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坐也坐不住,斜歪在副驾驶上。如果不是安全带束住了她,她就会滑下去似的。她太累了,不论是上午面对他的澄清和拒绝,还是下午经历枪击现场,还是晚上在警察局盘桓,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去维持着不失态。
他开车前解下了外套盖在她身上,一面开车,时不时侧过脸来看看她。她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眼神虚焦,没有睡,也不算醒。
“累了就睡罢,没事了。”他伸出右手来拍拍她。
窗外的路灯飞快地一个一个向后奔逃,在躲枪子似的。她闻着他外套上如雪似雾的清新味道,本是安稳的,可一闭上眼睛便回到了下午,回到了声声惨叫和哭嚎之中。慌怕得立时睁开眼睛去找他,只见他ch0u了一张纸递过来。她不解地望着他,没有接。
“擦一擦脸。”
她听罢诧异地向后视镜瞧去,可不满脸是泪么。有些尴尬地从他手中接过,随意搌了一搌,便sh哒哒的了,团握在手心里。
他携起她的手,夺过那纸,放进一旁的小弃置桶里,叹息了一声,是小时候捱了师父的打,晚间默默忍痛时的叹息。
“饿不饿?警察说你一直不肯吃东西。”他瞧了她一眼,又立时因转向而看着窗外,“我傍晚call你回家的时候,你其实已经在警察局了,却要骗我说在城里看演出。”
“我怕给你添麻烦,想自己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就是不放人,说我既有朋友在这里,一定要来接。或者他们开警车送我回去,我又不想兴师动众的吓人,便打算和他们耗着。也不知他们怎么通知你了,可能是查了我的入境资料,当时填了你的电话。”她靠在车窗上,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又要睡去。
风忽然大了凉了,他关上了车窗,她也随着风的渐弱而将头越垂越低。就在车窗完全关上的一刹那,她猛地惊醒,竖直坐了起来,一两秒后似乎意识到并没有危险,便怔怔地喘着气,重新瘫软到椅背上。
趁着前面红灯,他倾身用手掌仔细感受她的额,认真而默然无语,像是医生在听诊。
“果然发烧了。警察说你没有受伤,真的没有吗?”他重新开动了车子,又看了她一眼。
“没有。”她一边说一边摇头,颤声道:“只是手腕和腿上的一点擦伤,和别人b,不算什么。”
他将车靠边停下,温柔抚0着她的额和鬓角。
她便受了蛊惑似的松懈下来,眼睛慢慢闭合,即将闭合时又会立即睁开,确认他在不在。见他在那里,又慢慢闭合……如是再三。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吻她的额,蜻蜓点水似的吻她的唇,“我守着你,睡一觉好不好?”
他是她有记忆起便有的保护者,他的声音和气息本该是这世上最有安全感的丹药。
她轻轻x1气又重重呼出,小声道:“我现在想给阿良哥哥打电话。你回避一下,可以吗?”
他怔了怔,唤她道:“囡仔,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她偏过脸,微微摇头。
他拿起驾驶台中央的电话话筒,递给她后,犹豫了半晌,终于下车去了。
夜风冷极了,他单穿一件衬衣,在街旁的草坪公园里走来走去,远远望着那辆车,心里一牵一牵的痛。小时候他唱不好或不听话,师父并不惩罚他,而是会打妹妹。师父打她一下,他心里就会这样牵痛一下,b自己受皮r0u之苦难受百倍。
周遭一片寂静,白日里孩子们喧闹的秋千架,此时凭空荡来荡去。他和妹妹都没有过童年。他彼时所能给予她的,无非就是今天这样,安哄几句,拍她睡觉。这些无能为力又微不足道的事情。
天空下起细细的雨来,细到起初都t会不到,身上透sh得冰凉一片才发现。他抬头看,细线一般的月亮已被遮蔽,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变成了纯黑的幕布,不知道拉开之后,会有什么。
雨点大了起来,砸到人身上又冰又疼,他下意识大步往车边走去,当车窗映出他的倒影时,他又停下了——她的话或许还没有说完。
转身走了很久,走得越来越远,似乎在给妹妹和曾经的自己腾出空间。远到他开始担心她的安全了,转过身来,却见路灯下她安静温柔站在那里,病娇娇惨白白的,也淋得shsh的,耳垂上的水珠像坠子一样挂着。他的心脏猛然一怦,或者说心脏狠命锤了他一拳。
她本是慢慢向他走来的,见他停住,便也停住了,作为他和车之间的中点站在那里。
雨丝借路灯一照,愈发细密得明显,他们彼此对望,忽然隔了很远,远得可以站下许多人,远得可以造一座后花园。
他多么希望将过去的一切都遗忘,然后只当初次相逢,像柳梦梅那样走过去问她“是哪处曾相见?”
