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铭星和匿镌辰是亲兄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那种。
就像所有狗血的故事那样,匿铭星的妈妈是匿镌辰爹的情妇。
只是与你死我活的故事不一样的是,现实中有的是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例如匿镌辰的妈妈——她从来不反对匿父去做什么,两个人只是商业联姻,她对匿父没有什么感情,一腔心思都在工作和匿镌辰身上,唯一在意的只有遗产的问题。
所以在病榻缠绵的时候,她听到匿父的情人生了个孩子,借着匿父的愧疚,又借着她娘家兄弟的见证,逼他在她咽气前发誓,财产全部都得交给匿镌辰,也不允许和那个情人结婚,不允许把孩子上到他的户口本。
匿父不是个重感情的人,也不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但他很要面子,他应了,而她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再不济,也只是给那个外面的孩子几栋房子、留点钱罢了。
因此,在看过他的遗嘱书后,她安心地去了。
那个时候匿镌辰只是个五岁半的孩子,对一切还懵懵懂懂,甚至没能弄明白母亲去了哪里,为什么就离开了。
他自然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匿铭星有什么看法——如果没人在他面前谈论这些事的话。
匿镌辰第一次见到匿铭星那会儿,他已经十六岁了。
一个甚至还没上初中的小鬼头突然冒出来,瞪着水汪汪焦糖珍珠一样的眼睛,被父亲推到自己面前,说是自己的弟弟。
看着父亲忐忑的脸,以及从旁人那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匿镌辰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匿铭星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听着这个脸嫰生生的小鬼头声音又糯又怯地喊自己哥哥,匿镌辰随口嗯了一声,转头上楼去写作业了。
匿铭星的妈妈在这段时间去世了,她是个酒鬼,年纪轻轻就得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
父亲多年疏于关心,母亲又离世,匿铭星没人照顾,于是匿父动了恻隐之心,才忽然要把人接回家。
匿镌辰不知道这次会面在匿父看来算不算不欢而散,那之后,他回家的时候也很少能看到匿铭星——匿镌辰那段时间正好上高中,平时也不在家里住——他不知道是否是他父亲说过什么,不过总之,他和这位便宜弟弟为数不多的相处就是周末固定的三餐一起吃,以及早晚安。
小鬼头长得不太讨喜,不是不好看,相反,他长得非常精致,甚至可以说有点艳丽,和生得清雅俊逸的匿镌辰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只是,他生得很凶,眼尾高高地挑起,又爱低着头,抬眼看人的时候不管看谁都像在瞪对方。
生就一副桀骜不驯叛逆的样子。
但是他的脸又肉嘟嘟的,眯着眼睛的时候,像是在闹起床气的小猫儿。
脆生生叫人哥哥的时候,认真得让人想嘬一口他的脸蛋。
匿镌辰真的这么做过。
在一个不想上晚自习又恰好感冒发烧的日子。
在一个顺手把便宜弟弟抓来当抱枕看电影的日子。
在一个看侦探片习惯性咬了抱枕一口的日子——如果不是匿铭星恰好抬头问问题,或许匿镌辰就不会咬到他的脸,而是咬到他的头发。
结果自然是让匿铭星吓得瞪大眼睛,先是变成一只猫头鹰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变成走地鸡慌张地倒退着摔下沙发。
最后凶巴巴脸红瞪人的样子正中红心——匿镌辰的。
在匿铭星的印象里,后来匿镌辰对他做了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在他生日的时候把一整盘蛋糕砸在他的脸上,又或者在他还没起床的时候一把抽走他的枕头。
那突如其来的一嘬只是个意外,毕竟匿镌辰那时也没想过要对匿铭星做什么。
