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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36 照片和茶花女(1 / 1)

祝余没办法阻止那些擅自跑出来的阴暗想法。

成尖下巴的虞生、呕吐的虞生、逃跑后留言不要找寻的虞生和几个月后与他绑定的新生儿,青年的身边没有姑娘。事情的推演不需要严密的抽丝剥茧的逻辑:姜方旬,这个承袭了小鱼面目的孩子确确出自他本人的肚皮,然而dna的另一半出自于谁,祝余查不到。

他甚至只能先排除自己。

离开他的虞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遇见了什么人,找寻他的祝余通通不知晓。曾经在祝父手下的监视者被陈肃肃命人带回,几番问候中仍是言之凿凿的那几句。“没有在他身边看见什么人”、“他当然不存在亲密的伴侣”、“他不嫖娼”……

可是问久了之后有人也沉默,他们见惯他人光怪陆离的生活,开始惨然地提供另一个可能。

“虞先生住的地方并不算安全。”

“——而我们的监视也不是时时刻刻。”

陈肃肃一张脸陡的变白,好像这赤裸隐晦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悸畏地看着彻底阴沉下来的祝余,让他们闭上说不出人话的狗嘴巴。

“祝余。”陈肃肃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他妈的不会不找虞老师了吧?就一个孩子。”

他声音大了些又狠了些:“别不当男人!”

祝余没办法对自己有所宽恕。

他走过很多地方,勾心斗角的大都市、逼仄拥挤的贫民窟,见过很多热烈皎艳的女孩。那些肤色不同、性格不同、境遇不同的姑娘们不总在持续盛放。一个誓言、一次强奸、或在谎言里或在信仰下她们鼓起了肚皮。母亲很伟大,而当母亲的过程残忍。他参与过一个十九岁年轻女性的接生,头发湿透的女孩声嘶力竭地叫喊,墨绿色的眼睛里似乎要流出鲜血而不是眼泪。最终鲜血在她的身体下流开了,打湿了黑色的褥子,包着胎脂的婴儿哇哇大哭着。当临时的医生将他抱出去后,祝余才听到这位新的妈妈也在小声地呜呜哭。

那双墨绿的眼睛被疲惫的灰色替代。

她很年轻,苍白的面目下是少女的惊惶和无助。

祝余知道,他犯了无法饶恕的错误。

是自己的轻视、是自己曾经有过的邪念,让十八岁的虞生丧失了防备心,摘掉了用来保护他的避孕套。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祝余还是被这场性爱中堪称献祭的部分冲昏头脑。那时,在他身下的虞生有一双泪蒙蒙的、索取爱意的眼睛。快感、刺激……徒有衣冠的祝余太自我得意。

他一昧地觉得自己获得了最好的爱,而忘却了年长者该有的职责。

小鱼如何能应对呢?他走出熟悉的地方、离开对他亲切的人。待他好他的长辈在他最需要情感支持的时候逝世,他想要抓住的就只一份爱而已。祝余本可以做填满缺口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完美地掌握住。十九岁的虞生和那位年轻的妈妈重合,或一场强奸、或一个愿望,催生出下一年的八月彻底脱离母体的小杏。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只是同时,他暗昧地、无法自抑地产生一种焚烧似的嫉妒。

是他的小鱼。

那个昏蒙蒙的夜,穿长裙的虞生主动带来比童话还要美好的邂逅。隆隆的雨声,祝余从灰色的小巷中抬头,恰对上一双固执的、藏匿不住萧索的眼。“要不要跟我回家?”它的主人问出这一句暧昧的,十根纤长的手指拧着被浸湿的裙摆。颠簸的衣料乱动,一小节脚腕突兀地现出真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骨骼在长长的跟腱下更伶仃了,堪堪够祝余一只手的抓握。几分切实的、欢欣的醉意从稍带疲乏的眉眼中透出来,好似一朵昙花开放。亮片在暗紫色的衣服上闪闪,幽幽的欲浪翻搅,而他没有衣物上的风尘,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行为可能带来的危险处境,他望着祝余,那张卸下粉墨的脸上一派不作伪的天然纯挚。

那是他的虞生。

自己动不得的珍宝、下定决心要守护的爱人,究竟缘何离开。是那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的少年失恃,还是自己父亲无耻抄用的茶花女的假言?产业受到孩子冲击的祝父不给答案,事情的发展到最后任谁也不能退后一步握手言和,而这时……