她呆看着他,雨将他打得透sh,更显得那俊朗眉眼有许多忧伤。曾经她靠着回忆才活下来,她知道今夜他在雨中的样子,也是未来几十年里会反复想起的一味药。
她狠了一狠心,转身走了。与此同时,他三步两步的追上她,又超过了她,从副驾驶里拿出外套来,再跑向她,盖到她的头上。
她慢慢抬头,看他的下巴颏儿在滴水,他深邃的眸子晶莹莹的闪烁。本该是柔情沉醉的时候,而上午他澄清并不ai她的“子弹”,在这一刻突然发作了它的剧痛,她知道这只是出于他的善良,只是因为她遭遇了险境。她连着倒ch0u冷气,将外套拿下来,扔还给他,疾步逃开,往车门边去了。
二人上了车,风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劈啪作响。她一面说话,一面期盼着自己的声音被这响声盖过。“那时我刚买好一杯咖啡,准备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突然听到有人大声说‘it’stitodie’,人群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有孩子以为是玩笑,格格天真笑起来。”
他没有意料到她打算在这时回忆这些,一面专心听她喃喃讲述,一面盯着路面,流水滔滔不绝顺着山路往下冲。
“我却完全下意识的,一听到这话便立刻往角落跑,躲到桌子底下,正好旁边有个矮柜。”她仰起头来,双手抱臂,望着车顶,“还没有躲好,枪声就响起来了,接着是人群的疯狂尖叫,随着枪声凶手还在说什么,我却听不太懂也听不清了,大概是一个也别想逃。”
到了一个路口,他为远离那家咖啡馆而选择转向去另一处居所。
“在耳鸣中,在我屏住呼x1,害怕被凶手发现的时候,在不断有人重重倒下殒命,几gu血流交汇到一起渐渐侵染了我的旗袍时,我清晰知道我这一生只后悔一件事。”她本是向上仰着的,也不低下,直接转过头来看着他,造成一种奇异的决绝,像是坠落中的人在说话,“今天既然有幸捡回一条命,那么在离开美国前,这件事我一定要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她言谈顺畅,似乎恢复了些许,还是该制止她不要劳神。车灯照得前方的雨在不断翻滚,漆黑的山路中,方向盘不可稍有差池。待到平缓之地,侧身看她,只见她歪在那里,沉沉睡着了。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床头的灯,温馨昏h的映照着她的安稳睡颜——适才他解释了这是他另一所房子,又承诺明早就去帮她搬行李以及接小猫。二人简单洗过澡,他去拿些治擦伤的药,上楼看她居然已睡熟了。
窗外风雨依然大作,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越发衬出此时劫后余生的静谧。他想关上门,把自己永远反锁在这个如美满结局的情境里。
她斜斜匀开了眼睛,半睁着,见他坐在床边,无力而极小声道:“我想要你。”
他听到而有些不解,只是看着她。
“我想和你za。”她还是用那么小的声音,语气坦诚得只是在说要一块朱古力。
他微微摇头,神情里带了羞恼,要批评纠正她似的,最终只是伸出温暖粗糙的手来0了0她的腮边,微笑问:“现在我怎么能有兴致?你还发着烧。”
她慢慢勉力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始终不能,一次次摔回枕头,而他只是袖手旁观,毫不帮忙。她最终失望的叹息,背过身去。
他走到她面对的那一侧躺下。
她没有睡,蹙着眉,朦胧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见他躺下也没有反应。
他只好寻些别的话来开解,两个人面对面,似幼年时在睡前说悄悄话。
“你在车上说的,今生唯一后悔的事是什么?听口气并不是后悔做过什么,而是未做什么。”
“嗯。”她轻声得不可察觉。
“是否和我有关?”
“嗯。”
他本想玩笑问“是杀了我还是嫁给我?”,只是伸手0她头发的一晃神便忘了。她头发的触感只有丝绸可以媲美,且不是一般的丝绸,是师父当年从南京带来香港的那匹杭绸。
“那件事情,等我买好回香港的机票再做不迟。”她扬起下颚,慵懒着小声说,“今天经历了太多,现在我想要一点快乐证明自己还活着。”
他沉y片刻,细细回想一遍心理医生的话——接到警察的电话后,他一边开车一边打给了医生,想知道如何帮妹妹减小创伤。那位医生说,“在遇到可能造成jg神创伤事件后的六个小时内不要睡觉,以免在睡眠中将一些事情压抑到潜意识,以后很难觉知。且尽量在四十八小时内与人谈论这件事的经过和感受。”——好像没有提到生理问题。
“你案发后就一直在警察局,警察说你几个小时都没有打过一个盹,是吗?”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点头,将手掌贴到他x口,有g引意味的,一滑一顿地抚0着,“只是想要证明自己还活着,给我,好不好?”
他将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
她软在他怀里嘿嘿笑,“怕我把这里弄sh了睡不成呀?”
抱她到了一间小卧室里。黑沉沉的氛围,莫名有凉意。躺下来,搂她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她也异常安静,没有动作,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小孩子等着切蛋糕一样。
他知道这样哄她入睡的计策不能奏效,只得向下抿了抿她柔软的唇。
“孔叔良,我知道你不ai我,但仍旧愿意待我好,因为你很善良。”她双臂g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从小你就这样,来听戏的nv人给你二十块,要你亲一口,你不肯,但还是会和颜悦se的对人笑。”
见他沉默不答也不动,她又笑道:“好啦,阿良哥哥,来嘛,早一点弄完,也早一点休息嘛。”
他察觉到今夜她没有了往日的情思,只是求欢。
见他脸se不好,他真生气了,她不免有些怕的,可她也非常喜欢被他这样笼罩的感觉,怕得分外安全;也知道他对不相g的人从来不生气,好b那些出价二十块的人。
他俯身用齿间轻轻夹咬她的上唇——哥哥的牙齿很好看,齐垛垛的白,这几年每次看到他露齿笑的海报,她都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牙齿。
