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当时这么想,就是考虑到鄄城在黄河岸边不远,是兖州离河北比较近的一个点,便于袁家也分享对皇帝的控制。
如今这个时空,曹操迁到鄄城,显然也是类似的地缘政治考虑。他希望临时新都在他的老巢兖州,同时又要兼顾控制刚刚被拿下的冀州,所以尽量靠近黄河、濒临黄河南岸建都。
而且建都鄄城,也能在军事上获得最大的安全。
因为刘备已经夺取了幽州,甚至还夺取了冀州的中山、常山二郡,燕山易水之险尽在刘备之手。
刘备还有幽并凉各州草原养马地,现在论骑兵之利,已经形成了绝对优势。
关东伪朝的都城再留在黄河以北,被铁骑一马平川横扫过来,那就一点战略纵深都没有了。放到河南才算稍微有点安全感。
这些军事安全上的考虑都是很实在的,不能说曹操是为了一己私利,所以刘和朝廷剩下的大臣也都只能认了,公议同意迁走。
只不过曹操日子过得也紧巴,不会再花钱给刘和大兴土木造行宫。
就只是把曾经鄄城侯的府邸稍稍修饰,直接作为行宫了,反正到了这个节骨眼,“朝廷”也讲究不起。
……
迁都鄄城的过程中,曹操也每日跟一群丞相府的曹掾集思广益,琢磨全面分田屯田的落地策略。
殚精竭虑之下,还真被曹操想明白一些关窍。
他首先意识到,自己毕竟不是代表农民揭竿而起,他代表的还是地主阶级的利益,所以他的分田必须师出有名。
曹操自己想到的办法,就是恢复法家的耕战制度,官方定性耕战是正义的阶级,所以民屯和军屯都要被保护。
但同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击“工商奸邪之辈”,尤其是涉嫌通敌、勾结刘备的“工商奸邪之辈”,把那些家伙的田全部收了。
让人口相对还算稠密的豫州、乃至多山少平原的青州,都做到人人有足够田种。
(注: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曹操不用费那么多事,因为历史上豫州、青州的战乱更多,持续时间更久。把人口杀得少了,空出来的田足够种。
但现在这个世界,青州黄巾危害的年限短了很多,豫州被袁术祸害的时间也缩短了两年。整体打仗瘟疫少,活下来的人口多了好几成,就得分地主的田才够种。)
不过,曹操这个想法毕竟是刚刚拍脑门想出来的,多多少少有点病笃乱投医,很多细节并没有想明白,贸然执行也会激起很多乱子。
对此,他身边的主要内政幕僚,也都一个个跳出来反对,或者至少是劝说曹操要注意尺度,不能胡作非为。
如今曹操身边的三大主要谋士,郭嘉是只问军事和外交策略的,不会涉及民政人事,加上郭嘉一直在郾城前线,也就没有参与讨论。
剩下的两大谋士,荀彧就是专注内政,不过偏人事为主、民政为辅。而且随着曹操成为丞相、控制了朝廷,他手下的文官总算是得到了一波普涨,荀彧也升为尚书令。
程昱是军事谋略和内政兼顾,毕竟程昱当年给曹操筹措过人脯军粮,可见程昱对后勤征调和战争潜力挖掘很有心得。
曹操挟持朝廷之后,程昱进为九卿,官居卫尉。
十二月上旬的一天,鄄城的丞相幕府之内,曹操还在讨论新的整顿经济教令,就被荀彧和程昱联袂前来劝阻。
荀彧开门见山,指出曹操操作的失误:
“丞相!听说您下令严查工商豪强勾结刘备、卖地潜逃,凡遇此状者皆抄家征地。属下以为此举极为不妥!只会引发人心惶惶,将来更难抵挡刘备入寇!
卖田卖地之便,起自商鞅‘废井田、开阡陌,民得买卖’,至今七百余年矣。民得卖买,长远来看百姓才会自愿开拓垦荒、繁衍扩张,于国有利。
若强令百姓不得买卖,岂不是倒退到了王莽复古时‘改天下田为王田,皆不得买卖’?王莽是何下场,丞相不可不查啊!”
荀彧言辞恳切激烈,连一旁同来劝谏、但相对变通的程昱,听了都有些害怕,唯恐曹操大怒。
他连忙帮着居中解释:“丞相切勿动怒!文若也是为了长远计。文若,你刚才这番话过了!怎能以王莽之法比拟丞相!
王莽行王田,那是把天下土地都收归国有,田过九百亩而丁不满八口者、朝廷会征收余田分于平民。
丞相今日之法,只是禁止田地买卖,如果不卖,也不犯别的禁忌,那田再多也始终是原有人家的,并不转移为国有。
况《汉书》有云:‘至秦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买卖,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可见商鞅之法的弊端也是古人早已知之,便是每到末世,贫者无立锥之地。如今正当兴其利而避其弊。”
程昱一段话,先是让曹操息怒,中间半段是转而跟荀彧辩论,最后又转回曹操:“不过,还请丞相看在文若出于公心,听完他后续剖析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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