小杏早已经呱呱落地,变成粉嘟嘟的,可以自己行走、流畅说话的孩童。

小鱼遇见了什么?是情投意合的露水情缘,还是反抗不得的粗鲁者的施暴?他们共享的秘密在怎样的境遇下暴露在第三者面前,细长的、可以将自己折叠起来的小鱼受孕。他那样渴望得到家人,为此走当母亲的路也心甘。面目模糊的他者是否也看见过那双盈满泪水和爱意的眼睛,看过高潮中的小鱼徒劳地摆动双腿,他陷入情欲的眸子混杂着泪水,如水晶一般剔透。颗颗汗水像鱼身上亮亮闪闪的鳞,深海里的人鱼走上陆地,有惑人心魄的美丽。

然后现实告诉祝余:有罪恶的精液钻进了爱人的子宫。

该觉得背叛吗?他的恋人和别人上了床,被另一个躯体占有,留下的痕迹变成无法销毁的生命;该觉得愤怒吗?自己用尽真心对待的人没有留下理由就离开,正抚养着一个父亲不是他的幼儿;又或是羞愤,大张旗鼓找了三年的人越轨,给了他一顶无法忽视的绿帽。

在那短暂的阴沉着脸没有回复陈肃肃的时间里,祝余发现自己只有嫉妒。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他不喜欢那个小孩,即便他出自虞生。这种不喜欢非但只因为他身上还有一半陌生人的血,还让祝余总想起那个贫民窟的女孩。纵然小鱼的命运不会和另外一个十九岁等同,可他受过的磨难是他同祝余一起带来。祝余会做虞生永久的家人,这位置不由得他人争抢。

可同时他也明白,这只是他卑鄙的欲心。

虞生履行承诺,除了给小杏做登记外再没有用到他的身份证明。他跋涉过,摆着尾巴越近湖泊,沉沉地进入湖底。祝余通过仅有的信息找到替他接生的医院,是一个坐落在乡村的诊所。“双性人生孩子极其凶险。”医生的语气冷冷冰冰,“你是那个父亲?”

而后又嗤声:“他那样年轻,是你强奸?”

医生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他挥挥手驱逐这个英俊且寡言的男人。然而这个强奸犯、不负责任的父亲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溃逃。乡村里小小的诊所实在太好找不合格规范的地方,“法院的文书邮不邮寄过来全凭您的决定。”在被拒绝的当下,祝余立刻威胁了他。

大夫没有选择,为祝余指明了方向。

夏天恰时的到了。

k省在全国的省级行政区里并不亮眼,它不完全是平地,有绵延的高高山岭,饭食偏向辣口,这一点与他们曾经待的e省相当。祝余一年前到过k省,正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连环杀人犯的踪迹。而一年多以前医生的生日,一箱属于k省的美食从临时的驿站寄来,明信片里,虞生的娟秀字迹向他报了平安。

他有了小小的家人,不会再过多的漂泊。

祝余将那箱快递当做开始查起,陈肃肃见地方不由啧了一声。两年多前他坠入爱河,新婚的妻子因为他没有处理好大家庭与小家庭的关系远走。不同于虞生的彻底消失,陈肃肃参与了怀孕的全程。然而,新生命的降临并没有使原来的问题消失,不是雀鸟的庄小姐带着宝宝来到k省。

她的事业在逐步发展,并不给有钱的丈夫什么和善脸色。

陈肃肃的家庭不比祝余难搞,但作为三人家庭的另一员他也要独立。虽然自己名下的资产缩水,可陈肃肃依旧要给自己的公主最好。一家只为一人存在的托儿所建起,而那个地方,离快递的出发点不过百里。

“会找到的。”陈肃肃安慰自己的朋友,“虞老师一定就在这里。”

祝余又开始在战场上的日子,少眠,却不降低身体的机警。虞生没踏进大学,高中生涯大半都在医院。他的谋生技能是大众化的饮食,就像之前的快餐老板。小鱼……祝余紧绷的神经有一瞬的失灵:他是否就栖生在某个不起眼的店面?

