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过四更,杨义估摸着这么晚了,百户老爷不会这么积极,不会再来巡查。杨义便打算径直坐下,打个盹,毕竟天亮了他们这群值夜的人也不见得有休息的机会。在白天,便有人带着他们这群兵,来回在梧州城内巡逻,看有无可疑人物。就在昨天,看守大云门的人就抓住了一个据说是澳洲人的细作,这个细作扮作小贩,现在脑袋就挂在大云门的城楼上。
至于这小贩是不是真得细作,没人关心,也不在乎。杨义有限的几次“出征”中,遇到“可疑人物”,多是抓来随便问几句,然后便一刀砍了的。反正不管是不是细作他们的话都差不多,全说自己是良善百姓,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儿。
不过,杀一个商贩,油水可比出征的时候杀个黎侗百姓大多了――这些人身边往往什么也没有,小贩多少应该有些钱货,大伙都能弄些好处。
这挺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头上呢?哪怕弄个几十文钱也好啊。熬夜站岗累的要死不说,一点油水也捞不到,听说总督大人给值夜站岗的人发了一笔赏钱,可不知怎的就是不见影,大约又是给当官的给弄走了。
钱当官的拿,苦当兵的受,奶奶的,这世道真不公平。
杨义打定心机,不管梧州城守不守得住,只要城里一乱起来他就要抢几个梧州城里的大户,好好地发一笔乱世财。已经有人拉他入了伙,只等城中一乱他们便一起动手。
杨义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忽然巴不得澳洲人赶快打过来,好好地发一场横财。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眼皮,他看到南边的天空上突然划来几道亮光,就好像流星一样。这些亮光越过梧州城的南墙,然后径直就在城中落下。
杨义一阵诧异,小半会才回过神来,他曾经听人说过,澳洲人的火箭射得又远又准,当年广州城就被澳洲人的火箭袭击过,城内大火,一片狼藉。杨义慌忙找来海螺,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出响声,然后向着城内大喊一句。
“敌袭!”
随着他的吼叫声,告急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到处是亮起来的灯笼火把,人声慌乱。
澳洲人终于杀过来了。
4月12日凌晨,在夜色的掩护下,施奈德率领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开进了梧州城南的西江水面上,先遣舰队的大小船只就地下锚停泊,发射了十几枚黑尔火箭宣告伏波军的到来。其中几枚引燃了城外码头上的几条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看不到梧州城内的情况,但看到江边的熊熊火光边,站在珠江号旗舰甲板上的施奈德依然得意地笑了笑:“看我们给熊文灿送的这份大礼!”
相比之下,阮小五就淡定了许多,问:“支队长,那现在是伺机与敌军水师决战还是就地休息?”
施奈德想了想,梧州的水师营估计也没有和先遣舰队夜战的能耐,夜里更不会出来。于是便说:“传令各舰,除值班人员外,全体休息。”
“是!”阮小五敬了个礼。
“提醒各舰,要做好防备夜袭的准备。”施奈德补充道。
随后,珠江号向其余各舰发出灯号,各舰的船员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作战任务繁重,要好好休息才能从容应对。
朱鸣夏给斯奈德的任务有三个:一是伺机歼灭梧州水师营的船队,夺取江面控制权;二是对梧州城防进行一次火力侦察,摸清梧州城的防御强度;三是引导炮击船占据有利位置,炮轰梧州城。
梧州城位于西江与桂江的交汇处,扼守着通往广西首府桂林和桂西一带的水道,是重要的交通要冲,是广西省的门户之地。自粤入桂,控制了梧州,下一步就可以进而顺桂江而上威胁桂林,往西又可以控制桂西大片农业区。所以两广攻略的战略计划以占领梧州为阶段性终点,就是为了下一步控制整个广西做准备。
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作为第一支抵达梧州城外的先头部队,彻底地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面,切断梧州城的补给线路。施奈德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松懈,本来人就兴奋,想到这里就愈发地睡不着,干脆就直接拄着指挥刀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等待天明。
可闭上眼睛,施奈德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不久前的羚羊峡一战。羚羊峡一战,珠江先遣舰队西支队大胜,不过这大胜却让施奈德面子挂不住,折损了两艘炮艇,人员伤亡数十人,这对于施耐德这个海军里的老资格而言已经是不可接受的损失了。换句话来讲,这样的胜利足以让施奈德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样的胜利对于施奈德而言并不会得到任何荣誉,得到的只会是耻笑。一想起羚羊峡施奈德就会来气,他正好打算好好把气撒在梧州水师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