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部《四洲志》,还有让王赐等人击节赞赏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了。这部盗版中华书局的丛书不但折服了王赐,连临高公认的最为饱学的刘大霖见了,也自叹不如――清人在小学上的造诣是非常高得。
周洞天原本还想带《全唐诗》、《全宋词》。但是这两部书卷轶浩繁,铅字数量不足的临高印刷所暂时还没有排版的计划。
《孟子正义》便是用这次运来的中华书局版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的纸型印刷的。这套丛书一经发卖立刻引来了许多读书人争相购买。有些财力有限的儒生,买了一部,再看到其他的恋恋不舍,非要书坊先替他留着以后再来买。
蔡实揣摩这几位相公,除了一个酸气十足的“文相公”之外,对这种“圣人之学”都不感兴趣。但是那位文相公也不便违拗。当即先挑了是十来套“新奇有趣”的书籍,又选了三四部儒家的书籍。用小推车推了过来。一册一册的放到桌面上。
几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拿起书来翻看,最显眼的当然是《四洲志》。临高版的《四洲志》因为附有若干铜版印刷的地图,采用了16开的版面印刷,厚纸硬封面。张岱眼明手快,第一个把书拿了起来。拿到手中沉甸甸的。
拿到手却觉得很诧异:原来这书是朝右开页的。他一怔,道:
“澳洲人倒是和西洋人一般的印书!”
打开一看,果然这本澳洲书的书页文字如西洋人一般横排,而且是自左而右排列着。看着很是别扭。再翻看其中的黑白地图,只觉得异常精细,不大的尺幅之内,纤微毕现。
《四洲志》的地图,全部是按照21世纪的地图修订绘制,因为澳洲、新西兰被视为元老院的“龙兴之地”,所以在地图上被做了手脚,新西兰被完全删去,澳大利亚则被标记在错误的地点。地形也完全不符合现实。
张岱因为方以智的关系,经常出入杭州的天主堂。看过其中收藏的世界地图和地球仪,所以他对世界地图本身并没有产生多少冲击感,只是对地图的绘制的精细程度更胜西洋人一筹而吃惊――当初他见到传教士带来的地图的时候,也曾经类似的惊讶过。
因为孙淳、文怀等人伸长了脖子也要看,他草草翻阅了一下就把书给孙淳。又拿起另外一本。却也是向右开页的,张岱心中微感诧异,再看拿来的书籍中,凡是涉及儒学的,全是左面开页,自左向右竖派,而各种“澳学”的书籍,则是西洋式样。
“莫非这是华夷合璧之意?”张岱寻思着,将手中的儒学书籍放下,专门选了一本“澳学”书,仔细一看,却不是什么学问书籍,而是一部说部,名唤《射雕英雄传》。随手翻阅了几页,却是说南宋之事,行文半文半白。现代白话文和明代的白话文差异不算太大,张岱大致亦能看得明白。看了几页,便被吸引住了。
明代小说是中国传统小说史上的一个高峰,但是传统小说情节散漫,情节模式化,许多作者又有掺杂方言土语、唱词的习惯。远没有现代小说情节紧凑,人物鲜明。何况《射雕英雄传》又是现代武侠小说中的代表作。张岱竟看得入了港,放不下手了。读到完颜洪烈看中包惜弱,宋官为讨好他,竟然陷害杨、郭二家,害得二家人家破人亡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辽东战事――建州也自称是“女真”,国号“金”。而眼下的辽东战局又危如累卵。不由得长叹一声,将书放下。
他原是个讲究享受,追求肉体和精神欢愉的人。但是他亦并非对大明即将倾覆无知无觉,只知醉生梦死的人。张岱身为复社的一员,从社友和亲朋故旧那里对朝廷的局势,国家的状态知道的一清二楚。
孙淳却见他面露萧索之色,完全没了刚才的兴奋之感,不由问道:“宗子兄……”
“不碍事。”张岱不愿露出“忧国忧民”,这和他一贯以洒脱自在的理念不符,当下转换了下心情说道,“弟偶念到一事而已。”
但是书却不可不看,他当即关照:“这部《射雕》本相公要了。”
“小的明白!”蔡实满面堆笑,“老爷,这里还有二部,是此书的续书……”
“哦?”张岱把扇子一挥,“也包上!”
“是,老爷。”蔡实一下就做了一笔不坏的买卖――按照赵引弓制定的章程,卖出去的书,伙计照例有码洋%的提成,这笔钱积累到月底由众伙计均分。
蔡实当下将书包封好,再取出一个草编手提袋:临高木器厂的出品,上面用染色的稻草编出“完璧书坊”四个字,即实用又好看。
张岱买下了射雕三部曲,又翻看其他书籍,只觉得眼花缭乱,有几本是讲授西洋算学的,他对此不太懂,自然不感兴趣。但是一部《光论初学》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之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倒不是因为张岱对光学有什么研究,而是方以智对西洋的器物之学一贯抱有浓厚的兴趣,自从他从汤若望那里弄到了一只望远镜之后,一直在研究其结构原理,但是始终没有弄明白。
所谓《光论初学》实际上是六十年代出版的一本科学普及小册子。里面粗浅的介绍了基本的光学知识和各种常见光学仪器的原理,还配有许多简单的插图。张岱打算买了之后送给方以智,以安慰他失去千里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