被他那牙齿咬着,从上唇咬到下巴,咬到脖子。
她望着天花板,双臂紧紧搂他在怀中。
他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下轻咬,慢慢挣脱了她的怀抱,咬到她的x口,到她的胃腹,到她的腿间。
她浑身慌得一个激灵,那里怎么能用咬的——这个念头刚刚起来,他已连着内k将那枚巧克力豆放入口内,吮x1,轻咬。
那温热的痛与酸与痒,闪电一样只闪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啊…”她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在床单上轻轻磨蹭起来,双手抓住了身下的床单。然而他却浅尝辄止,在她仍在发懵的时候,又重新伏到她身上,去吻她的唇。她因情动,回应得热烈,主动将软而香的舌递到他口中,去扫弄他的气息,去翻搅他的温柔,只恨不得他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一吻结束时,她迷离得如已在ga0cha0之中。他从二人的细细银丝中ch0u离,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而他坐于她身侧,搂住她的腰。
这样怎么弄呢?她低头含羞,默默地猜想。
忽地身旁的灯亮了起来,不甚明,但足以照亮彼此的面目,两人轻轻喘息着,彼此对视着,q1ngyu之中的青年男nv哪禁得起这样对视,倏而又搂抱到一起热烈的亲吻着。
他渐渐吻到她的脖颈,手掌探到她的x前,rt0u早已y得和小石头一样。他不r0un1e,也不用手指夹弄,只是掌心轻轻的旋转,因那rujiang儿发y了,便在他的掌中一起转动,痒麻麻的,隐隐有些酸痛。
便这样,她已感到腿间有一gh热。
“嗯…”她双手抱紧了他,心里只想他把一双肥白的rufangx1一x1才舒服,难耐地去吻他的头顶,上气不接下气地挺身,努力将rt0u贴近、贴紧他的手掌,只压得那rt0u要陷进去一般。
他将身子略略下移,去抚0她的腿间,内ksh透了。他一面隔着sh滴滴的k子去按压她的花蒂,一面去吮她的r,手上口内都慢慢加大了力度,弄得她y哦个不住,只是颤抖着搂住他的肩。
他几乎贪婪地将她的rr0u越含越多,不断的往口内x1,她只觉rt0u在他的舌头上轻轻打动着,又是羞又是快意。
他的手指先是在花蒂上演奏钢琴一般按压,而后向上提拉揪弄,每揪一下都让她酸得失神片刻,而huaj1n里也流出一gu水儿来,她一直低低细细哀求着什么,却又口齿不清。
他放开了她的肥r,对着灯光好好欣赏了一番,惬意神se只如在赏一幅画——绵绵白白又肥肥的,上面两个莲子大的红果儿,水润晶莹,翘翘得在那里挺着,叫人ai极了。
他面上沉静看着,手上欺负她花蒂的动作却没有停,所以也不免欣赏她咬着下唇,蹙眉忍痛一般的神情。
身子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知道自己仅仅是被他抚弄着,便要到云端里去了。她下意识用了极大的力,慢一点便要万劫不复似的,扑进他怀里,扑得他向后一仰,终是在他的臂弯里到了——huaj1n里汩汩留着着透明的水,她的背一起一伏,jiao个不住。
他的脸也红了起来,连连吻她的脸颊,而后让她平躺下来。
她在枕上,只觉得飘飘渺渺的,t0ngbu被捧了起来,有什么柔软而有力的东西探进了她t内。
意识过来,是他的舌头。
他在啜饮甘泉的时候,不免注意到她膝盖附近的擦痕。见她在ga0cha0的余韵里睡去了,便立时停下,抱她到大卧室的床上,轻轻拉过被子搭在她的小腹,自己悄悄去外间的浴室里冲凉。
雨停了,黎明前的夜很安静,只有屋檐下潺潺的流水声作为那场雨的回响。山林间连绵成片开着红se的花,像火一样烧着山。他站在洗手台前,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镜子里的脸。他望着那双眼睛,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地探寻着。如此人静之时,他知道自己在后怕,如果妹妹躲得慢一点,这个夜晚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他接到警察电话后,见到的会是什么?
他放弃了一般,垂下头,双臂撑在台上,缓而沉地呼x1着。
一抬头,却见镜子里她袅娜地,摇摇地,晚风拂柳般,走了过来。
立刻回身去看她,于是镜子里和镜子外的两对男nv,都在痴痴对视。
她姣好容貌并无血se,如大病初愈,也不说话,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伸手往他腿间0去。它还y挺挺的在那里,未曾消解。
他倒有些窘,“我冲个凉,你才退了热,快去睡罢”
她抬头,虚弱地笑了笑,双手拉了他的双手,推他坐到浴缸的边沿上。刚一坐下,她便掀开他的睡袍,扶住它,要往上坐。
害怕他反应过来会推开似的,还没有润滑,她便极艰难地一上一下,浅浅动了起来,脸皱成了一团,僵着脖子向上仰,痛苦地sheny1n出来。
他因她的蛮力和紧窄而痛楚,也知道她一定撑胀得疼痛难熬。
双手扶住了她的腰,他带着感动、委屈、愧疚种种情绪,平日龙凤庄威的眼睛,此时小狗般,仰望着她。
低头见他在身下那般纯澈无助,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少年人,她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又吻,很快huaj1n里便sh润了,一上一下因顺滑而加快了速度。凭他扶着腰,她双手将自己的睡袍从中扯开,向后一褪,任它顺着臂膊滑落到地上。两只rufang毫无顾忌的,鲜美的,在他面前起伏摇动。
她t力渐渐不支,而靠得越来越近。他感受着她t内的夹绞,x口上时不时被她两只rufang打弄着,又香又软,滑来滑去。有时她起伏的激烈,rt0u会划到他的唇上,彼此相触,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快意。
后来她没一点力了,伏在他耳边,委屈而语气坚定地说:“给我…哥哥给我。”
他抱了她起来,双手托住她的t,一边cha一边走,将她抵到墙上狠狠贯穿。她又是咬他又是吻他,但都很轻,双手也是虚搭在他肩上,实在jg疲力竭了。
