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璈精心选出的百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沉浸在夜色安静中的定州城墙飞快靠近。
与此同时,茶山深处的小书房内传出铛的一声脆响,桑枝夏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坐在她对面的齐老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那么放心不下?”
桑枝夏被看穿了也懒得遮掩,苦笑道:“您不是都看出来了吗?”
徐璈那日只在家待了不足半日,而后匆匆归营。
从那日起,桑枝夏就彻底失去了跟徐璈有关的消息。
桑枝夏把跌落在棋盘外的黑子捡起来捏在手心,垂下眼轻轻地说:“岭南王造势许久,三日前直接昭告天下,自己与皇室决裂,将带兵入京查清先帝身亡的真相,还天下臣民一个公道。”
京都皇族小心翼翼提防戒备,明里暗里削弱打压了这么多年,岭南到底是反了。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觉得岭南王是反贼。
在此之前的诸多铺垫造势效果极好,岭南王在此时宣布揭竿而起,要定皇族大义。
比起在传闻中饱受冤屈的岭南王,如今皇城中厮杀到不顾颜面,声名狼藉的皇族中人更为人所不齿。
所以跟史书中写过的人人喊打的反贼不同,岭南王虽非正统,却完美占据了大义。
名正言顺。
但岭南王并未及时出兵,这几日也暂时没有对外的大动作。
宣言放出后,整个岭南的气氛虽是肃然一变,但目前仍是看不出半点兵戈的痕迹。
徐璈却在这时候彻底音讯全无。
桑枝夏猜得到,徐璈或许是被派去了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地方,也知道徐璈会尽可能地保全自身。
但纵然是什么都知道,要真的放心还是很难。
齐老不是外人,桑枝夏也不藏着掖着,自顾自地说:“您可能不知道,徐璈其实对当年的洪北之战一直未能释怀半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复仇之心在心尖子上不知淬了多少遍毒,恨意早就入了骨。”
徐璈看起来一直都不慌不忙的,行事也很有章法。
实际上,徐璈一直都在忍耐。
把伤人的刀锋藏在血肉之下,把徐家百年荣耀的屈辱都刻在骨子里。
仇恨化作尖刀,终在这一日刺破脓包血肉,锋芒逼人的同时,桑枝夏也会忍不住担心,他恐有可能会伤及自身。
齐老闻言呵了一声,揪着桑枝夏不知该往何处落子的手,果断摁在了黑白交错的棋盘上。
齐老嘲道:“丫头啊,恨是不可能释怀的,时间再长也不可能。”
“那小子要是真的敢把血海深仇忘在脑后,那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儿了。”
桑枝夏默然不语。
齐老笑了:“再者说,他要是真的能忘,你跟他能有今日?”
桑枝夏骨子里的傲气并不比谁少,只是藏在温和的外表下,常人半点看不出来。
从根本上论,桑枝夏和徐璈其实是一类人。
否则的话……
“你能这么出钱出力,只为了让他能尽快达成所愿?”
要不是桑枝夏一直从旁协助,徐璈迟早也能走到今日。
但途经之路绝不会如此顺遂,等着徐璈的还有更多更大的隐忍和艰苦。
桑枝夏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齐老慢条斯理地说:“那小子复仇的心是强,但疯得很有章法,不用过于担心。”
“有你和那两个小家伙在家里拴着,他就是再疯也会记得回家的路,你愁什么?”
桑枝夏苦涩一笑不知该作何回答,齐老慢悠悠地说:“把心放在肚子里。”
“你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相信他。”
“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要永远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