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我主……”格里高利在麦文的高声祈祷中醒过来,他大口地吸进一口气,右臂断口全无知觉。他转头侧目,见到新的粉嫩肉芽抽出,旧的血痂凝结成红黑一团,场面十分恶心。他如此想,便也如此地呕吐了起来。
麦文听到动静,暂时地打断了祈祷,走到近前来为他擦去污秽。
格里高利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在他的衣领上看见灰尘和烧焦的痕迹。那人棕色的短发看起来实在油腻,想来在他晕过去的时间里,这人都没有好好梳洗过。
麦文接过他吐出来的污秽,喂他喝了水,帮他擦了脸,让他放松地靠在床头,自己则端庄地坐在格里身边,平静地说道:“格里高利,你立了大功。”
格里高利本能地想用右手擦嘴,但神经反应后只是又一阵疼痛,他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闭眼平息那疼痛带来的痉挛。
“捕捉的生物金属真的有生命,它体内的毒液不断再生,早就超出了其本身的重量,俨然是它身体里的一部分。”麦文不无新奇地回忆着,他拍了拍格里高利的肩膀,眼中满是感激,“若不是你替我挡下那一击,我还有活路吗?”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出任务也只是昨天的事,”麦文收回手,从他床底下取出一个长盒子,“这是你的新手臂。”说着,他打开了盒子,一只暗黑的金属手臂俨然陈列其中,关节灵活、结构完备,更重要的是,机械臂做了整只手臂,他当真要带上这个,恐怕得把肩膀下的部分手臂一起切除才行。
格里高利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便听到麦文向他解释:“你是个战士,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与这个相比,你从前带的只能算是塑料破烂义肢。”他单手举起盒子里的机械臂,兴奋地上下打量着。
“武器?”格里高利好奇地接过,更加沉重的重量和锋利的手肘边缘或许是这个武器杀伤力的潜在体现。他将机械臂与自己的右臂比划了一番,沉默地摇头,“我没有这么狂热地痴迷于成为一个杀戮机器。”
麦文于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笑着收回了机械臂,语气老道得好似历尽沧桑一般,“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格里高利不想细想那人欲言又止着想要掩盖什么,他冷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这么小的事,那些科研院谁做不了?”说着,他缓步走出休息室,往控制室里走去。
任务完成后,考察队重又回到了远征舰队上。经过几天的准备,控制室里的科研官也不再忙碌,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纷纷侧目。
格里高利也不见外,抓着一个最近的科研官就想请他给自己做新手臂。科研官穿着茶杯坐在操控台前,笑着摇头道:“我们已经为你做了新的手臂,要我帮你卸掉残肢容易,只做前臂长度的机械臂却难。”
“为什么?”格里高利笑吟吟地问道,他乐于和科研官们闲聊,这些漂亮又智慧的存在与军官不同,一直是他钦慕的对象。
蓝眼睛的科研官抬眸向他投以暧昧的目光,她双颊上细小的雀斑让她看起来灵动活泼,“长臂的假肢更有力量,你会喜欢的。”说着,她便巧笑着走开了,略显丰盈的身体在紧身衣的勾勒下越发性感。
格里高利多看了她一会儿,身旁的科研官们便对他起了嘲笑。格里高利看着那些人的笑,平白觉得受了侮辱,他就算是个好色的直男少尉,多看了个美女几眼也不至于被这般讥笑吧?格里高利低头看着手臂上的断口,幻想中完好的右手捏紧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科研官们语焉不详地同意了格里的要求,招呼他去实验室里详谈。
“这是你带回来的机器生产出的残片,是我们用利器打落下来的。”科研官指着一个透明箱子,里面有一块深紫的长条,表面泛着清灰锈斑一样的东西。格里高利凑近了看,锈斑一样的灰正不断向外蔓延,箱子四壁都有雪花样的纹路。
“这已经是注射过抑制剂的样本了,它在空气中生长的速度更快,”白衣的男人向前一步,他的臂环是代表着二级科研官的红色,“只是不曾展现出生命迹象。”
格里高利点点头,看着对方在桌上按下几个按钮,透明盒子里的锈斑便疯了似地生长起来,顷刻将整个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就是活性金属,我们昨天临时给你做了一个,若再有类似的腐蚀攻击,不会有比那只机械臂更便利的存在。”科研官骄傲地抬起下巴,抱胸转头瞥了他一眼。
格里高利愣了愣,随后笑道,“如此,我听从便是。”他素来不愿被迫做事,既然这些人是好心保他无恙,他自然无有不从。