他只得专心在她t内纾解,越来越快,越来越狠,cha得她声咽气堵、哭哭啼啼的,他的语气却温柔极了,亲着她的下巴说,“就要好了哦…”
她只斜偏着脸,呜呜哼。
趁着她到达时那热热的一阵绞紧,他毫不抵挡,一gu儿给了她。
简单擦洗后,抱着已如浓醉的她,回到卧室里,天se已是蟹壳青。
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尚恋恋不舍,不断轻吻着他的脸和唇,一到她床上便滚到另一端,背对着他不动了。
他躺下半晌,也不见她来投怀送抱,便用指尖轻轻抚着她的脊梁,神se只如考古学家在抚着某种珍贵而残缺的铭文。
“快些睡罢。”她嘟哝着。
他双手交叉放到脑后,睁着眼看天花板,神情也是倦倦的,“好。”
她喃喃说,“唔…刚刚我强迫你了…我离开美国前,你也可以强迫我一次。”
他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下。
中午起床的时候,行李箱已放在眼前,小猫在客厅里晒着太yan玩毛球,而他不在家里。
餐桌上摆着电蒸笼,里面温着她买的几只粗陶碗,碗里盛着早茶点心。
难为他搬行李时还将她的碗带来。她一口气吃完了,肚子撑得鼓鼓,躺到客厅的沙发上去嗳气。
这时看窗外,yan光被绿叶滤成一点又一点的光斑,才觉此处和他在半山的那间高冷的房子不同。外面是草坪和篱笆,草坪上种着许多长春山茶、桂花树以及松柏,而篱笆外面是一片柏油路,透过层层树木枝g,隐隐可以看到远处人家灰蓝se的屋檐。
这时候桂花开了,她起身开窗,又想自己不是这里的主人,他未必愿意那香气吹进来,便作罢了。
茶几上是几份英语课程的广告单,她闲闲拿起来看了两眼,正看着,听见开门声。
她想起还没有洗碗,便匆匆跑去厨房。
流水哗啦啦的响,他洗过手,换了一身深灰se棉麻的斜襟褂子,走进客厅时,恰逢她从厨房里走出来。二人静静地对视。
她穿着一件g净舒适的半旧的睡裙,x口上的小熊因洗涤多次而有些松垮。窗外起了微风,树影婆娑,光和影一摇一摇,也显得她在晃动。
“吃过了?”他问。
她点头。
“你那天晚上说回香港了要开始学英文,我想,也可以先在这里学几天,功不唐捐。挑了几个b较合适的,放在茶几上了,你看看。”
“好。”
她走向茶几,却一把被他拉住,随他一起落到沙发上,被他环在怀里。
她挣扎着要起身,他亲了亲她的脸,手臂牢牢不放。
她安静下来,带着试探和不解的目光看着他,又垂下头。
“你g什么?”她小声说。
“阿娴,你喜欢哥哥,哥哥抱着你不好么?”
“喜欢但也不想被戏弄啊。”她倔强皱了眉,侧过脸去不理他,“你不要让我误会了。”
“我是担心昨天的事,想问问你心里难不难受?”他一边问,一边抚着她的肩,专注看着她,“要不要看医生?”
她摇头。
“有会讲广东话的医生。”
“昨天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一场噩梦了。你放心,我没有陷在那种恐惧里。”她顿了顿,“但很想知道坏人有没有被抓到。”
“你从小到大都很勇敢。”他欣慰地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背,“凶手已经抓到了,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那就好。”
他的手臂微微一轻,她似要起身,忽而又一落,她坐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睛,动情地说:“其实我想过骗你,就说自己走不出枪击案的y影,或许会赢得你更长久的怜惜和同情,但我不想再对你撒谎。”
“你对我撒过谎吗?”
她没有回答,从茶几上将广告纸拿起来,一张张快速翻了一下,抬头对他说,“哪一家离这里最近,就哪一家吧。”
原来这里是一片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柏油路通向外界。路两旁种着一棵棵数不尽的巨大擎天的柏树,戒备森严的护卫一样,很有气势。才下过雨,yan光打下来,把那蓊润的枝叶衬得金光闪闪,更像铠甲。
她坐在副驾驶,将手肘搁在车框上,而下巴搁在手肘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快出谷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蓝灰se的静湖,湖上有一叶白se小艇,她眯了眯眼睛。
“这里你不常住,为什么家里也是一尘不染的?”她回头问。
他沉静地看着前方,“我不喜欢请帮佣住在家里,只好拜托专门的公司来清扫整理以及更新床单之类,哪怕我不住的房子,也会每周打扫三四次——趁我们现在出门,就会让他们过来。”
她点点头,又问道:“你要带我去报名的,是一间大学里的语言班?”
“嗯。”他侧脸看向她,“离得近,也很专业——本来是给学校的留学生设置的,有些人虽然考过了托福,英文还是需要补习。”
确实很近,说话间就到了。
入学前有考试,以便根据现有的英文程度进行分班,教学秘书安排在学校的一间咖啡厅里,也方便口试。
他在车里目送她走进去,不到几秒钟,却见她快步且踉跄地走出来,扑扶到廊柱上。
“我一看到那些卡座,就怕。”
抬头见他来到身边,她的手从廊柱上滑挪了下来,用拇指和食指去拎捏他的西服袖子,下巴轻微抖动着,低下头,“控制不住想逃,想躲起来。”
他语气里半是心疼半是责备,“不听人劝,休息两天再来也不肯。”说着双手扶住她的肩,低头细细端详她的气se。
她不回答,只是像从噩梦中醒来,渐渐平复了,又委屈又倔强地看着他。
“我去和他们说换一个地方考试,或者换一所学校。”他拍拍她的肩,正要离去,被她拉住了手。
她慢慢摇头,眼睛只看着足尖,“不好麻烦人家。我也总要面对——香港到处都是这样的卡座……你可不可以陪我进去?”说到这里她又急切地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辩白道:“我不是借这个事情撒娇哦!”
这所大学里种植着四季常绿的乔木,他在咖啡厅附近的林间小径中独自踱步,周遭隐隐有野茉莉的香气。
那个时候,本打算和妹妹一起来美国后,他去打工供妹妹念书。等妹妹一切都稳定了,他再去寻找自己的机会。
那个时候,妹妹若和他一起来了,或许也是今天的场景——她在里面考试,他在外面等她,看着路上滑板和骑行的学生们,羡慕他们和妹妹在一个世界里。
而那个时候,她钗环叮咚,冷笑着说:“专伺候我的佣人就有五个,你看看我手上戴的是什么?你凭什么要我放弃这些,和你去美国熬,去过苦日子?”
