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解民倒悬!好个放伐桀纣!老朽倒是从未耳闻,哪朝哪代是靠掘墓戮尸来解民倒悬的,又有哪朝哪代是靠焚骨扬灰来放伐桀纣的!”老头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要去戳他的胸口了。
“……你!你知不知道,违抗元老院命令,等同造反!”霍骏鸣瞬间明白了,这是来抗议火化政策的,“元老院的圣旨你也敢违抗!不怕我大宋人民专政铁拳的天威吗!”
“造反?尔等逆臣贼子也配?”老头反而用更大的嗓门喊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髡贼!你们如此倒行逆施,岂不见这瘟疫正是尔等覆灭……”他剩下的话并没能说出口,赵贵已经带来两名警察,吹着警笛跑了过来,用警棍驱赶开看热闹的人群。冲到了老头面前,一棍就把老头打个马趴。
“当众高呼反动口号,抓起来!”赵贵平日里说话嘟嘟囔囔,唯独抓人的时候宣布罪名特别流畅,两个警察立刻动手,一团麻核直塞到老头嘴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拖了下去。
眼见着警棍已经打下来了,再闹下去招来白马队什么的大家可都落不了好,人群呼啦一下跑了个干净。
霍骏鸣见门口的骚乱分子都散了,这才松了口气,却见防疫所的大夫符悟本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出来了――这符大夫可不简单,别看年纪轻轻,却是真髡大夫的刘三的亲传大弟子,号称中西贯通,到广州之后替师傅坐诊了几个月,已是声名鹊起。他也是这一片几个防疫所的主持大夫。
“怎么回事?”符悟本问道。
霍骏鸣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倒是一个防疫队员答道:“符同志,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大前天巡逻的时候抓住的那个偷埋尸体的,家就在剪子巷……”这队员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表情,只能看出一脑门的汗,也不知是热得还是急得。
“记得啊,东十五支巷那户蒙馆,死了一个年轻的秀才,典型的鼠疫患者,家里人没汇报,趁着巡逻间隙偷偷拉出去埋了,还是我跟你们所的大刚同志一起去刨出来火化的。”符悟本有些生气,“今天是不是他们家聚众闹的事?”
“正是他们,”防疫队员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奈,“刚才那个老头就是这个秀……明国秀才的爹,当初咱们去处理尸体的时候他没在,这两天每天都跑门口来要说法,都被哨兵堵回去了。结果今天这老东西叫了不少人一起过来,都是些对焚尸政策心怀不满的,光是有偷埋尸体不良记录的就好几户……”
“下次遇见这事别慌,你们虽然是防疫大队,却也是国民军的一员。乃是我大宋的爪牙,”符悟本对工人说道,“直接打出去就是!再敢闹事按照袭警严办!刘首长说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你们不必顾虑。这事我会上报的,你们赶紧去忙吧。”
符悟本这么生气是有缘由的,因为在这个收集病亡尸的政策,几乎每天防疫队员都要和百姓们发生争执,冲突不断。考虑到家中死了人,还要被送去隔离,家属的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所以林默天号召防疫队和警察要“多体谅”。做到骂不还口,肢体推搡之类的也就算了,不要都上纲上线的按照“袭警”处理。
然而冲突却在防疫队和警察的容忍和退让下愈演愈烈,从破口大骂、推推搡搡,到今天干脆冲击起防疫所了,这让接收了全套新式教育,又年轻气盛的符悟本如何受得了。
符悟本的报告给本已焦头烂额的林默天又是一桶冰水。这老百姓的事情,还真不好搞!怪不得刘翔总说:民生上的事情要慎之又慎!他顿时从心底里冒出了两个过去他十分讨厌的词汇:“刁民”!
自幼长大在城市的林默天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而且他走得是从医学院到医院这样的纯学术的道路,对基层的接触有限。
作为医生,他当然见识过旧时空在医院里无理取闹的各式奇葩――在他看来这只不过因为个人的贪欲和素质问题,没有考虑过整个社会的社会情绪和心理。对自己搞的这些措施放在明末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概念――即使是放在旧位面80年代的新中国,火葬也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但是强制推行火葬政策仍旧在农村基层闹出过不小的风浪,干群关系搞得剑拔弩张――这还是城市已经普及火葬,国家领导阶层以身作则的提倡火葬长达几十年之后的情形,在这个时代,他提出病亡尸体一概火化不啻平地惊雷。反弹之大,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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