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旁人,邢者反倒有些沉默了——有小周在的时候什么话都像是正常话,小周一不在说什么都有点不正常。过了一会儿,总算放过了程舟的脖子,转而向肩膀探去。这么一探不要紧,邢者发现,这次程舟的肩头,连那根细细的带子都没有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程舟的后背摸了一把——还好,肩胛以下还是有布料的。但他想象不出这穿的是件什么衣服,没有吊带的话真的不会往下掉吗?程舟已经被这过于明显的心路历程惹得咯咯笑:“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光着过来吗?”“不是……”邢者又把头深深低下,“我只是没见过。”程舟便去拽他的手:“那你摸摸看……”邢者吓得“嗖”得一下把手抽走:“不行……屋里有监控。”程舟话里全是笑音:“你是个推拿师你怕什么?那还按不按了?”邢者红着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很正常:“你不要碰我,我有自己的顺序。”程舟把头重新卡回窟窿里:“行,你顺你顺。”*于是邢者便按原计划,先按肩膀。挡布单薄,他的手指可以明确地感受到程舟的肌肤有多细腻,用指腹按了一会儿,忍不住换用掌根。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将整个手掌覆上去,做着一个很暧昧的、揉捏的动作。他心里很清楚,这已经不属于任何一种推拿手法了。程舟被他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到底还是发出了一声略显放浪的惊笑:“啊,好痒!邢师傅,你这算揩油吗?”邢者却依旧不舍得放手:“你会投诉我吗?”“为什么要投诉你?”程舟悄悄抬头偷瞄他,“这是你按得最好的一次了。”邢者倒突然较真起来:“那是你不让我用力,本来推拿就是要吃一点痛的!”“啊!痛痛痛!你别激动啊。”程舟猝不及防地被按了一下穴位,赶紧挣扎着躲开。邢者便暂且放过这处,转而推向脊柱。他大致搞明白了这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背后的部分,有着像鞋带一样的抽绳。所以这件衣服是靠极度的“合身”紧贴在身上的,那就不需要再有吊带了。这么想着,邢者忽然很好奇这件衣服的前面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不能问吧——刚才就被程舟问要不要“摸摸看”了,现在要是还问这种问题,那不就明摆着是想……邢者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规规矩矩地用正规手法按着脊柱的穴位,能感受到程舟的背部肌肉因受痛而紧张地绷起。真的好辛苦啊。夜里要工作,白天又冒着大雨往返钟市学习,这么晚了才刚回来,这也太努力了。这么想着,邢者的指尖又加了几分巧劲。他现在是真心希望程舟能在他这里得到放松……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要能赚到钱怎样都行。窗外的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程舟一时没有说话,邢者也只管用心按着,只当她是在全身心抵抗痛觉。但过了一会儿,程舟忽然又开口道:“小邢啊。”“什么?”他回应的速度快到几乎和程舟撞在一起。让程舟一边忍痛一边想笑:“哈,嘶——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你除了视力以外的其他感官是不是都特别好啊?”乍一被这么问,邢者还紧张了一下,因为这问得好像程舟知道他“偷听”到那通电话的事儿了。但是仔细一想,那天在钟头山顶,他们都已经说穿了是“互相喜欢”的关系,那听没听到其实也不打紧了吧?于是他还算镇定地应道:“确实……比一般人好一点。”“味觉也是吗?”程舟问。“嗯……”这邢者还真没细想过,“我能一口吃出菜里有没有放姜,喝出粥有没有糊底……这种程度算吗?很多明眼人也能做到吧?”“这样吧。”程舟想了个办法,“那天在钟头山喝酒时,我给你们介绍鸡尾酒成分的时候其实少说了一样,你有喝出是什么吗?”邢者愣了愣:“你说红牛?”程舟抬手打了个响指:“你知道公无渡河在哪吗?”“听说过……路口的酒吧吗?”“下班后来一趟,有事要你帮忙。”第38章风味这是在听java讲课时想到的。java说她对风味的把控力来自于感官过剩——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感官过剩导致抑郁,还是因抑郁导致的过剩,总之这给了程舟一点启发。