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徐璈的当机立断,丁腾带着无数的庆幸颤声说:“徐世子让他带来的几人护着我,把福坤的脑袋挂在了旗杆上,冲出去一路高声呼喝,福坤已死,缴械不杀。”
“徐世子另带人冲入了最乱的地方,先是及时组织起了自发反抗暴行的百姓。“
“而后临时拉起了那些入伍不过短短时日的青壮,借助城内复杂的巷子地势,跟斩杀平民的暴军拼杀纠缠。”
徐璈当时其实是可以走的。
只要徐璈想,他完全可以拎着福坤的脑袋全身而退。
但福坤已死,跟随福坤多年的人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城中自发抵抗的百姓若无人指点拉扯,多出来的只会是无谓的死伤。
但双方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对方是自知已经走到绝路,杀红了眼的一群疯狗。
徐璈手中加上最先潜入滁州的陈菁安等人,也只不过区区三十来人,就算是加上了城内百姓和青壮的共同抵抗,也太难了。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的混乱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但那一个时辰,丁腾却觉得自己好像把心头的那口热乎气儿都一次熬尽了。
再开口时,字里行间往外渗出的都是后怕的阵阵凉意。
“混乱中有人知道福坤死了,有些放弃了抵抗和继续屠杀,但总有负隅顽抗的在试图不死不休,想拉更多的人垫背。”
“我当时什么都听不清了,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喊了些什么,再见到徐世子时,他说让我把剩下的人看好,然后他就把之前分给我的人带走了几个,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后来我才知道,徐世子是带着人去斩将了。”
斩负隅顽抗的疯狗。
杀毫无人性的畜生。
把为数不多仍在挣扎反抗制造杀孽的头儿都杀了。
一个杀了不算完,那就再杀第二个,直到杀到无人再敢举起屠刀。
以杀止杀。
以命赔命。
徐璈带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在乱军中逆流而去,奔着百死都该下地狱的恶鬼挥下杀刀。
丁腾也及时带着人冲出混乱打开了城门,把一锤定音的岭南大军放了进来。
再往后……
丁腾苦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往后我就没撑住晕死过去了,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把我从何处扒了出来,否则的话……”
“我现在应当是死了的吧……”
在场的人听完不约而同想起入城那晚所见惊人的惨烈,不少人不忍地闭上了眼。
若无徐璈果断镇住了场面,迅速把反抗的百姓组织了起来,若无徐璈冒死斩了对方数个悍将,那……
丁腾自嘲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又不太敢问似的,惨白的嘴唇反复蠕动,才终于在最后哑着嗓子挤出一句:“仓促一见,都未能来得及叙一句旧话。”
“我那日与徐世子失散在乱军当中,最后一眼只勉强看清了他被血色染透的黑色衣摆,也不知……”
“不知徐世子,现下如何了?”
丁腾进来的第一眼就是环视这里站着的人,他没有找到徐璈。
甚至没有看到那晚慌乱中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人。
那种紧迫的情形下,徐璈他们步步都走在刀尖,丁腾是个文人书生,甚至都想象不出该有多惊险多要命。
可他又一直盼着,漫天神佛若对被泡在苦水中的百姓仍有半点怜悯悲意,或许就能让这些逆流而上的人留一线生机。
踌躇许久终于问出,丁腾却有些不太敢听。
江遇白凝滞许久的脸上漾开一抹肆意的笑,猛地一拍丁腾的肩,朗声道:“他活着!”
“活得好好的!”
“这样的人,他死不了!”
丁腾被拍得一个踉跄,恍惚之下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
正当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个小将,满脸为难地看着屋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自己大的官儿,小声说:“小王爷,外头来了不少百姓,说是……想给您和诸位将领送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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