他仰望着小径上空的一线天,不明白那是一道无法弥补裂痕还是一丝透气的窗口。回过神来,低头抬臂看表,考试快结束了。
正往车边走去,有两个nv学生认出他来,过来要了签名。匆匆签好,便远远见妹妹已站在车门前,含羞带笑地看着他。
她什么首饰也没有戴,只是天姿婉然立在深冬的风里,好像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很久。
他慢慢走了过来,“笑什么?”
“嗯?我没有笑啊。”她疑惑地用双手挤压自己的脸。
他哑然失笑,“考试怎么样?”
“可以入学!我和老师说了,只能学二十几天,本来不同意的,耐不住我诚恳,便答应了。”
他修长的指头像弹钢琴那样,轮番敲击着车窗,显出一点沉思,随即默然点头,开了车门。
按照她的要求,回家的路上特意绕路去市区,给她买了一辆单车,方便她往返学校和家中。
回家后他便径直去了书房,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助理发来的传真。
“我可以进来吗?”她敲了敲门。
“请进。”
门推开,她已换回了那件小熊睡裙,憨憨傻傻对他笑。
他却忽然想,有一个男人曾见过这睡裙簇新时的样子。
她款款走近,看他闷闷的,猜是工作上的事棘手,便也不多言,将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手心里捧着小时候的一张黑白登记合照,也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那年他十五岁,去钵甸街的一间照相馆帮师父取东西,妹妹偷偷跟了来。那照相的师傅见他们生得貌美,强si强活拉着他们照了一张,打算洗出来挂在橱窗里做广告用。
照片上她是一团孩子气,只看得出是个美人胚,身子端正坐着,脸上的笑是肆意的。而他已出落得和如今相差不大了,身子像妹妹倾斜,脸上没有表情,如同君王的正装照。
“你的那张一定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我这一张还留着呢。”她笑yy将它放到桌上,“哥,我送给你做个纪念罢。”
他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有间隔,“你不要它了吗?”
“这张照片我看了十几年,就连身后背景布的每一处折痕,我都记在心里了。”她明明有些悒郁,但仍是笑着的,“小时候的照片少,留给你,以后还可以给你的小孩子看。”
“那我怎么和小孩解释你?”他抓了她的手臂,看向她的眼睛诘问着,“你是谁呢?”
她怔住了,眼睛忧伤半闭了一下,睁开时已是释然,“是姑姑嘛。”
“姑姑。”他轻声重复,忽然站起身来,朝她侵近了一步,双臂轻轻一托,将她放到书桌上坐着。
她有些挣扎,企图跳下来,而他将她向后一压,她便躺倒在宽阔的桌面上,文件“哗啦啦”地推落了一地,而她黑se的长发像毯子一样垫在她身下,愈发衬得她肤白像栀子花。
他站到她的双腿间,倾身覆到她身上,一边吻她,一边笑道:“姑姑会和爸爸这样吗?”
她左右闪躲,但只是将左右脸颊分别送给他亲吻,又是羞又是气,“不给你了,照片不给你了,还不行吗?”
“才几天呢?我的好妹妹,在香港我们凤姿,笑时像孩子。
凯瑟琳将花接过,踮脚在他颊上吻了一下,“谢谢你亲ai的,我很好,请进。”说完她向后退了几步,将他让进屋内。
她自顾穿过窄窄的走廊往前面去了。他并不见外,将大衣外套脱下,挂在门边的钩子上,便也向前走去。
公寓不大,厨房窗下有张小圆桌便算是饭桌了。一se浅h壁纸和白se碎花的窗帘,电视柜旁散落了些玩具,看上去倒也温馨舒适。
“孩子们今天去他们爸爸那里了。”她从料理台上用木杯子盛了热可可,请他向小圆桌边坐了,玩笑道:“为了不妨碍我们重叙旧情。”
“谢谢。”他笑着双手接过,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抱臂斜靠在窗台上,微笑着看他。
“做到什么?”他抿了一口饮料。
“现在的你居然和以前穷困时没有区别。那个时候你并不自轻,如今你并不傲慢,还愿意和我们这些普通老朋友来往。不过那时你也总是很温和自在,像一个微服出行的善良国王。”她说完后仍是一脸真诚欣赏地望着他笑。
“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凯瑟琳。”他微笑了一下。
“我去帮你拿几块曲奇。”
“不用忙了。”他拦了一句,见她匆匆离去,侧脸看窗外的大雪纷纷。铺天盖地的白,把所有的车辆、建筑都变成了ch0u象的线条轮廓,像未加细节和颜se的铅笔草稿画。
那么白——这两天他一直想问妹妹,小时候她喜欢颜seyan丽的衣服,如猩猩红孔雀蓝,为什么现在穿得素净,总是白se米se或者黑se。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他听到凯瑟琳咬字清晰的念出这句中文,非常诧异的回头,见她端着一大碗曲奇,眼睛蓝汪汪的,站在那里笑。
“你怎么会这一句?”他不可思议地笑着摇摇头。
“我马上要和我的丈夫离婚了,是的,我要离节,妹妹躺在床上。
他微笑驻足了一会儿,往房间外走去。
“哥!”她不满地呼唤。
“诶!哥哥就来。”
他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盒小小药膏,坐到床边,旋开绿se的盖子,捉起妹妹的手臂,对着灯光一寸一寸寻觅红痕,仔细点涂。
冰冰凉凉的惬意中,看着他渐渐抚0安慰到腿部,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嗫喏着:“哥,你出门时说,今天工作特别多,很晚才能回家。可你这么早回来,因为这个噢?不严重,我只是找借口撒娇。”
他本可以遮掩几句“没有啊,工作提前结束了”,然而沉默了许久,他目光含情地慢慢看向妹妹——那目光像夜里凝在花叶上的露,风一吹,花枝抬起,露珠借着月光闪亮一下,风一停,又会暗下去。
“当时不知怎么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很多年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吃过一些苦——即使你被小虫子咬一下,哥哥都好心疼,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如鲠在喉,深深叹息后,放松下来,轻微地笑着:“不过我也感到幸福。”
她知道他为什么幸福。
收起腿,蜷缩起来,她静静抱着他,没头没尾地说:“哥,那天你一直在外面找我,对不对?”
