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桑枝夏看着眼前双手肿得油亮发光甚至无法握拳的人,嘴角艰难抽搐。
哪怕已经看到很多次了,每每再看一次,桑枝夏还是能从中看出不同的笑点。
已经被取笑围观了两日的徐三叔脸色极其平静,语调也毫无起伏:“想笑就笑吧,倒也不必忍得那么难受。”
“只怪我那日手欠。”
的确是手欠。
前去割蜂巢引蜂的人都是常年在山里混迹的老手,在此道上经验丰富,也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众人在行动前特意往身上抹了一种气味特殊的草药,自带可驱赶寄生蜂一类会蜇人的昆虫,徐三叔也抹了,但他嫌那股味儿实在刺鼻,单独漏下了双手。
本来一切顺利,进山的人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而归,可就在给引来的寄生蜂安巢的时候,徐三叔大约是在林子里完美避过了蜜蜂的追杀,误以为自己真的百毒不侵了,手欠去摸了割置来放好的蜂箱。
然后……
然后手就肿成了当前这样。
桑枝夏内心深感同情,但属实是无话可说。
徐三叔饱受红肿胀痛的困扰,也是满脸的生无可恋。
就很绝望。
绝望的徐三叔双手肿成了亮面猪蹄儿,再下地是不可能的了,每日闲不住还是坚持来地里转悠一圈,顺带收获了一堆打趣的嘲笑。
他是第三个被蜇成这样的受害者。
前两个是同样手欠的徐明阳和徐明煦。
桑枝夏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僵硬地错开目光咳了一声,用手抵在嘴边说:“不是请大夫给开了药膏吗?三叔抹药了吗?”
徐三叔苦大仇深地叹气:“抹了。”
“不抹也不能亮成这副反光的模样。”
桑枝夏嘴角再度一抽。
徐三叔深深叹气,最后干脆蹲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不断随着清风起伏的稻田说:“夏丫头啊,你三叔险些蜇废了一双手在那几个蜂箱上,这玩意儿引来了真的对地里的秧子有用吗?”
这两日里,桑枝夏接连带着人又拔除了三亩地的秧子,截止到现在,徐家单是拔出来扔掉的秧苗就不下百斤。
前铺后垫折损太大,饶是徐家的地多秧苗盛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要是引寄生蜂来筑巢的法子也无效的话,那可真是要白忙活了。
桑枝夏顺着他怅然的视线看过去,定定地说:“当然可以。”
“只要这些小玩意儿在附近筑巢繁衍成功,天敌限制地里的害虫成不了气候。”
这是自然食物链上断不开的一环,也是成本最低的治理方法,损耗仅是徐三叔一双有点儿欠的手。
徐三叔听完安心不少,还是忍不住问:“那拔了秧子的稻田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还是种稻子?现在撒种还来得及吗?”
“当然不能种稻子了。”
时节不对,这会儿种下去也熬不出收成。
与其在同一个地方下苦工,倒不如弄点儿别的多出些花样。
桑枝夏想了想说:“大豆和高粱,三叔觉得哪个合适?”
“高粱吧。”
徐三叔面露向往地砸了咂嘴,笑道:“你酿酒手艺好,隔三差五也是家里的大笔进项,要是咱家地里出了高粱,那倒是又省了些本钱了。”
“那就种高粱。”
“我回去理一理流程,明日三叔去城里走一遭,去粮庄买些高粱种子回来,争取这几日就开始上手。”
此时略晚了一些,可高粱本就是晚收的作物,还耐得住寒,也来得及。
徐三叔对地里的流程已经很熟了,没什么异议地点头,见桑枝夏作势要走,奇道:“你这是赶着回家?”
桑枝夏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差不多到祖父喝药的时候了,我回去瞧瞧。”
徐三叔说起这个更发愁了。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我看你祖父现在也越来越有那个趋势了。”
“年轻时候在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也不见怕过,现在上了年纪倒怕上吃药了,每次还得你去左劝右哄了才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