“别啊,以后别说我们害了你。”格里高利听得身后熟悉的声音,金色头发的奎特科研官举着一只箱子,将那东西重重甩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是一条银色义肢,模仿肌肉的形状与他的左手对称,一条红色长条涂层弯曲盘旋,覆盖在机械臂之上。
“也许太显眼了,换个黑色的涂层?或是肉色的?”格里高利看着皱眉。
“是固定的,”奎特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如非必要,不要取下来……你脊椎的钢板还需要重新打,哎,我给你打报告,这次远征,你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吧。”
格里高利疑惑了,这哪是为了让他更好工作才做的机械臂,分明是做了手臂后全然无法工作了,他想着这两日的情况,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心中留意,发现点头的那一刻,身边的科研官全都松了口气的模样,他便越发觉得奇怪了,麦文对他的警告便更加清晰起来,格里不仅觉得毛骨悚然,好似周边的一切人都在对着他算计着什么。他沉默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所以你想如何呢?”麦文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冷酷地看着不远处的格里高利,休息仓的体积很小,两人隔着一条小小的走廊对视而卧。格里高利看着对方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越发觉得这张脸熟悉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想向上级军官禀告,申明我身体一切健康,并且申请一只新的机械臂。”格里高利满脑子都在回忆科研官们的异状,越发想不起麦文的模样了,只能认为两人同校毕业,或许曾经见过。
“何必大动干戈?”麦文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侧过身来,身上衣服和被褥摩擦产生细琐的窸窣声,格里高利感到那人的靠近,听见他用手抓住床沿的声音,兀地紧张起来。
“麦文,你,从哪里来?是首都军校吗?”格里高利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破风声便已传来,他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抬起盖着的被子,将自己的头部遮掩。那暗器打在被子上,针管中流出的液体徐徐溅出,滴落在床垫上。
麦文没有得手,便翻身站起后扑在格里高利身上,他撤下碍事的被子后便想要将手中的发射器对准身下人,不想被格里高利踩着胸口踢了出去,新的针头射在舱壁上,破碎的针管碎片扎在格里高利的脖颈上,细小的血液便从伤口里渗出来。
格里高利还要动作,两次掉落在他皮肤上的药剂便开始发挥作用,他撑着床垫的左臂开始变得绵软无力,人便也顺势倒在了床上。
麦文看见效果,才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浅笑着在格里高利受伤的手臂上按揉了两下,确定他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弯腰叹气,感叹道,“何必呢?皇储陛下想要的东西,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说着,他打开灯,炫耀似地将手中的发射器给格里高利展示,随后把一整管麻醉剂注射进格里高利的手臂上,眼看着他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格里高利看着他凑近后的脸,才猛地想起自己离开学院的那个黄昏,身穿制服的麦文曾从他面前走过。他当时只一味想着自己即将远行的事情,全没注意这个。但是,格里高利在意识离去前疑惑地想,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麦文拍了拍格里高利的脸,抱着他的腰将他抗了起来。身为皇家近卫官,做的的时候,他便拒绝对皇室表达忠诚。”
“那就还是做情人!”麦文退后一步,苍白地建议道,“正好我等可以回避。”
“荒唐,他的手臂是无价之宝!为了控制活体金属,已经有不少科研官丧命了!当初不为他做手臂还好,你我不过谁舍出条胳膊便罢了,如今黄金万两都抛出去了,还能让他跑了?”话音刚落,近卫官中便立刻有人反驳。
“干脆护卫、情人一起做,陛下自便,我们这就告辞!”
“住嘴!”贝基尔怒喝一声,房间里便寂静下来,“现在人人都说我不成事,活该让位给公主。如今看看你们,我还真只有个草台班子是吧!”
“麦文,把解药给我,剩下的人滚出去!”贝基尔猛地挥手,将披风扬起后从床沿上站起来,对着众人厉声道,“我未出走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如今我回来了,我改了,你们的那些色心、贪念也都给我收一收!”
