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心中那个“实在不行就去五丈原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走褒斜道投靠刘备”的想法,说白了也就是伤重心慌状态下的病笃乱投医。
根本没详细考虑过一路的行军难度、地形坎坷,目前纯属“地图开疆”,真想落地还得做很多细致的分析工作。
但长安伪朝的军队不会等他,所以在漆县小城里养伤宅了仅仅两三天,围城的部队就来了。一开始是郭汜领兵的,后来随着敌人知道马超龟缩的位置距离长安都才二百多里,还从长安派了人过来包围。
幸好马超加上庞德一共还有五六千人的精兵,粮食充足的情况下死守一个小县城,还是能守很久的。
虽然这五六千人里,有一两千人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短则需要养伤半个月,多的骨折或伤及脏腑的至少两个月。但靠剩下的四千多生力军撑一两个月问题也不大。
稍微攻城了几天,眼看时间进入九月份,而攻城不是很顺利,将领们最初对于“到嘴的肥肉居然还敢反抗”的怒火也消停了些,贾诩就对郭汜劝道:
“郭将军,马超虽然一时逃得生路,但也不足为虑,漆县小城深陷朝廷大军控制的辖区内,与距离最近的敌对诸侯也有二百里以上。而且城中也没多少财物、百姓需要抢夺。若是猛攻,虽然肯定能拿下,我军也死伤必重。
不如慢慢围困便是,假以时日,比如等到寒冬时节,再派出使者分化瓦解,能让马超投降那是最好,就算马超不信我军会赦免他,至少也分化马超麾下偏将。到时候但凡有人献门,岂不是唾手可得?
何况这些武威骑兵也都是精锐,跟咱也算同乡。只要将其将领收降后,兵马还不是随我们调遣?郭将军不想麾下再多五千精骑么?何必多造杀孽。
而且眼下马腾防御街亭失守,马腾的武威张掖兵马主力不是被歼灭就是被包围于此,其贼巢空虚,正是朝廷彻底收复武威张掖等地,绝西凉最大后患的良机,为何拘泥于此呢。”
郭汜其实跟马超也没什么仇,主要是郭汜这人脾气大,刚猛悍勇暴躁。去年被吕布扎了大腿一戟,正想找人祭刀出气的时候,撞到了马超,结果又打了个两败俱伤,所以放不下,总想赶尽杀绝。
郭汜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政治远见,智商方面跟“剽狡”著称的李傕不是一个档次的。
所以面对贾诩的劝说,他也只是选择性接受:“文和之言是也,马腾主力被歼,眼下确实应该趁机直捣贼巢、犁庭扫穴。不过我气不过马超这厮,而且马腾一口气退回武都,太远了,朝廷自会让别人去追,要不你去也行。”
贾诩心中暗喜:乱世之中,找到一块边边角角的地盘苟起来,进可攻退可守,给人生留一条退路,也是不错的。
而且贾诩自己就是武威郡姑臧县人,历史上他在西凉军中,之所以首先跟段煨合得来、其次是张济张绣叔侄,就是因为里面有一层同乡的交情。
段煨是籍贯跟贾诩最近的,都是姑臧县人,是一个县的同乡,所以贾诩最早想投段煨。张济张绣稍远一点,跟贾诩同郡不同县。而郭汜是隔壁张掖郡人,李傕则是北地郡人,离得更远。
而之前长安朝廷之所以对马腾那么客气、给他征西将军,一方面也是军中很多中低层将士的家眷还在武威、张掖老家,对马腾示好也免了马腾拿长安将士的家人出气(顶级将领的家眷当然是董卓、王允死后就接到长安了,这里是指地位不够高、没钱搬家让家属随军的基层军官)
要是这次趁势收了马腾的地盘,岂不是朝中将士的家人都掌握在了贾诩的手上,进退自如。
所以,听了郭汜的不争气、意气用事,贾诩几乎立刻想提出带张济或者张绣去收复武威张掖。
等搞定了一切,有了扎实的大后方根据地,再考虑回朝谋大事不迟,也不耽误这几个月。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积极,贾诩这种老狐狸还是要假装谦虚一下的,于是继续劝道:“郭将军不可意气用事啊,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正是马腾最虚弱的时候,机不可失,郭将军也是张掖郡人吧,难道就不想把老家握在手中?”
听贾诩说得那么推心置腹,郭汜有些感动,拍拍贾诩的肩膀:“文和,咱俩谁跟谁?我就不瞒你了,我是离不得长安太远太久啊——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千万别再跟任何人说!”
说道这儿时,郭汜的表情突然变严肃了些,贾诩当然也心领神会地赌咒发誓:“阿多如此信任贾某,岂有泄漏之理?但说无妨,贾某以人品发誓,绝不外泄。”
郭汜这就被贾诩感动了,大吐苦水地倾诉叹息:“唉,李稚然掌权近一年来,他倒好,车骑将军了,咱至今还是个右将军。说好了当初共襄盛举,现在得了啥?
每次出京用兵,不是调遣我就是调遣张济。若是关东诸侯来犯就让段煨死守。我若是久离中枢,不知道又要被侵占走多少将士部曲。说不定这马超投降之后,他那五千精骑兵都要被李稚然收编!咱打死打活逼降的俘虏,却便宜了他,岂有此理!”
郭汜对李傕专权的不满,当然不止这一点了,刚才提到的只是眼下最直观的问题。后面郭汜又絮絮叨叨吐槽了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要确保自己的利益——部曲,钱粮财物,在分赃中不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