他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你出门时,我已经后悔话说得太重了。打你电话,一直没有回应,就到外面沿路找你。后来你回电话说在看演出,叫我不要再打扰。我查询了洛杉矶和附近城市所有的演出信息,只有一个时间勉强对的上,开车过去,打算等到散场,可……”
妹妹轻而短促地“哦”了一声,打断了他,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心而满足地躺在他怀里,几次扭动倾斜,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展开来读,不理会他了。
读了两三页,妹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望着书页,轻声解释道:“这个词的意思是,为不可能的事情悲伤或是神往”
她点头,继续读下去。
妹妹觉得这样读英文书最方便,他作为人r0u词典已经陪妹妹读完了马克吐温的两部。
当然,这需要他非常专心,b妹妹更专心,知道她读到了哪一句,知道是哪个词难住了她。
与其说是妹妹退回了小时候的样子,不如说她是真的当了一回小孩子。那时很苦,她过早地懂事,知道t谅他,从来没有这样任x甚至无情地“使用”他。
过了一会儿,妹妹又仰头看他。
“这个词指男人衣冠楚楚。”
读到男主角在冰天雪地里,向nv主角告白。他们青梅竹马,而nv主角说,她只当是他兄长和最好的朋友,男主角伤心yu绝——妹妹长叹一声,“好想看一回真正的雪,我没有见过铺天盖地的雪。”
“你想看的话,明天哥哥带你去。”他承诺得g脆。
“现在是春天,我们又在加州。”妹妹迅速合上了书,仰头靠在他得肩膀上,懵懵的。
他只是笑,“明天一定让你看到,好不好?看无穷无尽的雪。”
妹妹开心地扔了书,翻过身来,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他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她小时候总这么唱。那时他带妹妹看过一场关于孤儿流浪的电影,这是其中悲伤的歌谣,妹妹改作“哥哥好”。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享受妹妹撒娇,可是语气沉沉缓慢,“阿嫺,你当我是兄长的时候更多么,还是……”
妹妹的歌声和摇动都戛然而止。
他慢慢睁开眼睛,妹妹笑眯眯地说:“我们很可能就是亲兄妹啊!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扔掉了哥哥,又扔掉妹妹。即便如此,你这么英俊,我也很难不产生情人的ai——杂志上写,老天窥探了nv人的梦,才让你出现在这世上。”
他无奈地笑,抱妹妹一同躺倒在床,“如果我长得很一般,还ai我吗?”
“嗯……”妹妹望着天花板,认真思考。
“只是相貌普通,不是丑陋。”他莫名强调。
妹妹慎重坚定地说:“不ai。”
他翻身把妹妹牢牢压在身下,生气地看着她,严肃地说:“你真以为哥哥不管教你哦?越来越没大没小。”这么说着,他却吻得相当温柔缠绵。
妹妹吓得身子乱扭,挣扎着要逃跑,被他sisi按住动弹不得。他不断地、猛烈地、给予她无法承受的ai和快乐,后来的几个小时里,他故意让一直她处于被欢愉压垮的边缘。
她知道哥哥在惩罚她,她也早就被哥哥欺负哭了,她的身t和心理无法承受又无法解脱,在这极乐之境中,她从害怕被击溃而丧失理x与廉耻,到哀求被击溃,最后连哀求都一次又一次被击溃,她终于称心如愿,在山河日月都彻底崩塌后,在他的怀抱里恬静安稳地入睡。
第二天他带妹妹飞往阿拉斯加看冰川,再回到洛杉矶,已经是第二年冬天了。一年半的时间,他们开车游历了整个美国。
从阿拉斯加飞往新英格兰,在波士顿弄了一辆休旅车,由北到南,由南到北,最后由h石公园到西雅图,从波特兰到红木国家公园,最后从旧金山开往圣莫妮卡。
每一分每一秒,他们身处浪漫而节奏缓慢的ai情电影里。地广人稀,在公路上,常常几周都见不到别的车辆。其中荡气回肠与柔情细腻,足以在年老时单以这次旅行作一部回忆录。
他带上了酒窖糖盒里的明信片。每到一处风景,他会把相应风景的明信片送给妹妹。每封明信片上,他以不同年龄,不同时期的口吻——考进剧团,大学毕业,第一次演有台词的电影角se,甚至决心和凯瑟琳分开——诉说在这些时候他有多想念她,他有多ai她。
一番游历下来,妹妹收到了所有她本应收到的信。
旅途中应成而未成的事,也是有一件的。
那时他们并肩携手,漫步在蒙大拿州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夜风吹了起来,沙沙作响,草窠的清苦香气升腾不止,升到天上变作星星,星星是一个一个小到看不清的字,组成了浪漫主义的杰作,恐莎翁未能b肩。
远处的河水在夜se里有无数闪动的点,天边的群山是粗糙的黑se拖影,而近处的休旅车亮着灯,把周遭照出温暖的h,它像一匹温驯的骏马,在静静休息。
他知道他的ai人也正注视着这一切,感受着他感受到的一切。
侧过脸去看她时,她也看了过来。
妹妹的眼睛盈盈yu流,让他无端想起那句“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正这般想着,她已轻轻哼唱起来,“杨玉环在殿前深深拜定,一愿那钗与盒情缘永定,二愿那仁德君福寿康宁……”
他温柔吻她,不知是情动,还是不想她唱下去。
妹妹眯了眯眼睛,扶着他的双臂,向后退了一步,仰头轻轻说着,“你我兄妹容貌禀赋异于常人,若十分完满高调,恐惹神鬼来妒,天地不容。唯有易简行藏,或可以完天地浑噩之真。”
