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地的牛和松土的犁耙都是花银子租来的,耽搁一日就是一日的散碎银,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活儿干完,也好省个三瓜两枣,徐璈险些把自己焊死在地里,挽起的裤脚几乎就找不到放下去的时候。
最后弄出个大概,老黄牛都在粗着鼻孔喘白气,再熬下去人怎么样不好说,但是牛肯定先疯。
桑枝夏在地头查看一圈转回来,老爷子正捧着手里记录的册子满眼欢喜。
“比咱们一开始预想的好,稻种的长势也快。”
撒种刚过月余,暖棚外仍是化不开的冰雪之冻,暖棚下却已经长出了秧苗的绿色,生机勃勃地抬起了绿油油的脑袋,在炕道供输的暖意中,争先恐后地昂起了往年只有在春风化冻后能看得见的盎然生意。
老爷子还记得桑枝夏说过的话,止不住笑地说:“夏丫头说秧苗长至二掌长便可分种插秧,照眼下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徐璈弯腰从水田里豁楞起一捧水洗去手上的泥污,眯眼看着眼前长势极好的秧苗说:“我听枝枝的意思,分苗插秧又是一番折腾,我抽空去多砍些柴回来备用。”
“是该提前备着。”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说:“棚子里的秧苗之所以长得好,全亏了昼夜不熄的炕道,否则咱家的耕种不可能比天时早上数月。”
“先准备着,不够的大不了花钱雇些人搭手,在开春变暖之前,炕道里的火不能熄。”
老爷子现在全副心思都挂在地里的苗子上,再加上手里有了可调用的银钱,说话比起之前大气不少。
他还想叮嘱什么,可转念一想把话头咽了回去,看着隔着一道水田站在对面地埂的桑枝夏扬声说:“夏丫头,你之前说的野稻子我跟村长打听出了些眉目,说是村东头的河道边往年会长一些,你要抽空去看看吗?”
万物有家种的,相应便有天生地养的,稻米也不例外。
只是稻米金贵,秧苗又需要半水半旱方可长成,天生地养的往往难结稻穗,都是冒出来一阵儿就枯了黄了,很难长出气候。
老爷子也不知道桑枝夏四处打听这个是为什么。
不过在种地一道上,桑枝夏从杂书中看来的经验显然比徐家众人读过的圣贤书强,但凡是能问桑枝夏的,哪怕是一言可拍板的老爷子也从不独断。
桑枝夏伸手拨了一下水田里晕开的水,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外头的冰雪还没化呢,去找了只怕也找不出下落,倒也不急。”
“还是先等田里的分苗弄好,选出合适的母本再说吧。”
她选第一批稻种的时候特意买了从不同地方来的样本,只等着暖棚里的第一批秧苗挂穗,观察做了标记的不同稻种挂穗品相和性状区别在哪儿,而后才能从中择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桑枝夏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过程,熟练地抓起徐璈脱下来堆在地埂上的衣服擦干手上的水,说:“三个月。”
“最多三个月,咱们地里的这批秧苗就能收,到那时候外头的野稻大概也出芽了,那时候再去。”
“不过从别处买稻种的事儿不能停,最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都设法买一些,咱们争取一年试上两批,每一批多种些不同的品类。”
可观察的品类越多,从中得到的数据也就更广泛。
而购买不同地区稻种的事儿她是无能为力,只能交给更加神通广大的老爷子和徐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