房间内聒噪的近卫官闭了口,三三两两地退了出去。麦文只说没有解药,慌忙挤开众人离去。他临出门前还摔了一跤,被两人扶着才出的了门。
“艾利……你太狠心了!”格里高利被情欲折磨了半日,绵软的四肢仍旧毫无动力,他随手抓着身边人的手,细细地亲吻着他的刺绣繁杂的厚重袖口。
贝基尔看着他硬朗的五官和身上极不相称的衣裙,胸膛被布料和绸带勒出大片红痕,富有弹性的胸部肌肉倒是能很好地模拟了女人的乳房,但过于发达的手臂肌肉还是破坏了那份女子独有的柔美之感。太子想了想,将手伸到那人的背后,为他解开了束腰的禁锢。
皇储摩挲着格里高利的黑发,想起了两人初见时他在雪夜中模糊的身影。一大片模糊的白雾中,格里仿佛是那个贫瘠的冰雪世界里唯一美好的存在,即将将他救赎出苦难,为他建立不朽的功业。他眼眸中闪着晦暗的欲火,手指在那人的胸脯上流连,镂空的领口散开,手掌下的皮肉柔软而粉嫩。
贝基尔闭眼咽了咽口水,便闷闷地压在格里高利身上,撕去纱布和衣裙,与那人深深地亲吻起来。
格里高利被快速治愈后的身体细嫩异常,他顺从地回应着亲吻,舌尖挑逗地在贝基尔的口腔里打转。
最后一个离开的近卫官看见这样的情况,沉默着为皇储陛下关上了门。
贝基尔一边脱掉自己繁重华丽的衣物,一边低头欣赏格里高利的胴体,他脱去外袍后便俯下身去舔咬那人的胸膛,对男人相对而言过多的体毛和粗壮的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排斥。
他沉默着摸索男人身上可以进入的小洞,发现那里早已被麦文扩充好了,玫瑰花的香味伴随着浓稠的粘液流淌出来,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贝基尔无语地脱掉裤子,为属下多此一举的准备感到沮丧。他又想起自己床榻上如水般流淌过十数个各不相同的女人,她们或是名门望族,或是洒扫的侍女,无一例外都顺从、柔软,十分温柔地承受自己全无爱意的抚摸,成为他纵欲的对象。
皇储决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他对格里高利意味不明的期许便更加重了几分。
在他不算漫长的皇家生活中,房事已经是他众多熟练掌握的技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他闷声按着格里高利的耻骨,将自己的孽根顺势顶进对方温暖紧致的入口。
熟悉的情热让他粗喘起来,贝基尔学着从前和女人做的样子弄着格里高利,不论是手感还是别动,他都感到了奇妙的不同,但同时,熟悉的舒爽让他不去细想。汗水从皇储的额头上淌下来,伴随着本人越发高昂的呻吟,格里高利逐渐从春药的功效中摆脱出来。
数百下后,贝基尔俯下身来,在男人的胸膛上啃咬,摆动的腰肢带着长久积累的欲望,将浊液顶进,灌满了他本年接受的最后一个近卫官的屁股里。
格里高利在模糊而晃动的视线中,只能看见贝基尔深红的长发垂下来,点缀在他苍白而又美丽的脸庞边,宛若艳鬼一般。
格里高利被那舔弄刺激得尖叫了一声,引得贝基尔抬眸来看他。尊贵的皇储有着翠玉一般的瞳孔,那双眼仿佛能倒映出格里高利此刻的窘迫,他慌张地推搡着,完全清醒过来的神志让他羞愧异常,格里忽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隐痛和酸楚,不顾后果地推开了男人。
“皇储陛下……”格里高利愁容满面地盯着被推搡到地上的红发男人,抬手想要将狼狈跌倒的贝基尔扶起来。
年轻的太子扶着床沿站起来,赤裸的青涩体格远比格里高利纤细,但单薄的肌肉仍旧展现出漂亮健壮的身体轮廓,尚未完全长开的男人已有些蓄势待发的狠劲。他泛着红晕的脸颊挂着笑容,轻轻地坐在床边。他伸出手,亲切地摸了摸格里高利的膝盖,“格里,我能这样叫你吗?”
