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拉着赵云的左手,一起去关羽那儿。
结果刚走到关羽营中,刘备就看到营门内立了一根高大的烧柱,看样子是在祭奠战死的士卒呢。
关羽在体恤士兵这一点上,向来还是做得很到位的。有军功赏赐分给大家之前,首先要感激一下此战中战死的弟兄们,这也是从军三四年养成的老习惯了。
烧柱就是一种汉代穷人坟冢上用来代替墓碑的木柱,因为这个时代的穷人大多数不识字,甚至名字都没有,所以立墓碑也不知道写啥,只有“士”才会立碑,最底层的立跟烧柱就算祭奠过了——
哪怕到20世纪,这种风俗在荷兰农村依然有小范围遗存,地处中原农村的看官可能见过。
士兵们也很多没有名字,而且死者太多不好刻碑,关羽就养成了每战后立个烧柱、浇酒祭奠说几句激励士气的话,然后把上级赏赐的肉食也先供一供,祭完了再给活着的士兵分食。
刘备知道关羽的习惯,所以从背后靠近时用手势示意左右不要通报、他也一并跟着肃立默哀一会儿。
刘备笼络人心的手腕,绝对在关羽张飞之上。
只是关羽只笼络底层、张飞只笼络士大夫,而刘备贫富通杀罢了。
只见关羽端起一碗水酒,洒在烧柱前的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历数几名今天阵亡军官的功绩。
刘备和赵云听了之后,也是微微一愣,因为今天的血战中累计死了一个曲军侯、三个屯长,至于队率、什长,更是死了十几个。
但关羽一开口,首先表功的居然是一个叫傅士仁的屯长,而不是军职最高、杀敌最多的那个曲军侯。
刘备心中好奇,就听关羽念叨其中缘由。
只听关羽对着剩下在场的军官们讲述了一番大道理,主要是强调令行禁止的重要性,说过不许出击就不许出击、说过要忍住火力放近了再打就必须放近了再打!
那个曲军侯,虽然今天杀敌数量是今天战死军官中最多的,但是他一开始没太沉住气,导致阵型混乱了,所以当不得首祭。
而傅士仁虽然一个敌人都没杀,但他是在严格执行军令、让他只挨打不还手的诱敌过程中被活活射死的,所以他应该得到“严守军纪”的最高嘉奖。
然后,关羽把刘备为今天之战而分给丹阳营的五十斤黄金赏赐里,单独拿出五斤,占总赏赐金的十分之一,给了傅士仁的遗孀和遗孤作为抚恤。
全军上下对此决定肃然领受,并无异议。一时之间,关羽手下的两千丹阳兵,对于“军纪”的重要性认识又拔高了一大截。
原来在关都尉账下打仗,哪怕杀不到人、而是被敌人白白射死的,但你只要是在严格执行军令和军纪,依然可以得到首功和大赏!
“云长治军,有吴起之风矣。有为士卒同衣吮痈之义,又有厉行军纪之严。”刘备直到此刻,才出声嘉许。
关羽闻声,连忙转身拱手:“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刘备微笑抚肩:“刚才跟子龙说,今日要大犒士卒,过来看看,云长如此治军,吾无忧矣。”
“大哥过奖了,都是分内之事。”关羽表情自矜,但言语依然要谦虚一下,倒不是他跟义兄还虚伪,而是习惯了。
骄傲而又不好意思骄傲,关羽的老毛病了。
关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装,连忙岔开话题:“大哥,难峭王授首之后,可要想办法用计劝降阎柔么?如今敌我兵力对比骤变,再想用围困耗粮之法破敌,恐怕费时更久了。
敌军人数骤减一半,城中存量可吃的时间也会延长一倍,反而不利久耗。要么用计招降,要么就只能强攻了。不知伯雅和子敬如何筹划?”
刘备捻须思忖:“倒是还没跟伯雅商议,只是跟子敬说了下调整军屯的事儿。要强攻,也不能靠眼下这些兵力。总得把俘虏整编一下、再从屯田流民中选出精壮,分配给缴获的兵器、略加操练,才好考虑强攻。”
关羽想了想:“我看,不如先打探一下敌军徒河、昌黎二城何处粮草较多,然后对粮多的城池围三缺一、准备猛攻,但又留出一条逃命的路,让敌军急迫时可以弃城逃到另一城合兵一处。
如此一来,敌军溃逃时自然只能轻装而逃,无法带走城中存粮。我军得其两城中粮较多一城的积蓄,对于围困剩余那座城也方便些。如果敌军不愿意放弃粮多的城,则必然会从粮少的城出兵增援,正好围城打援、与粮少城的敌兵野战。”
刘备微微露出赞许之色:“此策倒是持重,无论敌军如何应对都不至于有害,可以先准备起来,明日跟伯雅子敬军议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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