夜风更大了,从风里传来了极为微弱的笛声,或许是树梢在响,是失群的动物在呼朋引伴,广袤的草原上,那声音显得悠远而凄凉
他神se平静甚至微笑着,伸手抚0她的脸颊,拇指划过她的颧骨。而她看得出来,哥哥似乎在和什么道别,心里明明难过,很舍不得,只为让她好受,反而是笑的。
她有种“长痛不如短痛”的决绝,不忍看他,看着天上的繁星,“古人说,恩ai夫妻不到头。兄妹的情分b夫妻长久坚固,哥,这一生一世,我只想作你的阿妹。”
他深知道妹妹的x情,亦不能对一首诗讲道理。
此刻顾不得别的,只想让妹妹安心些、好受些,远离忧思,他一把拉过妹妹,让她落在怀里,牢牢抱紧,一边说,一边感受到她渐渐放松下来——“我们没有家人,我已是你的父兄,人间1un1i,怎能占全?月圆则损,这样也好,留一些未了之缘,剩一些不完之数。”
回到洛杉矶,他发现妹妹变化很大,变得,不再时时刻刻恋着他,只是偶尔需要亲密的时候才来找他,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沉浸在各种各样的艺术和书籍里。
她真正做过一回小孩子,又真正成为了大人。
他们曾将君王和嫔妃饰演了千万遍,那种关系多少侵染到他们的真实关系上。妹妹以为要柔情似水才能得到ai,要牺牲才能证明ai,但现在没有误解了——她的勇敢与温柔,是一个被深ai的人,自然流露的松弛、信任与天真。
妹妹通过彼时尚不发达的互联网,找到一份“工作”——香港某大学的戏曲研究与保护项目。从前梨园子弟大多不识字,戏文皆是师徒间口耳相传。如今行业凋敝,许多戏文正在失传,她志愿帮助研究组默写曾学过的戏文,并参与校正现有的。
她需要回趟香港,他表示欣然陪同。她忙说不必,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回香港也有正经事啊。”妹妹只是笑,看破不说破。
前年这时候,返港客机的第二层,只属于她一个人,今年要与他分享。
拿过空姐献上的香槟,她一路执着玻璃杯的高脚,看四周的装潢,不觉得是走向有着安全带的座椅,而是去参加宴会。
起飞,平稳,夜晚,他们从座椅移到宽阔的床上,关上门,四面封闭,这里成了只属于他们的洞x。
飞机轰鸣的声音,以及北美忍冬的淡淡香味,哄得她迷迷糊糊,忽而听见“囡仔,想了好久,这件东西还是物归原主。”
乜一眼,幽微温柔的光线中,是一根红se发带。她起先不觉得有什么,蓦然一惊,拿过来轻轻摩挲,是那天遗失的发带。
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
良久,她才哼哼着,“哥…在山上你都没有说…”
“囡仔,哥哥做错了。哥哥该拦住你,强行带你回家,是不是?”
她转身面对他,神情无辜又迷茫。
他很熟悉她这种神情——是她不记事时在街上流浪的样子;是由于表演太过投入,下了台,卸了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
倏尔,妹妹醒过来似的叹息着,“我们的人生根本不该有那样悲情的分别,不该有十年不曾联络,不该是我留下一封信然后独自回到香港,这一切都像三流中为了波折而增设的情节。”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要去美国,而我更喜欢戏曲,再加上我还小,签证很不方便,自然就分开了。那时哥哥对我当然没有男nv之情,所以…唔…”
他吻妹妹,没有让她说下去。
他们唱戏的人,ai恨情仇,生离si别,忠贞和辜负,全都是供人观看品评的。只有背着人的时候,易简行藏,不抛头露面的时候,他们才是他们自己,摆脱戏剧冲突,平淡宁静,温情脉脉。
“不管怎么样,几次回港,那只小熊和所有玩偶,我都是买来给阿妹的。”
从中环出发,坐船约四十分钟,可以到达一座小岛。岛上只疏疏落落分布五户人家——这是地产商有意为之,保证每一户有相对隐秘安静的空间,拥有的沙滩与码头。
他们的房子独面岛屿南端。
她在二楼的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只能零星记得几句,妹妹却能几万字几万字,没有任何停顿地写出来。
yan光很好,他站在房间门口,远远看外面的蓝天,大海,棕榈树,细细白沙,看妹妹坐在那里伏案,如清雨中的茉莉低下花枝。她全然沉浸在另一个艺术世界里,用钢笔尖的沙沙声,和海浪声互相唱和。
他有种被妹妹遗弃在现实世界的孤独,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抱憾之恨——妹妹没有继续登台了。她那么热ai,那么有天赋,又那么刻苦,美貌与嗓音、灵气都无可挑剔。那时候多少人断言过,她会是个写入梨园史册的人物。她本该是,本可以是。然而时代,香港,他,让她不能是。
他迟迟不去工作,因为他迟迟不愿结束被妹妹依恋的日子,他不愿妹妹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而此刻,他很愿意去创作,演部电影,呈现一个男人如何百折不挠地帮助他的ai人实现艺术梦想。
虽然妹妹希望他演另一种角se。
近几年,有位被遗忘许久的作家突然在港台翻红。其早期作品大受追捧,屡屡搬上银幕。而关注度最高的成名作,反倒迟迟未能拍成电影。业界许多评论认为他适合作男主角,妹妹看了报纸,也十分怂恿他和制片方接触。
这天午夜,妹妹的工作告一段落,和他并肩行走在无尽的海岸线旁。天地之间只剩下海、月、沙滩和他们。
他搂着妹妹的肩,妹妹身t的侧边贴紧了他的侧边,形成绵绵凹凸的线。
“哥,我们偷情这么久,你也该去陪陪你太太了。”
他反应片刻才想起来,某次采访中,他说已经和事业结婚了,以后的妻子只能处于情人的地位。
“太太恐怕要苦守寒窑十八载了。”他一边笑,一边想收敛那笑。