格里高利稍微冷静下来,将赤裸的身体蜷缩在床帘笼罩的阴影里,他的腿无意中碰到了散乱抛开的长裙,越发愤怒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贝基尔温柔地看着他,却也知道靠近是不恰当的举动,他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你到这里来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是我下的命令不明确才会这样……你看,我是要麦文把你带回来,帮你换上新的手臂,谁知他竟会错了意思。你放心,我会说教他的。”
“为什么?”格里高利闷声咬牙问道,他缓了缓心神,扫视着周围的物件。
贝基尔从地上捡起一件衬衣,轻柔地放在格里高利面前,“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你从孤寂星球上救了我,”他翠绿的眼睛转向格里高利,稚嫩的贵族脸上浮现出沉重的期许,好似看着的人是这世上多么珍贵的存在,“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得到了你,这个国家就会重新选择我。”
贝基尔出神地凝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格里高利摇了摇头,下身的余韵过去,他便有力气下床了。
“我还是要邀请你做我的近卫官,”贝基尔抓着格里高利的手,“看在你立下军功的份上,可以破格录用。”
格里高利无言地摇了摇头,他赤裸的身体上只有一件衬衣掩盖,那还是他无法穿戴的皇室用品,他的目光落在床沿边散落的衬裙和束腰,便立刻惊恐地别过头去。
贝基尔对他的无措置若罔闻,他心中渴望建功立业的宏大愿景让幻想侵占了视线,便自顾自地向格里高利诉说起来,“你,会是个有名的近卫官,铁臂的格里高利,保护皇储和国家的荣耀,我要带你去各个公共场合演讲,所有人都能看见你,看见你保护我。公民见到你就会想起你是我的使者,这会是我的皇位公认度的一大来源。”
“我不愿意,陛下!你把我从远征舰队里绑走,毫无道理地给我安装了机械臂,我真不明白这一切就只是因为我和艾利将你救出来?这就是您对救命恩人的回报吗?”格里高利不可置信地打断了那人的发言,他窘迫地遮掩着下体,对着皇储怒目而视。
“哦,对了,艾利亚斯·法兰科,他从见到公主的所有者,若如此名誉扫地,谁还肯看重他?格里高利握紧自己机械的手,无尽的力量在手腕处积聚,但纷乱的思绪却让他畏惧了。
“格里高利,明天陪我去参加公主的寿宴。”见他不言不语地杵在原地,贝基尔便知道对方已经妥协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向那人张开了双臂。格里高利垂眸站了一会儿便向前迈步,将手中的衬衣套在太子的身上。
格里低头为他整理衣领,却被北基尔吻了一下侧脸。
印记。他笑着挑眉,问道:“你们是公主陛下送来的吗?以前从未来过皇宫?”
高个的男人笑着站起来,点了点头,挥手招呼一个蓝裙卷发的女人上前来,那女人清唱了几句,格里高利便不耐烦地让她停下了。
“去吧,唱的真好,公主陛下从哪里把你们找来的呢?”格里高利将金条握在手中晃了晃,转身便从后台出去了。
格里高利推门而出时,正听见宴会厅里重又响起的鼓掌声和女高音嘹亮的歌声,他本想找个地方把东西藏一下再回去,转头便看见艾利亚斯在走廊上等他。久别重逢的两人愣愣地对视,微弱的歌声似乎也在为此刻伴唱。
格里高利吐出一口气,直白地将手摊开,把带着手套的左手微微抬起,几乎是有意展示自己刚刚得到的贿赂。他机械的右臂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格里高利很惊讶,两人重逢后他最直接的本能反应就是想要给艾利亚斯来一拳吗?
格里高利看着艾利亚斯走近了,他那种急于展现的锋芒就不可避免地退缩了。格里高利看着艾利亚斯漂亮的脸蛋和高挑的身躯,逃避地移开了目光。
“你得了什么东西?”艾利亚斯哑着嗓音说话,咳嗽了两声,在格里高利半米外站定。他局促地抓了一把衣角,反复打量着格里高利。独臂的少年又强壮了许多,皮肤也晒黑了,从前简短的头发被养长,压在军帽下仍旧顽固地翘着卷曲的发尾。
“一根金条,多麻烦,我还得去换成能量币呢。”格里高利抓着金条的手伸出,转过头看着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走上前半步,伸手握住格里高利的手,用另一只手将金条拿了起来,“确实是很麻烦的事,近卫官一月只有一天的休假,你却得为了18块能量币前往市区银行里兑换,这可得奔波一天。”
