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那种,你还不能反应过来,只能目瞪口呆的安静。
就在方才,那位额头摔破的七小姐,在全场人都为她打抱不平时,突然悠悠说了一句:
是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
就像一件拍板定案的刑案已进行到该群情激愤的阶段,受害者却跳出来大喊:伤是我弄的,人是我赃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耍人啊。
气氛瀰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尷尬,下人们茫然相看;墨蓉青也惊得忘记要反抗;女人们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有,她是自己摔的,那他们成什么了?
回想起自己先前总总行为,他们成了诬陷八小姐的帮手。
最先站出来说话的元姨娘差点腿软站不住,完了完了,本想讨好老爷,结果反到惹祸上身。几个反应快的女人已扑通跪下来,呼天抢地说他们冤枉啊、不知道啊、被骗了。
墨规年还在哑然失声。
招宿看了墨染青一眼。
她已跪了下来,似乎卯足决心才说出这一切。「爹爹,妹妹是冤枉的,要罚,就罚我一人。」
彷彿看到曙光的墨蓉青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爹爹你看,我是被她陷害的,爹爹一定为我作主!」
「染青你、你这是……为什么?」墨规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他面子有些掛不住。
墨染青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女儿在静心庵起就没想过能回来,此番虽因皇后娘娘受惠,可女儿其实……一点都不想回来的。即便爹爹愿意重新接纳我还给我机会调查刘姨娘的事,可爹爹有没有想过,别人是怎么想的呢?」说到这,她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妹妹不待见我,其他姨娘下人们更是在背地偷偷议论,他们依旧视我为罪人之女,女儿在这个家受人唾弃,要如何自处?
「索性心一横,一了百了算了……但没成功,又不敢告诉爹爹,便赖到妹妹身上了……」
墨染青惨澹笑了笑,「是我对不起妹妹,爹爹罚我吧。」
墨蓉青恨恨道:「你说谎!」
不过,不会有人觉得这是说谎,七小姐要说谎,还不如不说。
墨规年看着面前的七女儿默声不语,神情仍是难看。片时,他走了过去……就在眾人以为他会一巴掌挥下去厉声指责时,却只是叹口气将人扶起来。
「染青,你怎能犯傻呢……」
眾人像掉了下巴。
墨蓉青已气急败坏道:「爹爹!她要死是她的事,但她污蔑我,她还、她还骗了大家。」
她的父亲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为她挺身而出,反倒拧起眉头。「关于这个,难道你一点错也没有吗?
「若非你处处针对、辱骂,把她逼到这般境地,她今日会想不开?染青已道歉在先,可你犹不知悔改,罚你在家中禁足十天,好好面壁思过吧。」
墨蓉青一震,像断了线般失魂落魄跌坐地上,可没人顾得上去扶她。大家此刻心中都擦了个雪亮,这七小姐哪是什么被丢弃的,根本就是老爷的心头肉。
墨家的女人心中又暗暗庆幸,好在她们一开始没选错。那知才这么想,墨规年的目光已冷冷扫过来
「刘姨娘一事,我已应允让染青重新调查。」他说道:「即刻起,府上谁敢再私自议论七小姐,乱嚼是非,直接撵出家门!可有听清了?」
一声喝令,女人们也诚惶诚惶跪下,招宿环顾一圈,整件事下来,竟无人讨到便宜。
只有她。
墨染青正微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她人都还没进宫呢,墨规年就因为将来需要她,开始会安抚她、顾虑她;而墨家其他人也会因为墨规年,开始对她奉承讨好。
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那等她真的进宫了呢?墨染青深吸一口气,感受到那几许馀暉眷顾在自己面上。
这会外头有人通传大夫来了,墨规年让墨染青赶紧去医治,屏散围聚的眾人。
「我去和妹妹说几句话吧。」墨染青说道。墨规年一听,板起脸孔,「你啊,便是性子太软,由的她欺凌到你头上。」但也没有劝阻,告诫几句便离去,竟没再理会后头的墨蓉青。
此时墨蓉青茫然无知坐在地上,她看着自己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那群女人也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反而去围绕在墨染青身边。这陌生的感受比起愤怒她更加困惑,也不明白。看到墨染青遣散眾人走上她,人也不由自主往后一缩。
「你是不是不明白,你以前明明也是这样的,甚至没有做错事,为何爹爹还是责骂你?」墨染青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说了,爹爹不会让你赶走我的。因为不是你哪里不一样了,是我不一样了。」
墨蓉青听了一顿。
墨染青继续道:「你大概还是不懂。也是,你身为墨家嫡小姐,在你眼里,我永远是那卑贱到不行的庶出子女。你不懂哪里不一样了,因为自小那些围绕在你身旁的疼爱与关注本就理所应当,你不懂为何会失去,也不懂为何我又能够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