或者那一天他们俩平和地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就已经是一个意外,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互不搭理。
就算发生了意外以后,除了匿镌辰恶作剧的时候,两个人也还是鲜少交流。
只是,匿铭星不仅仅是长得叛逆而已。
他的整个青春期,都可以说是叛逆得出奇。
他总是在和什么对着干。
他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回家。
匿镌辰有时候都会想,若非他父亲基本不管他们,匿铭星有没有可能会被赶出去。
而叛逆的匿铭星,自然也不喜欢匿镌辰这个总是捉弄他的哥哥。
在匿铭星的印象里,匿镌辰这个哥哥除了在欺负他,就是在漠视他。
看着他的眼神总是从容又悠闲。
把他当作玩具一样。
匿铭星不喜欢他。
匿铭星讨厌哥哥。
后来,匿镌辰去了国外上大学。
再回来的时候,匿铭星的叛逆期早就过去了,正在浑浑噩噩地读高二,因为没有住校所以每天都要赶着时间通勤,而匿镌辰也已长成了外人眼中翩翩公子的样子,在匿家的总公司工作。
几乎没有相交时间,两个人唯二的交集,是每日一次的早安和晚安。
两个人便越发的生分。
匿铭星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读他的书,学他的习,顺便偶尔为一些烦心事忧他的郁。
挺普通的生活。
他知道成年以后他不能够进入匿家的公司工作,他知道成年以后他大概也不能进入匿镌辰母亲娘家的公司工作,他知道匿家的财产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也知道他只是有个酒鬼母亲和人渣父亲的倒霉蛋。
匿家的生活对于他而言,只是镜花水月,其中美好他懒得去看,不留恋,甚至需要去等待它的消散。
与他何干呢?
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也没有必要和这里的人产生什么交集。
他也抗拒在这里停留。
上大学以后,他就搬出了匿家大宅。
住在学校附近,美名其曰是方便——只是他也没谁需要去美名其曰,匿父从来不怎么管他,而其他人更是不会在意了。
只是……
早晚安依旧在进行着。
从线下到线上。
这起初是匿铭星先开始的。
那是搬出去的第一天,匿铭星在临睡前看着空荡荡的新房间,蓦地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什么呢?
这个地方比匿家小,只有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客房。
匿家有五间卧室。
这里虽然空荡荡的,但是小,他自己一个也能觉得有生活的味道。
匿家虽然大,却总是只有两个人。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昏昏欲睡。
他困了,却不知为何执拗,为那一点没由来的缺乏睡不着。
两个人啊……
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匿镌辰不在这里。
他迷迷糊糊地想,拿起手机翻到微信去看了一眼。
他的微信还没加几个人,这个年纪的学生多还是用qq。
总归还是一家公司的,分成两个应用可真是麻烦。
匿铭星嘟囔地想,一眼就看到最上头匿镌辰的头像——一只……鸡?
蒙着困意仔细地再看了一遍,他意识到那是一只在捕食的猫头鹰的背影。
猫头鹰捕食的时候腿一伸长,光秃秃地蹦哒在地上,很像是一只所谓的走地鸡。
匿镌辰真的很喜欢猫头鹰啊……
他想。
自从他加上匿镌辰的微信以来,匿镌辰每一次换头像,都是不同样的猫头鹰。
猫头鹰……晚上不睡觉的吧……
晚上……呃,他是不是没和匿镌辰说晚安来着?
想到这里,好像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件事没做啊……
他困倦地眯了眯眼睛,想。
然后不知不觉模模糊糊中,他发了一个晚安过去。
紧接着,就沉入梦境湖水。
第二天早上醒来,匿铭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想离开匿家才搬出来住的。
看着对话框里,匿镌辰发来的两条不同时段的新消息——“晚安”、“早安”——他抓了抓脑袋。
那就……继续吗?
「早安。」
阴差阳错,早晚安的日子就这样持续着。
所以匿铭星到底是为什么和匿镌辰上了床呢?