他穿着意大利一片领白se衬衣,卡其se休闲k,而她穿着黑se的缎面吊带裙,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头上用一枚赤金点翠扁簪松松挽了一个髻,挽不住的大把青丝则披散下来。
妹妹绕到他面前。他微笑看着她的雪肤红唇,在墨蓝的夜里更衬娇yan。
“去试试那个嘛,反正已经回香港了。”
他摇摇头,“演戏需要共鸣,与其说是我与人物合为一t,不如说人物是我x格中某一面的放大。这个人物和我没有共同点,演不好。”
“这是西洋演法,还可以照师父教的那样演啊。”妹妹踮脚,g住他的脖子,仰头耍赖,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想看哥哥软语温言,实则心狠无情的样子噢。”
“哦,你看腻‘我ai一个人是什么样’了。”他捏妹妹的脸,调侃笑道:“那角se你倒是可以演,你要真是一位孟老板,恐怕就是那样的男人。”
妹妹不满,轻轻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到前面去,又回眸笑道:“我知道你想演什么了。”
“请孟老板说来。”
他微笑向妹妹走去,而妹妹面对着他,慢慢倒退着走。
海浪澎湃着,时而掩盖她的声音——“师父常把我关起来,教我观摩唐伯虎的美人图。那时候师父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nv儿身。师父说,阿贤,观想一下,长大了要娶什么样的妻子?我回答,长大了还和师哥一起,不娶妻。师父凶巴巴地说,你师哥娶不娶妻我不管,你不行,你必须娶妻。”
他哑然失笑,“为什么?”
“师父的原话我忘了,大意是,从前名旦都是男人,因为他们是男人而av人,所以才演得登峰造极,难以超越。只有真的av人,才愿意细细揣摩她们的一颦一笑,才知道她们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最让人心动神摇,才会热衷模仿她们闻花、顾盼。不av人,是不可能做到极致的。”
“难怪他们或有好几位太太,或有不少风流佳话。”他玩笑一句,又正经回应,“艺术创作需要热ai和真情,因为热ai才愿意融合,用我的身t展现她的美。‘是nv人’还不够,甚至不重要,要‘av人’才行。”
她挑眉笑道:“你一定有兴趣模仿我吧?”
他双手背到身后,慢慢低下头去,一点点抬起头来时,风流顿生,清扬婉兮,眉梢眼角又因矜持的回避,含着淡淡的羞,甚至她身上近乎“大病初愈”的气质,也拟得了几分。妹妹被他逗得捂脸咯咯笑。
他蓦然与她对视,她毫无防备,震慑得愣住了。
他的眼睛里霎时有了雾气,那雾气很快凝结为水珠,含在眼眶里,眉间微蹙,他亦模仿她的语气,怯生生地,可怜地,委屈地:“哥,我再也不要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这是他们重逢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妹妹怔忡片刻,羞恼着转身跑了。
他欢快而无声地大笑,立时追上去。
“我不要坏哥哥!”她的声音里有些许哭腔,直跑到一块大石头前,奋力踏了上去。
他怕她摔倒,忙忙赶来。海风吹的她衣裙飞舞,又有巨浪拍岸,他张开双臂,微笑道:“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往哥哥怀里跳。”
她应声而落,被稳稳地接住了。双手环绕着他的肩颈,双腿缠绕着他的腰。
西服外套从她身上滑落在地,他没有理会,就让它留在那里,只凝神听妹妹在怀中喘息,0到她身上一片冰冷,他在她耳边哄道:“风凉了,我们回去。”
她趴在他的肩上,一双眼睛亦是浮出海平线的星辰。看着不断退后的海与月,她忽然记忆起一个飘渺的春日。
师父让哥哥坐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办一件事情,而她生病了,难得可以不练功,独自待在寝室。清晨,哥哥还没有走出大门,她便趴在窗台上等他回来。朦胧听见雨声,她立时惊醒,念着要去给哥哥送伞,又发现不是雨,是一院花木在风中细细簌簌地响。
毕竟是病着的,那种虚虚的晕眩,好像被抛向空中,又从空中坠落,每回落下,她都会因为恐惧摔疼,摔碎而心口一慌。
她趴在窗台上不断坠落着,日头到中天了,转西了,沉下去了,天暗了,终于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遥遥看到那少年人的身影。她跑了出去,下楼时腿一软,当真是坠下来——这次她没有恐惧,也顾不上疼,只仰起脸来唤“哥哥”。
他忙大步奔来,一把抱起她,连问摔到哪里没有,00她的额,哄着她,安慰她,问她吃药了吗,吃饭了吗,还说给她买了糖。她不回答,只趴在他的肩上,看着院子里不断后退的花影树影,再也支撑不住,也终于不用再支撑,安稳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时,天上的月离圆满还早,却很明亮,晒着那海浪一层又一层的叠上来,退回去,叠上来,退回去,永远没个完。托着她t的手臂还和从前一样坚实,托着她便似托着个轻巧琉璃珠子,毫不费力又万分珍惜呵护,她便是想跌落也不能。
身子微微向后,朝他看去。看过去之前,她不晓得会见到哪个时期的他,若是一位少年人,那她在做梦了——梦也很好。她见到他好看的脸上棱角轮廓变得清晰,因脱了稚气而更显潇洒,他是眼睛里有q1ngyu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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