此时的巴索尼亚帝国阶级分化极端严重,当贵族、巨商和军官等开始使用可以直接为星际飞船供能的能量币作为货币时,底层的人民却赶不上潮流地继续使用过去的货币体系,周而复始地为稀有的重金属买单。
这根金条在平民市区里或许价值非凡,但在皇城中却是不值一提的废物,只能做廉价的电子连接器和半导体。格里高利疑心这个汇率是他随口编的,却也实实在在地扫兴了。
“也许我能直接问公主陛下,她或许可以给我一个快捷的兑换通道。”格里高利兴致阑珊,笑着摇摇头。
“我给你换,你要多少我都换给你。”艾利亚斯脱掉了他的手套,用力地握着他的左手,呼吸急促地又上前了一步,他的呼吸打在格里高利的脸上,狎昵的话术惹人遐想。
几位侍从低垂着脑袋路过,他们手上的托盘里满溢着杂乱的杯盘,显然宴会上的众人已经恢复了兴致,继续高歌宴饮起来。
不远处的宴会厅主门打开,格里高利转头往那里看去,是麦文少尉。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很快便看见了两人,他局促地后退了一步,但最后还是缓步朝着他们走来。
格里高利笑了一声,退后一步说:“还是我自己留个纪念吧。”
“萨巴少尉,陛下要求你回去。”麦文在两人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好奇地在他们身上打量。
艾利亚斯无言地点头,他摘下帽子鞠躬,先两人一步离开了。麦文本想为那人谦卑的动作嘲笑一番,但回头看着格里高利冷漠的神情,只好收回笑容,想了想,也对他鞠了一躬,以示对来时粗鲁行为的歉意。
格里高利抛起手中的金条,抓住路过的一个侍从,把金条和自己的房间钥匙交给他,嘱咐他把东西送回去。麦文等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地不知想说什么,格里高利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便一同进了宴会厅。
“陛下,洛里亚小姐收拾完毕便会为您献唱的。”格里高利走到贝基尔的身后,弯腰低声报告。
“那就好,只怕她被绊住了去路,那岂不是要一去不回了。”贝基尔看了他一眼,也学着格里高利的样子,凑近他低声呢喃起来。
格里高利闻言连称抱歉,退后一步,站着军姿为皇储守卫。贝基尔转身来看他,假笑着打量他几眼,才最终坐了原样,沉默地继续聆听歌曲。这时,一位身着粉色长裙的贵族女孩捧着一杯葡萄酒向皇储走去,宴会厅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女孩面色通红地鞠躬,等待着贝基尔的回应。
献酒礼是巴索尼亚帝国宫廷中常见的示好动作,一般是女人向地位更高的男子鞠躬并献出美酒,这便意味着她今日的卧房将为男子敞开。皇宫淫乐之风盛行已久,男女皆不在乎自己的配偶夜晚在何处安眠。皇后陛下曾诞下一位小王子,经过御医鉴定,并非皇嗣,皇帝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将此子封为贵族,对皇后与从前一样尊敬,并无怨言。
通常的,当有女子向皇储献酒时,贝基尔便不能拒绝。与皇室同床共枕常被视为荣耀,皇室之人若是不允,便是个自视甚高、不愿与民同乐的昏聩之人了。如今的皇帝陛下,就曾因为喝下美酒,却不去赴约遭到过朝臣的口诛笔伐。
当然,这样类似胁迫的举动也可以被轻松化解,被献酒者不一定就是最靠近献酒者的那位,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可以是这次献酒的对象。贝基尔若是同意,便自己喝下进献的酒,若是不允,也可以让身后的近卫官代为喝下。
因此,当贝基尔接过酒杯、饮下美酒时,所有围观者都认为粉裙少女今晚便要成就好事了,周围的鼓掌声更大了。
“陛下……”少女娇羞地呢喃着,但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贝基尔便将酒杯举到身后的近卫官面前。
格里高利顺从地蹲下身,就着皇储的手腕,仰头饮下紫红的酒水。贝基尔看着他,笑着松开了手,“给麦文喝一些吧,他喜欢喝的。”
格里高利有些尴尬地接过酒杯,直起身将所剩不多的红酒递给了麦文。麦文少尉比他还局促地接过酒杯,转了半圈,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看来今晚您得猜测谁是您的新郎了。”贝基尔转过身,对面前面目呆滞的少女笑了笑,从身后接过酒杯,重新还给她。
“贝利,别这么刻薄,她是马木提家族的孩子,对吗?你叫什么?”皇后陛下见状,于心不忍地站起身,将少女抱在怀里,把那只多人用过的酒杯接过,扔给身后的侍从接着。
“陛下,我的名字是卡洛琳娜·马木提。我的哥哥也是为陛下服务的近卫官。”少女强撑着笑容,对皇后行礼。
“我的近卫官里可没有这个姓氏的人。”贝基尔抬起头,笑道,“苏亚雷斯,你记得吗?”