但如果做生意,不至于几百日夜没一次在监控里出现。

k省多雨的夏天,缺乏燥热、缺乏烧灼人的太阳光。祝余站在窗前,前方不断起伏的山脉混入灰黑的云层,好似一只硕大的贪吞人命的怪兽。从人心中衍生而来的魔物横躺在这片已经看不出碧绿颜色的土地上,它冷冰冰注视祝余,没给一点儿慈悲。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屏幕开始滚动播放新的照片。

年轻的摄影师刚在国外拿了大奖,政府为振作旅游业邀请他为k省宣传。处于内陆的省市没有大海、没有让人瞠目惊叹的发达科技,但它也存在于古代诗人惊为天人的诗词之中。树海、花房、橘色条纹猫蹲坐的老旧寺庙,榫卯结构的旧屋檐,鸟巢下,一只张着嘴巴的新燕正无声啼叫。

然后屏幕切换到了荷塘。

长长的柳堤,一池夏日的新荷融在声势浩大的雨里,为尚带沉阴的天空着色。下一张镜头贴近,靠近堤岸处的红白锦鲤摇曳长尾,它身体摆成半个圆圈,好似要在浅薄的雾气里腾龙;再下一张,旧时日的、外身铺着些许苔藓的嘤鸣桥出现在画面中,它姿态优美地跨在两岸,如飞天仙女身上飘逸的吴带。

再然后,祝余看见了两个穿着明黄色雨衣的背影。

大手牵着小手,他们独自漫步在k省潮湿的夏日里。几秒后,大的人蹲下,和穿着同样雨靴站着的小朋友一起通过桥上的洞往荷塘下看。他很瘦,即便穿着夸大的雨衣也能看出薄薄的肩臂。又忽然,小孩的帽子掉了,站起身的大人拱着腰,将小人庇佑在自己身下。兜帽遮盖了绝大部分面容,他唯一可以看到的唇稍稍抿紧。

年轻的妈妈护着他的孩子,好像要把他重新放回自己的子宫。

八点的钟声敲响,摄影师的作品以人文作为终结。近的、远的、盘绕公路与高速道上的路灯几乎同时点亮。浸泡在霭灰颜色里的k省,在夜晚迎来了白天。

穿雨衣的大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苍白、比直,修长又纤细。

它拧过湿透了的裙尾,也曾筋疲力竭时在祝余背上留下浅浅的疲惫的红痕。

那个对孩子微笑,笑容里倾注了全部爱与幸福的人祝余无比熟悉。

——那是他的虞生。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肃肃也得到了虞生的消息。

他是在帮祝余找人的过程中遇到庄小姐并火速坠入爱河,所以庄小姐隐约知道虞生的模样。记忆里的青年身着一身和谐色调的夏装,无过甚的点饰。或许是因为年岁,他整个人被衣服包裹得有些弱怯瘦削,短短的齐刘海下,眉眼少深邃而多瑰美。

这是一眼便能判断出的秾丽长相,但照片里的虞生没有四射的艳光。相反他棱角寥寥,莹润如酥,烟视媚行。

“啊。”庄小姐挑了声调点评,“祝先生偏好年轻的恋人。”

“咳。”陈肃肃摸了摸鼻子,不敢维护好友的他还是勉力做了抵抗,“你这样说,他听起来好像是个食色的混蛋。”

祝余是否食色庄小姐并不知晓,但他不停倦地寻人给庄小姐留下深刻印象。最初她切实看不上这位豪门贵子的深情,上等人的执着并不给普通人带来幸运。那个男孩或许是一只逃脱囚笼的翠鸟,她曾和陈肃肃说过自己的推测。男人瞪大眼睛,表示否认的头晃出了残影。“祝余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时敢笃定地为朋友说好话,“而虞老师也很欢喜。”

“真是谈恋爱?”

“百分百的情投意合!”

“好吧。”庄小姐稍微改变了看法。

“可男人还是不靠谱。”

而虞生,是实打实的好颜色。

在托儿所的第一眼庄小姐还没有确认,现在的虞生和照片里的那位青年不是完全相同。他留着过肩的长头发,低低的马尾扎着,形象像刻板印象里的艺术家。虞生仍然保留着那张赤靡张扬的脸,没有因为躲避而做出改变,但他的质气不再停留于定格的相片纸。与容貌不很相配的舒展的四肢、恬然的气质……

是因为做了父亲,还是有了奇遇?

直到看见虞生的证件照,庄小姐才真正笃定:自己见到了祝余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她有过犹豫的时刻,虞生看起来正过无忧的生活。然而陈肃肃讲述中去枪战里找祝余的恣放的虞生也十分浓墨重彩。相爱的人因家庭的阻挠而分开,庄小姐略略想到自己,等了两天还是将这个信息告诉陈肃肃。

抱着姑娘的男人惊跳,他抖着手拨通电话的姿态让庄小姐觉得自己做了错误决定,所幸电话那边是一句沉稳的“我知晓”。祝余停顿了一下,呼啸的夜风之中,他一句复杂的。

“我看到了虞生。”

