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旭日东升,但躺倒在路边的灾民却无动于衷,对于他们来说,白天比夜晚更加难熬,至少晚上睡着之后还不会感到饿。
饥饿感促使这些灾民睁开眼,但眼里却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满是麻木,给人的感觉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忽然,一股莫名的香气从庄子里飘了过来,灾民们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渴望,吞咽口水的声音,肚子轰隆的打鼓声此起彼伏。
“娘的,这庄子的人享福嘞,额下辈子要是能投胎在这个庄子里就好嘞。”
“唉,这味道好香啊,爹额饿,要是能吃上一口就算是死也值嘞。”
“呜呜~~~大爷,行行好,给额一口吃的吧,额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嘞。”
面对庄子外灾民的苦苦哀求,把守隔离栅栏的庄户们心里也不是滋味,都是关中老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他们也很清楚,自家的粮食养不起这么多灾民,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可就刹不住了,他们不敢拿自己父母妻儿的性命去赌。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铜锣敲击声由远及近。
刘老汉一边走一边敲锣,来到栅栏前,挺起胸膛高声喊道。
“都听好了,额们爵爷宅心仁厚,看不得父老乡亲们在这里受苦,自今日起,设立粥棚施粥.......”
话还没说完,就被灾民的欢呼声、痛哭声完全掩盖。
“呜呜~~~终于不用饿死了。”
“爹,娘,你们怎么就不能再撑几日,撑到这里就有吃的了。”
“太好了,哥哥咱们能活了,能活了。”
之前还两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的灾民们,此刻眼神中重新焕发出神采。
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动物完全靠着本能活着,而人,靠着希望活着,一旦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人类能够爆发出的潜力也是无穷的。
等灾民们重新安静下来后,刘老汉继续扯着嗓子喊道。
“爵爷虽然仁慈,但也变不出粮食来,每日施粥也都是有定量的,每人一碗,所有人登记造册后领一个铭牌,以后就凭铭牌取粥,若是有人抢夺他人铭牌冒领,杀无赦!”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不用些手段震住这些灾民,弄不好就会造成大乱子。
人在饿极了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谁又能知道这些灾民中,有多少是靠抢夺别人粮食存活下来的。
面对刘老汉的要求,灾民们没有任何抵触,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有口吃的,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登记籍贯姓名压根不算什么。
“叫什么?”
“张阿牛。”
“老家是哪的?”
“陈仓县阳平乡张家村。”
“嗯,这是你的铭牌,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先拿好碗去那边排队,等粥熬好了会叫你们的。”一名文书摆摆手示意下一个。
“唉,谢官爷。”
户籍簿上很快就登记了密密麻麻的灾民信息,登记完的灾民们也都一个个自觉的排起长队,翘首以盼。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队壮汉抬着两口大锅走了过来,领头之人身材魁梧,气度不凡。
灾民们一阵骚动。
刘老汉赶紧带人喝止,庄户们手中长刀也都拔了出来,谁要是敢有异动,立马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爵爷,救你们命的大恩人!”
灾民们闻言纷纷下跪磕头。
“恩人呐,小老儿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我们兄弟给恩人磕头了。”
秦浩接过铁勺,敲了敲其中一口大铁锅。
“都起来吧,我也是奉了陛下之命开设粥场,你们要谢就谢陛下吧。”
大灾期间施粥是很能邀买人心的,也很容易犯忌讳,他相信这里肯定有百骑司的密探,表明态度很重要。
一个衣衫褴褛的灾民走到秦浩面前,眼睛却在往铁锅里瞄,喉结一阵蠕动,铁锅里黄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气,虽然不知道味道,但对于他来说,这都不重要,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一大勺浓稠土豆粉熬成的粥,倒进了灾民的破碗里。
灾民给秦浩鞠了一躬后,赶紧猛吸了一口,粥有些烫,但他却舍不得吐出来,在口中含了一会儿,才哈着气缓缓吞入腹中。
“好吃,太好吃了,这是什么熬的粥?怎么会这么好吃?”灾民瞪大了双眼。
一个接一个的灾民陆续吃到了粥,他们都惊叹于这位爵爷的大方,居然舍得用这么多粮食给他们熬粥,即便是长安城朝廷设立的粥棚,也只是清汤寡水,一碗粥里压根看不见几粒米。
“好人呐。”
“爵爷真是活菩萨啊。”
有的灾民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有的则是吃完之后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给秦浩磕头。
秦浩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于是把勺子递给刘老汉:“你来给他们打吧,不要舍不得,把他们的碗装满。”
“爵爷,也就是您施粥会给这么多,我看这一天一顿都够他们吃的了。”刘老汉感慨道。
秦浩看着那些灾民一个个恨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的模样,不免叹了口气,其实这粥他尝过,说实话,味道真不怎么样,土豆粉加了点野菜,再放了一点点盐,小时候秦浩在农村时,奶奶就是这么喂猪的。
这灾年没办法,粮食太宝贵了,就算秦浩舍得花钱,也很难买到足够多的粮食,只能用土豆粉代替,好在这玩意相比五谷杂粮来说,更扛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