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闻言看向曲嬷嬷,两个年纪相当的老嬷嬷,一个凌厉,一个和善,眼神交汇间,已经不动声色地过了几招。
陆飞鸾似乎看到了刀光剑影,她忍不住想为曲嬷嬷叫好,曲嬷嬷不动则以,一动就戳到了崔嬷嬷的痛处,她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奴才,曲嬷嬷拿这个说事,她还真没法回答。瞧见崔嬷嬷吃瘪,脸色都变了,陆飞鸾觉得气都顺多了。
“教导公主的礼仪是我的职责所在,眼见公主举止不妥,我不能不说。”崔嬷嬷不苟言笑,知卿在一旁看了,低头没说话。
“当然,公主有错,做奴才的适当提出是可以的,崔嬷嬷这种为主子着想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我以为,公主的身体更加重要,你瞧,公主都已经无心用膳了,如果公主的身体不适,可就是咱们做奴才的不对了。而且,现在只有咱们在场,公主大度,奴才插嘴,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有外人在的话,他们岂不是会认为公主怯懦,皇家无规矩,主不主仆不仆,倒是会让人把公主看轻了,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怕就不好了。”
这番话明着是说崔嬷嬷是为了公主好,暗中却是在提醒她,如果公主出了事,就是她的责任,她刚说自己是教公主规矩,曲嬷嬷立刻便隐晦说到她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一个。
崔嬷嬷气得脸都要绿了,偏偏曲嬷嬷依旧笑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公主与她的关系一看就很好,她忍下了这口气,对陆飞鸾生硬低头道:“望公主恕罪,刚刚是老奴做错了。”
“无碍,”陆飞鸾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嬷嬷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
“是,老奴一定谨记。”崔嬷嬷被陆飞鸾用那种目光一扫,颇有些不自在,那目光哪里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在宫里时,明明跟自己对视都不敢,现在不知为何,气势渐足,越来越像一个公主,让她不由得收起了以前的轻视怠慢之心。
陆飞鸾用过膳,让崔嬷嬷跟知卿下去吃饭了,曲嬷嬷陪着她在庵里逛了一下,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陆飞鸾用脚丈量那最爱玩耍的小山丘,用手触摸那儿时最喜欢的一棵大树,那大树上还有她刻的字,她摸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有画的一条鱼。
她看着这条很是传神的小鱼出了神,曲嬷嬷一看便知道她的心思,想到刚刚寺中一个小尼姑跑过来告诉她的事,她斟酌了一下然后对陆飞鸾说了。
“嬷嬷,你是说,刚刚乔生来找过我?”陆飞鸾惊讶道。
“对,不过,我让小师父跟他说你已经睡了,没让他进来,毕竟天已经晚了,你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你现在又是公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曲嬷嬷为陆飞鸾着想,虽然知道乔生很着急,还是没让他进来。
“哦,这样,这样也好。”陆飞鸾脸上露出笑容,乔生还没有出事,她提前来果然是对的。
她此行其实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要说服曲嬷嬷跟她进宫,另外一个则是,要来救乔生。前世,乔生是为了给她娘扫墓,天气突变,暴风雪席卷了整座山峰,山高路滑,他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死了。
这一次她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乔生死得可惜,现在既然可以避免,她一定要去阻止。
曲嬷嬷见她并不失落,反而还笑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有些不解,公主跟乔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丽贵人曾经想给他们两个定亲,但是皇上派人来接公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公主对乔生的喜欢,她看在眼里,当初走的时候,她还偷偷哭了许久,现在半年没见,公主应该很着急想见乔生,见不着很失望才是,怎么会这么淡定?这可不像她。
“公主,乔生自从你走后,便经常去给丽妃去扫墓,而且会来庵里问我你的事,他是一个好孩子,你现在跟嬷嬷说,你对乔生到底是怎么看的?”曲嬷嬷悄声问道。
陆飞鸾羞涩地说:“嬷嬷怎么这么问,乔生他就像哥哥一样,再说我还小呢。”
曲嬷嬷知道陆飞鸾是难为情了,便没再追问。再一想也对,她还小,但是念头一转,丽妃已经去世,陆飞鸾必须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她16岁,也恰好是该说亲的时候,那时就不算小了。
之前丽妃见两个孩子感情不错,乔家家世清白,她便萌生了给他们两个定亲的念头,乔家父母也有意,两方就准备等陆飞鸾再大一些谈这个事,结果丽妃生病,皇上又来接陆飞鸾,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陆飞鸾已经是公主了,亲事得经过皇上点头答应才行,乔生只是一个山野之中的孩子,与她应该是不可能的。
曲嬷嬷还觉得有些可惜,乔生那个孩子是真不错,但是两个人身份地位悬殊,亲事是不能再提了。
陆飞鸾见曲嬷嬷不提乔生了,转身摸了摸额头,见那处并没有疤痕,她放了心。前世,乔生死的突然,她既内疚又悲伤,所以来看乔生时,她从墓前起身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他的墓碑上,额头破了流血,留下了一个疤痕,结果被崔嬷嬷说给了皇后听。
最后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却成了是她想要殉情。皇上对她的这种行为斥责了一番,而乔生的母亲更是在之后因为乔生的死在她面前流泪哭闹。
她那时在宫中日子难捱,而因为母妃,曲嬷嬷跟乔生的死,她心灰意冷,感觉到世上,亲人都离她而去,她活得孤零零的,很是辛苦,一度想要追随母妃而去,幸而最后遇见了那个人,只不过现在想来他们的孽缘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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