“确实没有,陛下。公主殿下倒是有两个马木提家族的近卫官。”麦文闻言,上前一步说道。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收她做你的侍从官呢?贝利,你该有个马木提家族的人,大元帅会因此感到高兴的,”皇后热情地亲吻了卡洛琳娜的侧脸,挽着她的手,让她能直起身来说话,“你的兄弟叫什么?”
“哥哥名叫星隶天·马木提,是勇士勋章的所有者。”卡洛琳娜垂眸笑了笑,骄傲地说道。
皇后向麦文瞥了一眼,他只得接话,“是的,我记得这个人。他在皇室参观战场的时候救驾,得到了一块勇士勋章,星隶天,他在皇宫里很有名,不会错的。”
“既然是这样,公主正在照顾皇帝陛下歇息,你陪我去和皇帝道晚安,也可以见一见你的哥哥。”皇后和蔼地放开手,便有侍从为她整理拖地的长裙和披风。
“是,陛下。”卡洛琳娜乖顺地扶着皇后的手臂,抓着自己的裙摆,走在她身旁。
“贝利,照顾你的宾客,别让人扫兴了。”皇后扬着扇子,不等皇储说话,便微笑着在众人的鞠躬中离开了。她的六位侍从和三位近卫官整齐地站在她身后,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着离开,如此,本来拥挤的首座只剩下皇储和他的近卫官。
舞台上的蓝裙女人在卡洛琳娜献酒时便止住了歌声,至今仍站在原地,在目送大量离去的听众后,仍旧平静地继续歌唱,可以说远比哭着离开舞台的洛里亚小姐坚强很多。
“哼,她不错。”贝基尔笑着摇摇头,将手边的酒杯举起,仰头畅饮了几口。
“陛下,她可以是您新的侍从官。”麦文熟练地露出谄媚笑容,先格里高利一步,对着皇储建议道,“或者是情人。”
“麦文,你这样说,让格里高利多难堪啊。不能因为他不愿意侍寝就将他撇在一边啊,我不是那么绝情的人。”贝基尔闭着眼睛笑道。
麦文局促地退后一步,向格里高利露出歉意的微笑。
“……陛下,我很感激您亲自为我解毒,但我不是您的情人。”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格里。坐吧,反正也没人坐了。”贝基尔醉醺醺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不敢,陛下。”
“那麦文来坐吧。”
“是,陛下。”麦文绕过了格里高利,在贝基尔的身边坐下。皇储给了他一杯酒,两人抵肩坐着,麦文喝下后胡乱地夸耀起皇储可能存在的文治武功,贝基尔随他说话笑了起来,渴极了似地连杯痛饮。
台上的歌唱家高昂的歌喉演唱着戏曲中动人的选段,不加修饰的纯净嗓音透露出深沉的情绪,格里高利正视前方,对女人露出欣赏的笑容。
此时的皇帝寝宫外,克洛里斯公主见到了皇后,她谦卑地低头行礼,委婉请求几人别去叨扰睡下的帝国皇帝。
“星隶天,见过你的妹妹。”克洛里斯公主将身后的近卫官引到身边,星隶天没有佩戴勋章,也没了从前的神气,他发丝凌乱、气息不稳地走上前来,很有些狼狈的模样。他笑着和卡洛琳娜点头、握手,慌忙脱下的手套上有不少污秽,只能暂时扔给身后的格里高利接着。
“陛下还好吗?”皇后见状,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做事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他睡下了,我便不打扰了。”
皇后优雅地捂着嘴,像是极其疲倦的模样,她笑着扶住身边的侍从,说道:“我也该睡了,卡洛琳娜,你去找贝基尔吧,或是他的近卫官,就说是我说的,你以后就是他的侍从官了,他不会为难你。”
卡洛琳娜笑着为皇后送行,她若真能做皇储的侍从官,主管贝基尔在宫廷中的内务、外交,她便是皇储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女人,不论她是否能成为帝国的太子妃,这样的职务也远比一夜风流更接近她的目标。
克洛里斯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卡罗琳娜,她扫过卡洛琳娜的脸蛋和身材,不免有些失望,这个女人的魅力甚至连她的近卫官都不如。她沉默着要求众人离去,让皇帝陛下能安心休息。
望着马木提家族的女孩提着裙摆逐渐走远,她眼中的寒意便逐渐地不加遮掩。大元帅竟然要求自己的侄女接近贝基尔,那位大人的心意到底是在何时发生的转变呢?这是否与皇储独自进行的太空漫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