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天浩在雄鹿城向牛族全领发布命令————从即日起,牛族抛弃以往的图腾,改名为“龙族”。
这道命令在牛族内部并未引起太大反应,主要原因是工作队。早在两年前,就以雷角城和磐石城为核心,逐步在当时的雷牛部各城寨推广“龙图腾”概念。那是一幅古老的图画,有豕族的鼻、鹿族的角、螭族的身体、牛族的臂膀、狮族的鬃毛、虎族的爪子、鹰族的翅膀……画面上的神物名字叫做“龙”。尽管从未有人在现实中见过,但他们对龙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
很多人曾在梦境中见过龙。黑角城的皇家档案馆里保存着好几块关于龙的泥模板。这些无法解释的神秘使野蛮人对龙产生了敬畏,加上工作人员的详细解说,他们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龙是所有部落加起来的综合体,是真正的神物。”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图腾。再没有什么牛族,也没有虎族和狮族,只有唯一的龙族。”
“摄政王雄才大略,他得到了神龙认可,他能带领我们走向强大。”
如果不是各地收集的数据表明百姓对“龙”的接纳与承认达到峰值,远远超出传统的牛图腾,天浩无论如何也不会下这道命令。
思维概念的转换必须潜移默化,强行命令只会引发反弹和抵触。更重要的是,天浩以充足的物资确保了后勤供应,整个牛族没有因为缺粮引发各种社会矛盾。再加上对鹿族和螭族两场具有决定意义的重大胜利,现在整个牛族内部对年轻的摄政王全是赞誉,就连凶牛部的牛凌啸也不得不承认:天浩的所作所为的确超乎想象,获得了从上到下压倒性的支持。
在其它族群看来,这道命令无异于宣战布告。
暂且不论“龙”这种该死的生物是否存在,光是牛族……哦,现在应该管他们叫龙族,打出来的这面旗帜就对其它部落充满了敌意。
豕族被灭了,所以旗帜上的龙有了豕族鼻孔。
鹿族也完蛋了,那条龙得到了鹿角。
螭族主动投降,于是龙得到了身体。
再加上牛族的臂膀……见鬼,事情开始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那条龙正在凑齐它目前缺失的部分。
虎族的爪子、狮族的鬃毛、鹰族的翅膀,这是龙图腾上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
龙族到底想干什么?
要开战吗?
……
红月城南面,虎族领地,虎牢关。
站在城墙上,看着夜幕降下,整个世界逐渐从光明中脱离,渐渐隐入深黑色,虎泽生的心也仿佛朝着深渊缓缓坠入,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以及想要极力摆脱现实的挣扎。
(关于“虎”这个姓,很多地方念“猫”mao)
去年红月城战役结束后,虎牢关的守将就换成了虎泽生。
打了败仗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在前方统帅战死的情况下,只能另外寻找新的责任人。很不巧,钢潍城的城主也死了,总不能沿着后勤物资运送路线,把追责目标落在后方城市的某个城主身上。就这样,多方博弈和讨论过后,虎牢关的守将因“贻误战机,支援不力”的罪名被查处撤职,由虎泽生接替。
五十六岁的虎泽生已经老了。他是一名万人首统领。严格来说,他的战功只能算是普通,之所以能当上统领则是因为稳重。年轻时候赶上虎族与狮族大战,虎泽生因为小心谨慎,没有像其它部队那样勇往直前。正因为如此,歪打误撞没有落入狮族的圈套惨遭伏击。那一战,他的部队几乎没有伤亡,保持编制完整,防线后缩,成为了有能力守卫边界的唯一一支机动部队。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和强项。虎泽生对别人蔑称“缩头统领”的说法不屑一顾。他认为必须首先确保军队实力,然后才能谈及进攻。何况虎牢关目前的态势与往年不同,牛族人灭掉了鹿族,占据了红月城。
至于“龙族”这个名字,虎泽生从未承认过。尼玛牛族就是牛族,哪怕你把尾巴翘到天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插在对面红月城塔楼顶端的军旗上绣着一只怪物,光是看看扭曲盘绕的蛇身,就让人觉得丑陋不堪,想要呕吐。
虎泽生有种预感,牛族人很快就发动进攻。那位年轻的摄政王足智多谋,从红月城进攻虎牢关是两族征战的必经之路。
包括虎泽生在内,守卫关隘的所有虎族将士都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们已经知道牛族人找到了硫磺,造出火枪和火炮。年轻人不知道厉害,去过锁龙关的人就很清楚那是何等可怕的武器。哪怕再坚硬的岩石也挡不住炮弹;与长年累月训练产生的弓箭手比较起来,一名火枪手最多三个月就能完成所有训练科目。更可怕的是火枪手可以批量生产,他们在战损补充方面拥有强大优势,反观自己这边,弓箭手死一个就少一个,而且关隘与后方城市之间距离太远,从快马发出求援文书到增援部队抵达,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个月。
如果对面占据红月城的家伙仍是鹿族人,虎泽生根本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站在城墙高处,他将目光朝着东面移动,注视着已被夜幕笼罩的盘陀江。
水军是虎族的短板啊!
去年那一战,谁也没有想到牛族人竟然派出船队绕过虎牢关,攻占了钢潍城,将储备在那里大量物资付之一炬。
这种做法非常恶劣,导致虎牢关的补给连续彻底断绝。如果不是后方城市陆陆续续小规模运送了部分给养,虎牢关上早就变得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因饥饿导致兵变。
虎泽生真是非常理解自己那位被撤职的前任。别说是他了,换上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难以维持。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对手的作战方式根本不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