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眼前不就有一桩现成的机会!这张家小哥要打醮,清警来自家随喜――母亲不用说,这样的事情必然是会襄助的。不如干脆借着打醮随喜的名头,去五仙观会一会髡贼的“道士”。
想到这里,黎遂球顿时来了精神,喊了一声:“来人!”
于是,这天早晨,黎遂球和黎遂淇兄弟俩人便来到了五仙观“进香”。
不出他所料,他一进观门,清幻一面与他敷衍,一面却对着身旁的小道士说了几句什么,那小道士看了黎家兄弟一眼,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不用说,这是去禀报澳洲人了。”黎遂球心道。
清幻引着兄弟二人一路游览,虽说是“进香”,实则黎遂球并没有带香烛来――想来观里也是备着的。然而进来才知道新道教不讲究燃香供奉,虽不禁止却也不鼓励。只讲诚心参拜,鲜花供奉。殿宇内部一律不得焚香,只在石陛上设大香炉。每人也只准燃三枝线香,高香、棒香、金银锭之类一概不得焚化。
所以他们一路行来,并无许多大庙观烟熏火燎,香烟袅绕之感。来参拜的人虽说不少,却是秩序井然。人数较多的殿宇,另有道生在旁引导疏散,一边入一边出,秩序井然。
“难怪大家都说澳洲人最讲秩序二字,果真名不虚传。”黎遂球暗暗评道。
游到中殿,后面随有门隔绝不开,却能听到书声琅琅,又有儿童嬉戏歌唱之声,不觉暗暗纳罕,莫非这澳洲人还在这里办社学?一问清幻,果真如此。心中不由暗暗感慨:虽是举手之劳,却不是人人愿意做得。
这五仙观之游,最大的看点便是登临岭南第一楼了。这钟楼过去黎遂球登临过不止一次,还曾经和师友们在上面办过诗会。然而澳洲人入城之后这还是第一回,颇有些感慨。
待到登临其上,却见一个胖道士笑容可掬的已经在上面恭候了。
“无上道宝天尊,”只见那胖道士作揖道,“来者可是黎先生昆仲?”
“正是学生。”黎遂球心道:他果然出现了。
此人便是他在几次打醮活动中见过的“澳洲道士”。据闻亦是真髡元老。在广州俨然有统领僧道的意思。
黎遂球非常有自信,只要他在五仙观一出现,那个澳洲人道士肯定会出来与他相见--他毕竟是名动南国的广州名士。
“贫道是五仙观主持,提举广州五仙观使,崔汉唐。久仰先生大名。”
别看崔汉唐大大咧咧,生冷不忌,对做名人工作还是很慎重的――这与许多元老对本时空的名士不屑一顾,甚至视之为寇仇是完全不同的。这大约是因为他作为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天性便对传统名人抱有好感,更何况黎遂球这样的名士兼民族英雄了,更是自带粉丝滤镜了。
崔汉唐看着眼前这位面白微须,仪态儒雅的翩翩佳公子,心里暗暗磋叹:按照旧时空的历史,十多年之后他就会战死在赣州――真想不到这样的风流公子,居然能毫不畏惧的抛弃一切慷慨赴死!不由得又钦佩了几分,执礼愈发恭敬。
如果此时崔汉唐的模样被某些元老看到,肯定会被骂“丧失立场”“跪舔篡明余孽”,不过崔汉唐的武力值不低,一般元老等闲不敢和他当面开喷。
“不敢,不敢。”黎遂球还礼。心里暗暗嘀咕,这髡贼道士什么路数?为何对自己如此恭敬?
要说有名,自己在广东的确有些名望――诗文之才。除此之外,道德文章并不出众,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士罢了。这澳洲人他早就听人说过,个个都是狂傲无比,自诩都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要说当代大儒,便是至圣先师也常常被他们冠之以“孔老二”的蔑称。
“来,贫道已备下清茶,请先生品茗。”崔汉唐招呼他们在钟楼上落座。
担任监视哨的警察已经被他赶了下去,放上了“英伦花园风情”藤制桌椅,还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旁边还架着个小小的风炉,放着一把铁壶,“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气。道生正忙着煽风。
这藤制桌椅并不稀罕――紫诚记早有成套的发卖,据说便是以琼州的红白藤编制,有的还配以铁骨,各具异国风情,颇受城里的大户青睐。黎遂球家也有几套,分置在花园、书房等处。