光辉,总是让他想起学生时代里广受欢迎的田径选手和篮球运动员。那些人未必有多么合群,只是在大家还懵懂无知的年纪里过早学会了与人相处的方法,由此显得鹤立鸡群,得到老师和同学的偏爱。

坐在角落里的顺平不动声色地观察,窥视他们的一言一行。每当他以镜头外的视角,观看这部现实中的电影时,就会发现那些人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甚至可能是外星人。

他对他们的感情,既有渴慕,又觉得恶心。

是一块冰对太阳光所产生的感情。

融化是一种注定。

虎杖在自动贩售机前选饮料,顺手来碰顺平的肩膀,问他喝什么。顺平瑟缩了一下,想到以前在放学路上,总是被学校的流氓学生抓住肩膀要钱。

还好我毕业了。他想着。成年是一道默认的分界。

他考进了大学,虽然人缘依然不好,但人们不再把排挤和欺凌做的像高中时那么明显。他们长大了,有更多的取乐之道。一个阴郁沉闷的同级生不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些混混们还在家乡的小巷里游荡,他们毕不了业,便成了一个个绑死在学籍上的幽灵。

新年去神社祈福的时候,顺平总是合十双手,虔诚地祝他们不得超生。

电影渐入佳境。

虎杖一开始还想着宿傩的事情,渐渐被剧情发展吸引了注意力。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主人公的命运,不时往嘴里塞一把爆米花。

宿傩认为爆米花很难吃,讨厌这种空虚的甜味。虎杖渐渐就不怎么吃了。隔了很久再吃到一次,会觉得“果然还是要这个味儿!”看来还是要让宿傩再尝试一回,刚出炉的爆米花和冷掉的爆米花天差地别,根本不能说是同一种东西。

散场后虎杖和顺平还很兴奋,他们一直在影厅里坐到彩蛋放映结束才离开。两人一路都在分析看完电影的感想,聊不过瘾,索性找了张长椅坐下来聊天。

虎杖好久没跟人这么畅快地说过话了。

虽然平时和高专的大家都相处得不错,但虎杖从没和谁聊得这么投机过。伏黑对什么都不甚积极,关系虽然融洽,却总觉得少了些同龄人之间吵吵闹闹的欢乐。钉崎性格活泼外向,有些硬朗的男子气,和虎杖很合的来,但兴趣爱好上却跟虎杖大相径庭,有时就聊不到一起。五条老师事务繁忙,七海有自己的主业,而宿傩……

宿傩……

虎杖脸上笑容一卡。

宿傩对虎杖的一切,统统不屑一顾。

即使是命定向导芳醇的血液,宿傩也只在床笫之间表露过贪婪。一旦情事结束,虎杖就立刻被宿傩视为“呛人的焦木”,嫌弃地推到一边。区别于身不由己的一级哨兵,暗级哨兵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理智,向导的信息素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娱乐之物,可有可无。

顺平正说的起劲,见虎杖兀自出身,便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讲的话题很无聊吗?”

“啊,不是的。”虎杖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蚯蚓人》的剧情。”

“我在想,人要怎么跟怪物相爱呢?”

夕阳的余晖越过河堤,均匀地洒在两人身上,犹带微弱的暖意。顺平转过头,冷不防对上虎杖探问的眼睛。他的头发、睫毛,乃至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日光染成灿灿的金色,仿佛要融化进昏黄的夜暮。与落日同色的眼瞳淡得几乎透明,莫名的情绪在其中徐徐流动。

在这样的目光下,顺平无法像以往那样低头回避。

虎杖问:“如果你是女主人公的话,你会爱上一个怪物吗?”

顺平思考了一会儿,说:“我的话……应该不会。”

“本来要爱上什么东西就已经很难了,何况是个怪物呢?”

“还有啊,”他反问虎杖,“你真的觉得女主人公是一个普通人吗?”

“正常人看到那种形态的男主角,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吧。可她还是走上前去。这就说明她是有被吸引的。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感到了对这个怪物的责任。总之,当她选择靠近的时候,她就已经接纳了这个怪物了。”

“这样的人是正常人吗?在我看来,她天性就喜好危险。”

“虽然十分棘手,虽然危险重重,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泥沼之中。”

“我们作为看电影的人,其实要感谢她,如果她不这么行动,剧情就无法发展。但如果把自己代入进她的角色,就会感到违和——她本来是有逃脱的机会的,可她没那么做。”

“怪物比她的生死更重要。”

“我想她是爱那个怪物的,”顺平说道,“也许她本身就是个怪物。”

“怪物和怪物相爱,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虎杖打开暗室的门。

“我回来了。”他说。

宿傩斜倚在沙发上,和服松松罩在身上。他没系腰带,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黑色刻印自前胸隐没到腰腹,是巍峨肉体上一道蜿蜒的峰峦。

宿傩眼也不抬,呵斥道:“别扰我的清静。”

虎杖自顾自地换了鞋,趿着脚步走到宿傩身边。

宿傩终于肯抬头看他,浓丽长睫下怠慢的一眼,血眸在阴影中黯淡,像一团熄灭了的暗火,唯有灰烬中几点火星闪动,证明了他曾经的燃烧。

宿傩合上手里的和歌集册,不耐烦地看向虎杖,神色异常冰冷。

“今天不是不来了吗?”

虎杖充耳不闻,就着宿傩合上的书册翻了两页。他看了下页码,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说明宿傩看的并不用心。

“坐在面朝大门的方向,是在等我吧。”虎杖说。

他用了肯定的陈述。

宿傩照常嘲讽了他几句。

虎杖没在意听,只是等宿傩输出完毕。他寻到插话的空隙,便继续说道:“一个人待着,肯定很无聊。我还是陪着你比较好。”

宿傩冷笑道:“我需要吗?”

虎杖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你需要。”

宿傩把和歌册砸到虎杖头上。

流血了。

虎杖抹掉额角渗出的血液。

“你以为你是谁?”宿傩说。

“你怎么敢认为我需要?”

“如果你不需要,”虎杖说,“你现在就杀了我。”

宿傩没有动,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注视着虎杖无表情的脸,隐隐心惊。

“……发生了什么?”

宿傩问道,稍微柔和了语气。

“没什么。”

虎杖摇了摇头。

“只是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比如?”

宿傩把他拉到沙发上,舔掉向导流出的血液。

虎杖并不抗拒,他看着宿傩猩红的舌头,把指尖的血渍按了上去。

“比如你和我,确实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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