其实匿铭星也没明白。
他总是搞不明白匿镌辰到底在想什么,毕竟他对他的哥哥并不熟悉……
没有办法说清楚具体的原因,却能说清楚一些表面上的经过和结果。
经过就是——
匿父也许这一生实在没积德,大老婆小老婆都死得早,自己也死得不晚。
抽烟、喝酒,肝癌、肺癌。
他既然这么快就西去不归,匿家的财产自然也一下跟匿铭星失去了联系。
这镜花水月、沤沫槿艳,终于是消散了。
要说半点没有怅然若失,倒也是假的。
毕竟曾经享受过富丽堂皇的生活,想要安于一隅,实在也是难以。
但匿铭星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自那天起,他再也没和匿镌辰发过早晚安——那从最开始就只是匿父要求的可笑地试图维系兄弟感情的规矩。
而匿镌辰和他也格外默契。
两人的聊天记录自那天起开始一片空白。
葬礼,匿铭星是没资格以家属身份出席的。
因此他坐在客席,那里与匿镌辰相隔很远;而下了雨,稀稀疏疏的雨伞也遮蔽了所有相视的可能。
也许,到这里,故事已然点到即止。
本该如此不是吗?
一对关系并不亲厚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哥哥名正言顺地拿了全部的财产,而有自知之明的弟弟也早早识相地从家族搬出。
多么平和的现实故事。
可是,这件事情距离现在也才发生了一个月而已。
刚开始,匿铭星只是让生活一切照旧,即不为那没见过几面就去世的父亲悲伤,也不为本来就和他没关系的财产怨怼。
然后某天,匿镌辰来找他。
那天匿镌辰穿着一件高定的刺绣雪纺白衬衫。
“要财产吗?”
匿镌辰带着笑,悠哉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他话语里的意图。
他胸前的胸针大概是一颗月长石猫眼,细长的光晕在门关略显昏暗的光影里格外幽秘。
匿铭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匿镌辰几眼,从门关让开,请人进屋子里坐。
“哥哥……你来干什么?”
他生疏地喊出称呼,转头问着匿镌辰的来意。
他明明从来没和他哥哥说过自己住在哪……他哥哥明明也从来也没有来过。
匿镌辰随意地打量了几眼客厅,就极为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顺手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悠哉悠哉地回答他:“我来问你要不要财产?”
他领口的扣子没有扣,这么随意地动作几下,锁骨就大片地露出来,一身收腰突转的衣服衬得他格外感性。
匿铭星的视线在他衬衫袖口和领口的皱褶划过,然后就停在匿镌辰的脸上:“你要怎么分我点?”
他狐疑着,完全不信的样子毫无遮掩地显露在脸上。
相比匿镌辰他穿得就随便多了;穿着睡衣,本已准备睡下。
匿镌辰眼眸放松地半眯着,看着他露出饶有兴趣的笑:“你来睡我,我就分给你。”
“……什么?”
匿铭星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错愕。
匿镌辰笑得依旧从容:“我让你来睡我。”
匿铭星的眉头缓缓扭曲,没能说话。
他在怀疑,是自己疯了还是、还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现在是在做梦。
他不知道哪个可能会好一点,做这种梦,难道不也是疯了吗!
匿镌辰看着他见鬼的表情,乐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匿铭星已经不想再回顾,只记得匿镌辰问他能不能先付款后发货,他边说:
“你敢付我还不敢发吗!”
边把匿镌辰赶了出去。
于是又是一个星期后,就在这天晚上,匿镌辰忽然带着转让书来找匿铭星。
两个人站在门关,大眼瞪小眼。
匿铭星面红耳赤,颇感荒谬地瞪着眼睛:“所以哥哥是认真的吗?”
匿镌辰笑得从容:“我看起来哪里不认真吗?”
匿镌辰依旧穿着那身白衬衫,半长的袖口做了开口缝褶的设计,袖扣是镂空银扣,前襟是重叠的竖直皱褶,整体呈三角形汇聚在第三颗纽扣下,设计优雅华美;
只是这一次匿镌辰好好扣起了他的扣子。
匿铭星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很想骂人。
“怎么?让你睡我不可以吗?”匿镌辰倾身凑近他的脸,流畅骨感的指节从自己的下巴上拂过,他手上戴了一条一体式戒链,繁复的镂空戒环勾缠指根,细细的银色链条衬托手骨。
匿铭星后退一步,瞪他:“怎么可能可以!你是变态吗!”