知道了人在何处,就找到了拼图的底板。属于虞生的一切一块块放上去,最终拼凑出了完整的三年。工地饭摊上的小老板在夜市买下裙装,有的清丽,有的俗艳,他戴上各种不同的假发、款式多样的眼镜走在公交和躲避不了的监视器下面。朝气的女孩、板正的上班族、扎着麻花辫穿着曾经潮流喇叭状的乡村姑娘……虞生扮演过很多女性角色。

他是双性人,身高比大部分女孩儿要高一些,但因为身体里并不属于男士的那部分,失去了常态中粗大的骨骼。这位高瘦的“姑娘”实在有心,他改变着装、动作、不做长久养成的习惯,瞒骗了警察和祝余。渐渐,长裙下他肚腹稍稍鼓起,甚至在孕晚期,他长出了常见于女性的有弧度的胸乳。

坐在椅子上的虞生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肚皮,他咬着嘴巴,随后抿起,渐渐地又变成笑容,欢欣爬上他苍白尖削的脸。

祝余的视线向下,看到虞生泛肿的,光亮异常的小腿。

脱离监视的虞生在h镇落脚,在这个安适祥和的镇子上,他遇见了一群好心人。高谦修是一位深居简出的文物修复师,常年都在妻子的埋骨之地。他手艺好,接单的质量要比魏老爷子的高上好几层,最近几个月出来了个新徒弟,手法还不算熟练,但眼光和审美已经十分老练。客人说这怕是娃娃功,他也没有反驳。

而那个人竟是虞生。

偏远的古镇、隐居的高人,两相加持已经不能够用理性的近乎于零但成为一概率作解,说成命运使然更为合理。虞生,就算之后的日子里祝余长久的缺席,他的生活也在步步好转。刀工卓然的卤肉店员工重新着装成技法精湛的文物修复者。他在的地方虽无巍峨的宫墙,但岁月亦漫又安然。

木制的窗柩,上方是走过无数年代的玄青色房檐。贝壳做的风铃在微风下叮当作响,阳光照最下面的琉璃珠,一束折射的杏黄的光落到新生儿的脸上。

姜方旬或许算个好小孩,它蜗居在靠后的子宫位置里,完美隐藏在宽大的衣物之下。他随着虞生从小镇上离开,又随着虞生从他处归来。“三个月的孩子这么小一只哦。”爷爷奶奶们没有问母亲,只慈蔼关怀着,“过两天给他拿点我孙孙喝的奶粉,必然会长得茁壮。”

啊啊,嗯嗯。t恤下面裹住乳房的虞生说着拟声词逗弄无知的婴儿,那双完成月牙的笑眼看着姜方旬,渐渐他发神,又想到了其他,玫红色铺满脸。“祝余。”青年的鼻尖因为羞怯带来的紧张沁出了一滴汗水,实际上只有一个月的正呼呼大睡的姜方旬听他缠绵地说,“小杏。祝余——是爸爸。”

当然,这些亲子间的窃语祝余尚未得知,他只清楚明白虞生给那个生命投注了全部的精力与爱。他的小鱼是否已经不再需要自己,又真正的家人后便不再需要替代?失控的感觉侵蚀祝余,越野车在乡间的道路上驰骋,一个明媚的夏日清晨,祝余切切实实触碰到了消失三年的恋人。

他不再是十八岁,却还是在高兴时垫脚;即便在高等香料堆积的地方工作,衣服上还是很浅的柑橘香。祝余设计过,久违的见面自己应该温和,应该亡羊补牢,做回那个让虞生不要摘下安全套的长者。然而幸福的、将他刨除在外的虞生戳刺祝余。没有心平气和的交谈、没有温馨舒缓的叙旧。祝余只能叫他:“小鱼。”

是他需要虞生。

恋人一张惊惶的脸望他,仅过了一丁点时间就转换成惊喜。“祝余。”那久违的呼唤止步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照片里病白的、窄小的脸已盈盈润润,褪去少年底色,添了几分温婉。火山口的石头砸进岩浆,一颗透亮的眼泪自虞生的眼尾落下,溅在祝余的手背上,如热烫的火花。

祝余又唤:“小鱼。”

近乎于暴力,祝余捏着虞生的下颌,一个木偶师在颁正他已有思想的落跑傀儡。然而,看向他的虞生有着有着太过于动人的爱恋的眼睛,饶是只有一丝偏角可以看到,祝余的心也忍不住同祝余下坠的身体一样震颤。