她不是舌头很钝的人,但毕竟经验不多,ddl的伏特加也还算是新品,到网上找大神的分析和思路也很难找到。好在她的竞争对手们也都和她差不多。但是在大酒吧里干活的好歹都有师父,有些师父可能还不是什么一般人,多少能给些指点。当程舟一头雾水时,她首先想到的是之前兼职时的师父。可小橘还在那儿呢,这种时候师父肯定是重点指导小橘去了那再想就只能想到她爸。开玩笑,她现在可是在离家出走哎,要是因为这种事扭回头去找爸爸,那跟认错了有什么区别。一场比赛而已,大不了不比了怎么样,比了拿不到名次又怎么样,让她服软那绝对是做梦。她去求助司旭的可能性都比求助爸爸大。但是说实话,司旭这人从前什么样程舟不知道,现在对于调酒肯定是荒废了——当程舟看到他倒酒不用量杯、让去冰还真就直接加水的时候,程舟就知道他对这行早已失去了较真的劲头和激情。程舟想象了一下,如果司旭喝了口ddl伏特加,然后告诉她这酒有柑橘味那她敢信吗?她只会条件反射地去想司旭这话有多少装逼的成分。但是当邢者坐在她的吧台前,皱着眉头说:“有股橘子味。”程舟便惊讶地把他面前的一排杯子换了个顺序:“你再尝尝呢?”邢者只得再尝一口,然后一言难尽地抬头,无神的眼睛对着程舟的方向:“……这不是刚刚那个了啊。”*不愧是能闻出她内衣洗衣液是玫瑰味的人。“那这个觉得怎么样?”此时的程舟像个考官。邢者则感到为难:“说实话吗?”“对啊。”“难喝。”程舟连连点头:“那就对了,这款我也喝不惯。”邢者看起来有些迷惑:“这不是你调的吗?”“不是,这都是不同品牌的伏特加,没调过。”程舟说着把邢者说难喝的那杯拿起来喝一口,“这款是黑麦发酵的,有股辛辣味,有人就好这口,但我不喜欢。”砸吧砸吧味儿:“但口感不错。”“不涩嘴。”“是的,这个叫奶油质地。”再砸吧砸吧,“有回甘。专业人士说这叫香草味回甘,我尝不出来,你行吗?”“你这么一说是有点,但让我讲的话我讲不出来。”邢者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描述,“像刚吃过光明冰砖。”“到位。”程舟敲了下台面,“再选一杯。”邢者为难道:“一共几杯啊。”“我准备了十种所以就倒了十杯——没关系啊,又不用全部喝完,你每样尝一口就好了。”程舟说得很轻巧,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这也是十口。而且她时不时还会发出“真的假的,你再尝一口呢”的要求。老实说邢者现在就已经有点头晕了,虽然被邀请来程舟工作的地方让他很高兴,但真要是喝醉了也不是个办法:“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喝多了的话,我可能还得麻烦小周来接我回去……”程舟却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你可以直接睡这里啊,你明早想几点起?我可以提供叫早服务。”邢者还是觉得不妥:“……这会耽误店里生意吧?”“没事儿,这店里向来坐不满的。”程舟趴在吧台上,和他面对面,“有两个客人都算是长期借宿的了,比如你右手边的小姐姐。”经程舟这么一说,邢者才意识到自己右边还坐了个人,可见这人得有多安静。邢者条件反射地将耳朵向右偏了偏,听见右边拿着酒杯摇冰块的声音:“你好。”是个有点冷淡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声音的主人很聪明。邢者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打招呼,但也应了声:“你好。”然后就听对方好奇道:“你们俩是在处对象吗?”*邢者身上一僵,心里一慌,第一反应竟是要否认。好在他嘴皮子一向不利索,反射弧也慢,恰好冲淡了他的第一反应——于是他的第二反应是,想知道程舟会怎么回答。而程舟确实是高手,暧昧不明地回了一句:“哈哈,你觉得我们很般配?”在程舟内心被戏称为“眼镜娘”的不知名客人没回这话,只是看了看邢者放在手边的白色长杖:“这个棍子是……?”邢者坦然应道:“是盲杖,我是视障……就是,盲人。”“啊……抱歉。”果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这个。邢者也习以为常:“没关系,我现在在熟悉环境内行动基本没什么问题的。”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从得知他是视障者开始,眼镜娘就已经不认为他和程舟是一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