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了,广州翠钻出口部的同事都回到了北京。他们是去年春节后走的,快一年了,回北京休假,原则上没有变化的话,他们春节后要再回广州。广州翠钻出口部的马副主任在北京公司没有任职,在家闲来无事,就跑到我们组来和我们聊天,帮着我们拼包,其他七八位同事在家里休整了几天后也来到我们组,说是上班吧,他们没在编制内,说不是上班吧又天天来,本来就不大的两间屋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好不热闹。我们每天一起念报纸、读毛选、说故事、讲笑话,大家挤在桌子旁边给翡翠拼包,给珍珠分色,给钻石定价,给宝石做鉴定,天南海北的聊着天,干着活……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春节,腊月二十八公司会餐,所谓会餐就是之前会给大家一人一个确定的菜谱,一般都有米粉肉、扣肉、红烧肉、炖带鱼、木须肉、四喜丸子、摊鸡蛋等等,每人只能登记一个菜,尔后将你定的那个菜名写在一个小纸条上发给你,到了会餐那天,大家拿着小纸条去食堂取菜,由于这些菜平日里大家是吃不到的,今天还免费,所以在这天都以班组为单位,大家凑在一起吃,互相品尝大家领到的菜,所以取名为“会餐”。我们组本来就有10个人,现在又多出了7个人,正好分成两拨,一拨人在拼翡翠的案子上,一拨人在挑珍珠的案子上,大家吃着馒头夹着肉菜,谈天说地,好不愉快!
转眼春节假期已过,出口部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北京,翠钻组也归于平静。没过几天,何原利通知我:你到计划科找一下孙美(当时造反派已夺权,她是公司的领导人)。由于她的身份让我不由得下意识问了一句:让我找她干什么呀,咱们跟她又不是一派的?“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平静的来到了计划科办公室,见到了孙美,由于平时不熟悉,所以客气的对她说:“我是翠钻组的李光宇,您找我有什么事?”孙美说到:“我们知道你、也了解你,出口部那里是外贸工作的前沿阵地,不能让资本家、小业主把持着。你们组从广州回来的三个人由于身份问题(资本家、小业主)要去东坝磨石头。你出身工人阶级家庭,本人又积极要求进步,业务学习非常努力,经我们研究准备派你去广州翠钻出口部工作。”“什么?我没听错吧?中国工艺品进出口总公司广州翠钻出口部,在我眼中她是外贸系统中一个奇特的科级单位。它成立于1958年,时代背景特殊,当年美国及其它西方国家封锁我们,实行贸易禁运,而我国的经济建设又急需外汇,在公私合营后,珠宝钻翠这类物资就停止了国内的买卖,而作为国家专营品种,全部用来作为创汇手段。当时允许出口经营的有北京、天津、上海、福建、广东五个口岸公司,由于此类商品的特殊性,价格方面容易产生的差异,从而让外商钻空子,鉴于此,为统一价格、协作经营、统一收汇,各公司分别统计完成出口任务的出口部应运而生。广州是我国的南大门,紧邻港澳,客户来往方便,经营方式灵活,收取外汇方式便捷,所以经营地点选在广州,总公司委托广州分公司代为服务(行政管理、场地提供生活保障等等),名曰广州翠钻出口部。它是总公司领导下的一个科级单位,由五个有出口权的口岸公司派人组成,主任由上海公司派一名科长担任,副主任由北京首饰公司派一名科长担任,各公司派到此部的工作人员统一分配管理。有财会、作价、业务、保管、外销、包装、报运等环节,有独立的在中国银行设立的外汇账户,但对出口部没有统一的出口任务指标和统计指标,都由各口岸公司分别对总公司负责,所以财务管理、商品保管等在此则是相对独立的。广州翠钻出口部是珠宝翠钻在离开中国大陆前的最后一站,那可是全国搞珠宝钻翠的群英团体,那也是全国各口岸公司集体接待外商的场所。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外事工作的前沿阵地。这样一个美妙的地方,现在居然要派我去,我心中一阵狂喜,没有虚假的推辞、没有豪言壮语的表态,只觉得我的头晕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忙不迭的说到:好的好的!孙美笑笑说到:“你答应没用,你还没到18岁,还没成年,所以你必须跟你父母讲清楚,这可不是像你平时的出差,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而是在那待下去了,只有每年春节才能回来几天。回去和你父母好好商量商量,只有他们同意了,我们才能安排。”我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平静的对孙美说道:“我回家就和父母商量,明天给您回信。”
下班回到家后,终于盼来吃完晚饭的时间了。大哥在外屋和街坊打扑克,爸妈点着烟,坐在炕头休息。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对爸妈说到:“公司领导派我到广州出口部常驻。”爸妈露出惊讶的表情,半天没说出话来,大哥在一旁高声喊道:你到广州能干什么?你在半工半读学校也不过就是个工人。你想好事想疯了吧?我有些急了,大声对爸妈说到:“是真的,领导找我谈话了,让我征得您俩的同意后,就可以安排工作了。”爸爸缓缓说到:“能派到那里工作的同志想必都是公司的佼佼者。你们公司的领导胆子真大,居然敢把一个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只挣17.08元的小学徒派到这么一个重要的岗位去工作,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看来你也足够出色。但是到了广州,你都干什么呀?”“直接和外商打交道,洽谈业务,将我们拼包的东西直接送出境。”“你这俄语不及格,英语不会,能和外商打什么交道?”“就你这样的,还能和外国人做生意,太可笑!”大家你一句他一句的不着调的调侃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也懒得和他们解释。只见我爸脸色一沉,对打牌的人们大声喝道:散了!屋里安静了,爸爸郑重其事的问道:“去多少日子?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能回来。”“您们同意了我就可以走了,要赶上4月15日的春交会。去几年没有定,但每年过春节可以回来待几天。”“啊!”爸妈同时发出来感叹。那一年我爸48岁,我妈47岁,家里正需要我,而且我最懂事、听话、既挣钱了还最能帮家里办事,要是一走一年,爸妈确实有些不舍,但想到去广州、和外商打交道才是真正的外贸工作呀!绝对是个有前途的事。自古好事两难全!我爸表示同意我去广州常驻,又问了许多关于广州的事,我一一做了详细的解答。通过和父母的聊天,我能够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对我进步的肯定和能力的认可。我让他们在街坊四邻里挺直了腰杆。转眼该睡觉了,爸爸对我说:“等工作全部确定后,请你们的高师傅和马主任来家一趟,你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时间还挺长,我怎么也得托付托付人家。你前些日子还说过自己要是能去出口部该多好呀,随后又笑话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不你还真吃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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