“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你是我弟弟吗?”匿镌辰理直气壮,眼神依旧从容。
“你他……”匿铭星忍不住爆了粗,爆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眯着眼睛眼尾高高挑起,以威吓的姿态试图恐吓对方:“我劝你滚出去!”
匿镌辰挑了挑眉,忽然猛地靠近他抬手解了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
匿铭星被吓到,立刻后退一步,瞪人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匿镌辰显然是油盐不进的,眼神暧昧地继续靠近。
匿铭星不知所措,很快又怒火中烧,强装镇定,手上却正拿着杯才喝了一半的热牛奶,没地方放,就腾不出手去拒绝,只能将将一只手去抓住匿镌辰的一只手——
于是匿镌辰的另一只手就有了可乘之机。
匿镌辰伸手拽住匿铭星拿杯子的手腕,一把将牛奶从自己的衣襟中倒入。
“你干嘛……”
匿铭星愣愣地看着乳白色的液体浸透那件白衬衫,薄透的衣料立刻紧贴身躯,变得若隐若现,完全与他曾经臆想的春色重合。
匿镌辰流畅柔韧的肌体弧度在他眼前一览无余,两枚红珠突立其上。
手中的杯子差点摔碎在地,但被人握住把柄;与此同时,他听见匿镌辰不紧不慢的声音:“这样你也无动于衷?”
匿铭星看着匿镌辰湿透的上半身,脑子里思绪混乱,以至于难以镇定地移开视线,只能惊疑不定地咽了口口水。
待冷静下来,他心中升起羞恼,满是怒意地偏开了视线,眼角余光却与那颗映在红枚边的月长石猫眼对视。
蓦地气不打一处来。
匿镌辰不等他张口说话,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向他身下摸去,那里还半硬不硬的。
“啧。”
匿镌辰有些不满。
“还是你不行?”
匿铭星青筋直跳。
太过分了!
他一把推开匿镌辰,想要离对方远点。
匿镌辰似乎早有预料,眨眼间就伸出手拽住了匿铭星。
匿铭星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天旋地转,他就被人压在了门板上。
匿镌辰紧紧攥住他的两只手腕,两人身躯翻转间,他也把膝盖顶在匿铭星腿间。
“咚。”
茶杯掉落在地。
匿铭星一下子便动弹不得,不由得又惊又怒:“你——”
话未说完,一个吻却堵住了他的话音。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瞪大了眼。
“……”
唇肉缠绵地在唇上碾磨,一点舌尖色情地刮弄。
匿铭星猛地惊醒,偏开了脸。
匿镌辰却忽然用力地钳住他的下巴,手往上一抬,匿铭星就被迫仰脸,颅顶几乎要抵住门板,下颔骨生疼。
匿镌辰搂着他的腰稍稍后退,让匿铭星的上半身下降,然后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一口一口嘬弄匿铭星的唇。
受制于人的姿势、无可反抗的局面,匿铭星屈辱得眼眶都忍不住发红了,瞪着天花板不住地挣扎。
结果自是徒劳的。
一条滑腻的舌钻进唇间,开始舐磨齿面,舔舐他的牙肉,唾液一点点浸入齿关,而匿铭星就像只炸毛的猫,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脸彻底红得要滴血。
他再次剧烈挣扎起来,面色难堪羞恼。
这次匿铭星依然没能挣脱开,只不过匿镌辰却忽地放开了他的唇,停止了亲吻。
只是依旧离他很近,说话时唇瓣依旧能磨擦到他的——
匿镌辰神情悠然,又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餍足:“是要我上你,还是你上我?”
匿铭星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咬牙骂道:“你变态吗!”
匿镌辰恍若未闻,依旧是那副从容神色:“你要是不愿意,我明天可以给你喂点药。”
匿铭星惊愕地看着他,然后不小心跌进他无底的瞳眸深处。
那里空洞洞、黑漆漆。
匿镌辰要他,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