他那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依旧被爱着。

想要虞生、想要在大庭广众下拥抱,或者如偶像剧里,在大众目光下旁若无人地接吻。然而有孩童发出声音,一位母亲急急促促地护着孩子走向远处,背着小书包的爸爸防御着,对祝余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他的小鱼似乎也清醒过来,喊着那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的小名。

但那应该是他的虞生。

恋人分出他的爱,给予另一个生命关心和焦急。明明在自己怀里、明明流露出思念,可那个孩子还是挤进他们的相逢里。占有欲望在一瞬间到达顶点,祝余当不成设想里的充满责任感的圣人。

关掉的车门将虞生与那孩子隔绝。

诧异含泪的青年被推倒,他拒绝祝余的吻,有顾虑的眼睛看向了同在车中行驶开车职责的司机。浴室、家中、上了锁的病房……他们寥寥几月的相处中发生性关系的地方安全传统,也没有不相干的第三人,而这次祝余不管不顾,扣住虞生的双手就开始掠夺。他阴暗的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确认自己并非真的遭虞生抛弃。接吻最先是有阻碍的,但很快,虞生打开了他的嘴唇。

回到最初,他对祝余又有了恰似于母性的包容。

星星之火点燃,祝余丧失克制。现在的虞生似乎拥有了更加柔软的唇,它接纳祝余的急切和狂躁,湿润的舌尖勾出和衣服香气类似的柑橘芳香。一点点甜味,一点点淡泊的却又并非虚假存在的奶气,接吻过后正剧烈喘息的虞生阻止不了祝余向下和向里的窥探。画着可爱猫猫的棉制t恤被揉皱,祝余的鼻子来到锁骨,昏暗的灯光下,他受训的双眼仍能清楚地看见恋人的乳头。

十八岁的虞生,成年不久,没有恋爱,自慰乏乏。那时的他撸动自己的阴茎,骇奇跟着也溢出透明液体的女穴,犹豫的手几相挣扎,终于触碰到阴蒂。青年学着色情影片中的手法转圈,震颤里,可怕的电流噼里啪啦地点燃全身。

这感觉实在太过,于是他没有再近一步,揉弄自己浅粉色的胸乳。

虞生体质特殊,饶是没有鼓起的奶包,那两粒也比寻常人敏感。祝余作为食客,第一次轻轻咬便刺激到让他叫出来。未开发的乳头偏小,一双失去焦点的水汽氤氲的眼睛,徜徉在快感里的虞生失态地吐出一小截舌头,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整个上半身。祝余吻那一小片被自己齿牙蹂躏的肉,像在吻生长在春天,枝蔓刚刚结出花苞的玫瑰。

现在,那一小块凸起的肉重新回归他的掌控下,祝余感受到了其中的变化。颜色——在昏暗视线里它不再与肤色相融,吸饱了红色的汁水,它由浅粉变成淡红,大小也不再一样。虞生的乳头已经不是黄豆太小了,他经过奶水的浸泡,像未长成的,还坚硬的青葡萄。

祝余切实地闻到了奶香。

他不太能够、也并不愿意去深究这份变化。柔和的、用自己血肉抚育婴儿的虞生一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祝余就控制不住去嫉妒。他嫉妒幼崽,他使得小鱼产生了改变;他嫉妒那个让小鱼怀孕的男人,从最初的源头看,是他改变了他。

虞生长高了,他瘦长的身体在独自求存的时间里悄悄蹦了几厘米,骨头却并没有什么增长。那个近乎一巴掌就能覆盖的腰虽经历过孕育,但因为孩子并没有太撑开他的肚皮,还是同以前一样。过去稍微偏窄的盆骨因为分娩变宽,和它相连的腰在视觉中细得夸张,屁股上还是那样浑圆。两年过去,怀孕时过分单薄的虞生已经不见,他饱满的脸颊红润,连带着硌人的大腿根也长出了肉。

他有时候也在想,已经变好的他,或许已经足够适合和祝余做爱。

而祝余也用行动回答了。

属于祝余的跪着的那只腿强硬地分开了虞生并拢的下半身,军人坚硬的膝盖对着那个干涩的穴口重重碾过。三年来少被慰爱的阴蒂见到了熟悉的人,快活地尖叫迎合。它肿起来、肆无忌惮地给整具身体分享过热过痒的电流。虞生颤抖着身体,被这不可控的走向挟持,最开始他还能叫“祝余、祝余……”希冀眼前的男人可怜他。到后面虞生只能摇头,嘴巴边粘着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最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的下体喷出股股淫水,两只多肉的腿根并拢,夹着祝余勃起的、被打湿的鸡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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